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那年,流光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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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是坟墓,人们却趋之若鹜

青春年少的爱情最终通向的都是坟墓,但是人们却趋之若鹜。

黑夜里,静谧的校园里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然后所有楼层的灯都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围聚在宿舍阳台上朝传来那声尖叫的楼望去。

我披着外套望着那幢人来人往的宿舍楼,心里有说不出的一阵恐慌,不久前,我刚从那幢楼里离开。

“温雅,你去哪儿?”邱佳在身后叫我。我没有回头,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朝那幢楼奔去。

我跑到那幢楼前,毫不犹豫地冲向尚千羽的宿舍,这里挤满了恐惧好奇的人,我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少女,双腿虚软地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后退,所有人都在害怕地尖叫,我听不清她们在惊叫什么,眼里只有手握着刀片朝我露着解脱般微笑的尚千羽。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啊!”下一刻,我已经蹲在了尚千羽的面前,颤抖地将满身是血的她抱了起来,睁大着眼睛朝那群只会尖叫的女生们嘶吼道。

终于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哆嗦着拿起手机叫救护车。眼看着尚千羽的血渐渐染红我的衣服,救护车终于来了。医生们紧张而又迅速地将尚千羽抬到车上,问有没有人陪同时,没一个女生敢过去。

我紧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再那么颤抖,毫不犹豫地跟着坐上了救护车。

红艳艳的血染红了我的眼睛,我大脑放空地坐在一边,目光空洞地看着医生们忙着给尚千羽止血。

我忍不住感到寒冷,望着在氧气罩下微弱呼吸的尚千羽,透过那张苍白骇人的脸,我仿佛看到了不久前吞安眠药自杀的温馨,两张脸就这么奇特地重合在一起,我全身颤抖了起来。生命太过脆弱,我真的害怕,这个女孩儿的生命就此停留在十六岁。

医生们一直在抢救尚千羽。我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手术室外,感觉好凄冷。

尚千羽在宿舍自杀,学校除了宿管阿姨,老师们都回家了。从宿管阿姨通知校方直到校方领导和尚千羽的家人赶过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这里将会只有我一个人。

时间过得太慢,每一秒都是那么难熬。我恐惧的不是这阴森森的午夜医院,而是手术室门头的灯灭后,医生出来时那无奈的摇头。

我在外面等了很久,走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我看到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妇女和一个年迈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朝手术室赶了过来。

“千羽……千羽……”那个女人边跑边喊着,声音带着明显哭腔。

看见我,女人的喊声停了下来,擦着眼泪红着眼睛问我:“你是千羽的同学吗?她还在里面吗?情况怎么样了?”

女人看上去很着急,说话的时候身体还在发抖。

我看着她,对她的身份感到很茫然,就听到一旁的老大爷拉着她的手臂安抚道:“夫人别哭了,小姐不会有事的。”

她是尚千羽的妈妈,我顿时缓过神来,目光却落在了那个瘦瘦高高的老人身上。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东叔了。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尚千羽的妈妈崩溃地朝老人哭喊着:“东叔,我真的好怕千羽出事啊!你说她爸又不在,她突然出这么大的事你让我怎么受得了啊!我才回来没几天,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不开心大不了也就发发脾气,现在怎么想起割脉了!唯轩这孩子也不见他人,要是他劝千羽,千羽肯定会听的。千羽就说他出去参加竞赛集训,怎么这么久也没他消息!千羽都这样了,他怎么也不赶回来看看!”

尚阿姨边哭边擦着眼泪,话里带着对伊唯轩的抱怨。东叔不停地在安慰她说:“唯轩估计在路上了,就快回来了。”

我这才知道,尚千羽并没有将伊唯轩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大人们。直到这场爱情的最后,她还在帮那个人隐瞒真相。

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崇敬,是对尚千羽的。

手术室门头的灯突然灭了,尚阿姨跟东叔急切地走上前去,看到医生松了一口气,所有人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人是救回来了,只是伤痕累累的心却很难再痊愈。

