当初南三环的工程,王七雄想找唐家但没有门路,只好涎着脸去求直接负责招标的宁老太婆。结果,送的礼被退回,威胁的话也被当做耳旁风。招标现场王七雄使出杀手锏,派人拿枪堵在会场门口,许多投标人碍于腰侧暗暗抵住的冰冷枪口被吓退,但依然有不怕死的和王家惹不起的,比如傅羲尧,比如徐贤……
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王七雄气得吐血,梁子就此结下却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男孩沿着小巷越走越远,兵哥收回视线,没有理会骷髅的请示,推开车门朝水吧走。
车里的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四只混浊的豆眼在看到男人胳膊背在身后朝他们这边比划的手势后,獐目露出得意和欣喜,纷纷钻出轿车。
虽然不是灭了那小子,教训教训也好,这下可以在老大面前邀功了!
沈略走进水吧的时候,店里早已空了,服务生愣愣地回答:“哦,刚才是有个男孩,往哪边走我没看清,呃,好像是朝里弄走的?”
沈略忙说了句谢谢,来不及喝口水喘会儿气,一阵风似的又跑出去了,门口的风铃轻晃,合着雨鸣,奏出清脆的乐章。
罗羽巷的里弄有很多岔路口,宛如迷宫,她也不知道顾允丞去了哪一条,正打算挨个找,忽而步子一顿,想到以前讨论武侠剧时他说笑的言语。
“笨妞!如果实在搞不清楚,那就向左转,遇到路口就向左转,这样哪怕前面无路,你也不会迷失方向,最坏的事情就是回到原点……”
向左转……
她打了个喷嚏,咬咬有些发白的唇,朝着第一个左转路口走去。
弯弯道道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巷弄越来越窄,最后似乎到了某个王府旧址的后院围墙,前面就是紧锁的老式大门,再也没有路了。
当真得看到灰墙夹道里那抹孤寂而熟悉的身影后,沈略捂住嘴巴,鼻腔酸痛,汹涌磅礴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她只是死死地压抑住,无声地哭。
她慢慢地往前走,两腿如灌了铅,直到只剩一臂距离,才缓缓抬手,轻轻碰了碰他削瘦的肩头。
“滚开,说了别惹我!”
男孩暴躁地弹开她的手,祈福木牌啪的掉入水洼,几秒钟后,牌面浸湿,彻底沉入水中。他这才恍然回神,抬头怔怔地看她,乌青的嘴唇蠕动,说了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两个字:“是你……”
沈略咬住嘴唇痛哭失声,透过迷蒙的雨雾,看到男孩脸上一系列的表情变化,躁怒……惊诧……欣喜……失望,再到让她心惊的冷漠。
顾允丞勾起唇角睇视她,眼里溢满浓厚的讽刺。
骗子!
大骗子!
果然,只有骗子是真心的,因为她是真心在骗你!
如果下午的时候,他没有临时起意去实验楼的饮水处打水,如果他没有听到老王和老杜的谈话,如果他没有恰巧看到红色绸布揭开后那金色刺眼的三个字,现在会怎样呢?
是不是如她所愿,他依旧沉浸在对未来美好乌托邦世界的憧憬中,而她早已扑腾着翅膀独自奔向远在千里之外的锦绣前程?
你们班学生报的志愿咋样啊,有没有G大和T大的?
埋汰我吧,我们又不是启文班,算我倒霉,今年又带了届小笨蛋们。
咦?那个沈略底子不错啊,也没试试?
就她?瞧她这一学期哪是学习的样啊,估计填的那啥S大都悬!若按照模考成绩,落到海南的二本都有可能。
S大……海南……与B城天南地北!原来那些“在一起”的话都是敷衍。哦不,她连敷衍都不屑,直接以沉默作答。他怎么就以为她同意了答应了呢,他怎么就以为高考的长长跑道上两人是并肩冲刺着呢。
全是自己傻不拉几地自作多情罢了!
眼见终点线在即,悬着的胜利红绸已经触及胸膛,喜悦与激动还来不及倾诉,蓦然回首,她却早已调转方向离他越来越远……
那……实验楼……
无聊公子哥心血来潮的游戏罢了,他们又不在乎这些,估计也就是呕呕张校长,刚好我倒霉撞在枪口上。
无聊公子哥的游戏吗?无聊公子哥会把一个陌生女孩的名字和自己的合在一起,篆刻在一栋楼上?
她到底骗了他多少?
顾允丞仰头,任冰凉的雨丝落入眼中,在眼眶溢满后涌出一股温热的湿意,奔腾着叫嚣着要冲破眼角缺口,抑都抑不住。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一路都在想,想的脑子都疼了,过往那些模糊的似是而非的画面,在雨中居然清晰起来。她说谎时忽闪的眼睛,她意外听到唐颂名字时怪异的举止,她那天在楼道里状似温情实则绝情的话语……最可悲的是,他当时还傻傻地乐着。
唐颂……唐颂!这个男人,父亲挂在嘴边的典范,他初中起就仰望的偶像尊敬的前辈。
顾允丞感到浑身无力,靠在墙漆剥落爬满湿滑青苔的墙壁上,右手臂仿佛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宛如钻入了骨中,疼痛传至五脏六腑。
他突然就不想知道答案了,在见到她的这一刻。
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去在意。
他怕听到更可怕的答案,害怕过往的温柔与欢乐,全都是假的!
而下午在实验楼,惊闻那一系列被掩藏的秘密时,明明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等考完再等考完再,可就是控制不住,脑子里的指示还未传达,双腿就自觉自发地追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