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妃想了想,才点头。
沈略也不看脚下是水洼还是平地,循着最快的路段往罗羽巷跑,头顶上的银杏树摇曳着苍翠的小扇子,雨打枝叶沙沙直响,路上的学生许多都没撑伞,淋着已经转小的细雨悠闲走在路上,小脸上都是压力过后的骤然轻松,说说笑笑。枝头的广播里放着周杰伦的那首老歌……(七里香),不少学生欢快地跟着哼: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这首歌他俩复习累时,每每肩靠肩一人塞只耳机单曲循环着听,往日觉得轻快欢畅的旋律,现在听在耳里竟然莫名的心酸和悲伤。
她回头跟王子阳说:“就在学校对面,你去忙你的吧。”
王子阳站在校园小路上,看女孩单薄的背影穿梭在嬉笑的考生间,越来越远……
细雨浸湿小巷,檐牙积水顺着纵横交错的瓦道淅沥沥往下坠,溅在古朴的青石板路上又细碎地弹起,有些商铺在门前搭了雨棚,薄薄的塑料兜不住汇集在一起越来越沉的雨水,在某个时刻毫无预兆地哗啦一下倾泻如注。
男孩失魂落魄地走在孤寂的街道上,任雨水淋湿眼睛,任额发耷住眼睫,任那突然而下的如注水流灌入脖颈。而店家骤然点亮的门灯,摇晃出他单薄的身影。
前些日子在阅览室复习的时候,陈佳佳提议每个人写一句激励自己熬住最后这段岁月的座右铭。
他看到她用黑色的中性笔在苹果形的便签上落下娟秀的字迹:拼着一切代价,奔你的前程!巴尔扎克。
勾起苦涩冰凉的笑,他现在只想问一句:沈略,你的前程里可有我?
他是被母亲押着考完最后一门的,右手手臂痛得他恨不得拿电刀锯掉算了,可还是抵不过心里的疼,很疼很疼。彷徨、心慌、愤怒、失望、甚至是恨……叫嚣着要来问个原因求个结果,怕母亲拦着,时间刚过四点半,他就交卷从考场的另一个门跑了。
推开水吧的玻璃门,他循着靠窗的位置坐下,恍恍惚惚的看见服务生弯腰询问,他只喃道:“有酒吗?”
呃,来水吧喝酒?服务生僵着脸笑笑:“我们只有啤酒。”
“那就啤酒……”男孩说完,头又扭向窗外,透过雨帘出神地望着,可仔细一看,视线散漫,没有落在任何一处。
隔着玻璃,不远处的屋檐下,红裙黒伞衬着白墙青瓦,推搡晃动,似乎有人在争吵,红裙女孩扬掌扇了对方一耳光,圆形的伞顶剧烈摇动,恍如上演着无声的怀旧电影。
顾允丞收回目光,拔开易拉罐的拉环,一听啤酒仰头就往喉咙里灌。
“滚!别跟着我!”蒙忻扯开嗓子吼道,粗鲁地一把推开再次伸过来的黑色雨伞。狗娘养的!挡住她视线了懂不懂!
“烦不烦啊!聋了哑了没听见是吗!”摆脱不开,她小姐脾气上来,索性直接掴了男人一掌。
颊上腾起红印,黑衣男人面色微动,瞬间又恢复如初,只沉声道:“小姐,七哥交代了,让您注意身体别乱跑,下雨呢,咱还是回去吧。”
蒙忻却笑了,前抑后扬笑出眼泪,尖声道:“注意身体?哈哈!不让我高考,我趁考试结束来学校取点东西还不成吗?”
“小的可以代劳。”男人微躬着身子说道。
蒙忻狠踢了他一脚,快速转着身子左右乱瞧,霎时慌了神。人呢?刚才跟着的那道人影呢?
她找了好久,倏然视线锁定,欣喜若狂。水吧玻璃上的红色广告贴字恰好挡住了男孩的脸庞。
不过,是他。她知道是他!
她小跑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旋身怒瞪跟上来的男人,骂道:“好狗不挡道!给本小姐滚远点!”
男人即刻顿住步伐,木在那里不再动,巷口跑来一个身穿黑色骷髅T恤的小喽啰,喊了句:“兵哥!”然后贼眉鼠眼地往水吧那边使了个眼色。
被称为兵哥的男人眉毛拧在一起,不大却精锐的眼睛紧瞄玻璃后方,沉默片刻后,扬扬头带着骷髅T恤男回到停在巷口的黑色轿车上,车里的黄毛见后,纳闷地打算询问,被骷髅男给止住了。
细雨蒙蒙,玻璃上也腾起****的雾气,隔着遥远的距离,模模糊糊,依稀看见女孩走到男孩面前,从开始的默不作声,到后来情绪激动地大吼,男孩烦不胜烦,倏地把手中的易拉罐砸在地上。
兵哥本来就细长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平凡无奇的脸阴鸷起来,一改刚才在蒙忻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带着股毒辣狠厉劲儿。
“是他吧……”骷髅男瞪眼问道:“七哥说的那臭小子?”
小店里的男孩腾然起身,用力扒开女孩扯住衣角的手,满面怒容不耐地吼了句什么,然后毫不留情地推开玻璃门。
蒙忻一个人爬在店里的桌子上嚎啕大哭。
“兵哥,要不要……”骷髅男鼠眼斜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后座的黄毛赶紧问道:“这小子不是宁处长的娃吗?记得上次七哥为了南三环的工程还巴结来着。”
“切!什么宁处长!欠操的死老太婆,敬酒不吃吃罚酒!”骷髅挖着鼻孔骂骂咧咧。
自家老大王七雄现在提起这对母子就咬牙切齿,恰恰最近大小姐还天天瞎嚷着顾允丞的名字,若不是忙,且还有几分忌惮,王七雄剐了那臭小子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