尚阿姨拉着尚千羽的手,静静地坐在床边帮尚千羽顺着头发,满眼的慈爱。

我站在她的身后,拿着份药费单踌躇着不敢上前。

我身上没多少钱给尚千羽付医疗费,所以钱是先赊着的,刚才医生把药费单给我,让我去找人付账。

看出了我的窘迫,东叔拍了拍尚阿姨的肩膀,朝我指指,嘴里说了些什么。尚阿姨讶然地把头朝我转了过来。

“你过来一下。”尚阿姨朝我招着手小声地喊道,我拿着医疗单走上前去。

尚阿姨开始掏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脸上挂着浅笑:“密码是千羽的生日,941019。卡不用还我了,剩下的钱你买点儿吃的吧!阿姨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家千羽,要不是你,千羽不知道怎么样了……”尚阿姨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用衣袖抹着。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

事情到这会儿,我也不知道当初救尚千羽是为了什么,朋友?我把尚千羽当朋友吗?我不得而知。

尚阿姨见我还站在那儿,摸了摸我的头,哽咽道:“千羽脾气不好,没什么朋友,所以她出事都没人愿意陪她,这儿就你一个。阿姨不是想用钱收买你,你看你身上的衣服,被千羽弄脏了,总得换的,还有回学校要打车,折腾那么久肚子也饿了要买吃的,这些都需要钱。你能陪千羽那么久阿姨真的很感激,你如果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家千羽,看不起阿姨我啊!”

我拿着那张银行卡被说得无法辩驳,看尚阿姨一脸期盼,我没再说什么,收下了卡,打算等尚千羽醒了,将余下的钱还给她。

见我没返回卡,尚阿姨很是高兴,抹了把泪把钱包合拢,手一颤,里面的一张旧照片掉了下来。

我急忙蹲下身帮她捡了起来,无意间瞥到照片上的人,我浑身震了一下。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少妇,虽然年代已经很久,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其中一个是尚阿姨,而另一个竟然是温馨的母亲——伊家的保姆。

最令我震撼的不是这点,而是她们手中一人抱一个的婴儿,虽然小,但五官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哎呀,这照片可不能掉啊!谢谢你帮我捡起来啊!”尚阿姨连忙从我的手里接过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包,抬头朝我弯着眉眼笑道。

我还停留在看到照片的那刻震撼中,或许我不该这么敏感,可是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还有温馨的保姆妈妈,这里面又夹杂着什么让人意外的秘密?

然而不等我继续想下去,医生就来叫我。

“我先去交钱!”我慌乱地拿着卡跑出病房,脑子里乱得一团糟。将卡贴在刷卡机上,忆起尚阿姨说的那个密码时,我赫然有种被雷劈醒的感觉。

941019,那是温馨的生日。

尚千羽跟温馨竟然是同一天生日,相似的容貌,相同的出生日期,还有尚千羽养母跟温馨生母的合照。天啊!我抱着脑袋,不敢再继续猜想下去。

太多的巧合,让我惊颤不已。线索是什么?隐情又是怎样的?证据呢?

我头疼得厉害,思维缠绕在无数的谜团之中,无法挣脱开来。

突然觉察有人拍了我一下,我抬起头来,看到东叔正担心地望着我。

“你没事吧?”东叔问我。

我盯着他手上的夜宵,才知道他是出来帮尚阿姨买吃的。

“没事。”我朝他微笑道。

东叔宽心地朝我点了点头,拿着东西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

“你叫温雅吧?”东叔开口朝我问道。

我惊讶地望着他,印象中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

东叔干笑起来:“千羽小姐很少带朋友回家,上次听兰姨说小姐有个叫温雅的朋友有事找我。我正纳闷一个小丫头找我一个糟老头有什么事,可兰姨说你又匆匆走了。问小姐,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会儿小姐出事,就你一个人在这守着,看上去你很担心小姐,我就想你是不是就是上次的那个小姑娘,一问没想到就是。”

东叔看着我惊喜地解释道。

我看着老人和煦的笑容,顿觉有些亲近。

我跟着他的脚步走到了尚千羽的病房,东叔将手中的夜宵给了尚阿姨,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套病号服放到我的手里,示意我把身上的带血的衣服换下来。

我进了一个空病房拉下帘子换好衣服出来,东叔正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等我。

“小丫头,上次你找我到底是为啥事啊?这会儿趁有机会你说来听听。”

东叔朝我招着手笑问道,我站在老人面前,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曾经那么渴望地想知道真相,可是当真相就要裸露在我眼前时,我却再也找不到想要探知的勇气。

温馨不见了,就算我知道以前的事那又如何?

“是为了阿诺吧!”见我许久不开口,东叔叹了一口气,脸色沉下来,怅然道。

我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东叔朝我苦笑了一下:“我虽年纪大,但不糊涂。夫人不知道少爷是离家出走的,但我知道。那天我钓鱼回来正好看到他拎着包出去。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他,后来他说要去找阿诺,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儿了。后又听说有个女孩儿子找我问事,我想着少爷的异常就想到了阿诺。我一开始以为你就是阿诺,可看着不像,你跟阿诺太不一样了,虽然我也快十年没见那孩子了,不过就算外貌长得不认得,但神情变不了。阿诺脸上有戾气,你没有。而且阿诺跟千羽小姐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就算长大了,也应该差不了多少,所以我想你不会是阿诺。你不是阿诺,却又找我,我便想到了当年孤儿院院长告诉我阿诺被人领养走的事。所以,你现在应该是阿诺的亲人吧!”

我被东叔的话震慑住了,这个老人的睿智让我刮目相看。

“嗯,我就是温雅没错,我有个姐姐叫温馨,就是你们所说的阿诺……”

我将温馨的事详细地跟东叔说了一遍,东叔听完脸色很是难看。

“你的意思是说,阿诺现在不见了吗?她是遇到唯轩少爷之后才开始发病的吗?以前都没这种症状?”

东叔一脸惊讶地问道。

“没有。”我摇摇头肯定地回答道。

东叔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过了许久,他长吁了一口气,给我讲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当年伊唯轩的父亲伊向东是个有名的富豪,但因为公司合伙人卷走了他公司所有的资金,并骗他签了几个诈骗合同,后来就面临窘境,本来经营很好的公司一下子破产了。一时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的伊向东,意志变得极为消沉,跟疯子似的,经常酗酒,一醉就虐待妻儿。

有次,伊向东又喝醉酒,抓着妻子刘淑琴就打。阿诺的母亲李倩当年是伊家的保姆,看到先生将太太往死里打,一时看不下去,就走过去劝架,不幸被扭打在一起的伊氏夫妇失手推下楼当场头破血流,摔死在大厅中央。当时,年仅六岁的阿诺正好在家,母亲惨死的情景是她亲眼所见。伊家夫妻都跟疯子似的又哭又笑,最终放了一把火烧了整幢豪宅。当时去培训班接伊唯轩的东叔,带着伊唯轩回来时正好目睹了伊家被火烧的那一幕,同时看到才六岁的阿诺满身是血地躲在熊熊大火外的水池边,手里竟然抱着她母亲的头颅!阿诺一见到东叔跟伊唯轩就大哭起来,嘴里还喊着:“拉不出妈妈,所以就把妈妈的头带出来,这样妈妈就能看到阿诺。”

当时阿诺还小,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恐怖,东叔却被阿诺吓得不轻。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会做出割母亲头颅的事来,东叔当时真的是惊悚万分。

而一旁年幼的伊唯轩虽然也害怕,但见自己的父母没出来,便哭着要冲进去找爸爸妈妈,却被阿诺拉住。阿诺将手中紧握的伊唯轩母亲常戴着的家传宝玉给了伊唯轩,并告诉伊唯轩,刘淑琴跟伊向东都已经双双自杀了。

那天在伊家别墅中发生的那些事,东叔虽非亲眼所见,但根据警察后来调出的别墅里还未完全烧毁的录像资料可以看到个大概。

东叔说,自己活了几十年都没有像那天那么心惊胆战过。他真的是被吓着了,特别是阿诺抱着她妈妈的脑袋朝他咧着嘴笑的样子,东叔一辈子都忘不了,实在是太诡异了。

伊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东叔打算整理好伊家的后事,就带着两个孩子去投奔跟伊向东交好的尚先生。哪知道东叔发现阿诺自那件事后就变得非常爱玩火,有次竟然偷拿了伊唯轩母亲的玉佩放在火上烧,被伊唯轩抢下。当时那块玉烧得都已经黑了,伊唯轩抢下的时候玉上的高温霎时把他细嫩的手烫伤了很大的一块皮,从此一直留着一块难看的疤。东叔忘不了阿诺看着伊唯轩被烫得痛苦惨叫的时候,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他觉得不能将阿诺再留在身边,阿诺已经不正常了。虽然知道阿诺精神出问题,但东叔送阿诺去孤儿院的时候还是很舍不得,毕竟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年幼的伊唯轩不知道东叔送走阿诺的原因,吵着东叔别不要阿诺,但东叔怕上次的事再度上演,怕伊唯轩再受到伤害,还是忍痛拒绝了伊唯轩的请求。伊唯轩见阿诺可怜,便将母亲留下的被阿诺烧过的玉之坠送给了她,并许诺长大后带她离开。

然而小时候毕竟不懂事,觉得承诺是那么简单,却不知道有些事物,一旦丢弃,就再也找不回来。当伊唯轩长大点儿想去找阿诺时,阿诺早已被领走,成为了现在的温馨。找不到阿诺的伊唯轩对跟阿诺长得相似的尚千羽更加好,好几次都把她当成阿诺。

东叔说,在伊唯轩的心里,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亏欠阿诺。他小时候不懂事,但大了之后也明白了东叔当年送走阿诺,是因为阿诺精神出了状况,但是伊唯轩认为,阿诺之所以变成那样,也是因为他们家。要不是爸爸妈妈不小心害死了阿诺的妈妈,阿诺没看到那么可怕的场景,也许,她还是那个天真烂漫,整天缠着自己的小女孩儿。所以,当伊唯轩得知温馨就是阿诺之后,那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内疚害怕的感情很是让他疯狂,他害怕温馨的病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弥补,最终他还是丢弃了尚千羽,选择去找阿诺。

我终于明白温馨的病,是十年前那次巨大的刺激引起的精神分裂,加上她这十年来太过隐忍而越演越烈,一旦爆发,后果就不堪设想。

而伊唯轩对尚千羽的放手,说起来也不是完全的绝情,他其实也在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只是我不明白,这十年来伊唯轩对尚千羽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吗?

还有,尚阿姨钱包里的那张老照片,我那不敢说出来的猜测,是真的吗?

我问东叔尚阿姨是否认识温馨的母亲。

东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带少爷进尚家的时候,尚夫人说是去探望朋友了,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千羽。说是朋友患疾病去世了,她看孩子可怜,不忍心丢孤儿院就带回来做养女。”

东叔没有给我想要的回答,我的疑问依然存在。

从尚阿姨钱包里的老照片看,尚阿姨应该是认识温馨的妈妈李倩的,但是东叔带伊唯轩去尚家时,离伊家出事才没多久,可是那时候尚阿姨却在探望她的朋友,显然这朋友一定不是李倩。那张照片上两个近乎一样的婴儿,很有可能就是温馨跟尚千羽,毕竟她们俩长得太相似了,再加上尚阿姨跟李倩有过合照,我本来猜测尚千羽跟温馨是双胞胎,都为李倩所生。但从东叔的口中,并未听说过李倩有两个女儿,这里就有了一个我无法弄明白的疑点。

尚阿姨那个生病去世,本来抚养尚千羽的神秘朋友又是谁?

将所有故事链接在一起的线又是什么?

我琢磨不出来,看来这问题只有请教尚阿姨本人了。

尚阿姨守在尚千羽的床边,睡熟了。

我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那对酣睡的母女,看得出来尚阿姨很疼爱尚千羽。

我没有进去叫醒尚阿姨,只剩下最后一个疑惑,不急于这么一时半会儿。尚千羽还没醒过来,温馨还没找到,就算确定我的猜想,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真相。

东叔按尚阿姨的吩咐,连夜出去帮我到商场里买了套样式简单,料子却很好的衣服。我有些感慨东叔跟我相谈不久就能看出我的喜好,衣服素淡不花哨,的确是我常穿的风格。

我换好衣服,对东叔万分感谢后,便打算回学校,第二天上完课再来看尚千羽。东叔将我送到医院门口,温和地朝我微笑着挥手告别,随后高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

我呼吸着医院外面的新鲜空气,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自台阶而下,我忽然看见前面路灯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待看清那人后,我吸了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为什么不进去?”我走到伊唯轩面前,朝他问道。

黑色的风衣紧裹着他的身躯,让他看上去更为清瘦。伊唯轩双手插在裤兜里,露出黑色鸭舌帽下的眼睛看我:“她还好吗?”

他问我,声音有些紧张,眼睛里有晶亮的液体在闪烁,仿佛只要我回答“不”,那眼泪就会流下来。

“活过来了。”我老实相告。

伊唯轩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竟然有汗水渗出。伊唯轩转身就要离开,我喊住了他。

“你明明担心她,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她,你知道她希望你去的。”

伊唯轩没有回头看我,声音喑哑地飘了过来。

“我还要去找阿诺。”他说。

那一刻,我看到他脊背明显地颤抖着,他还是哭了。

我望着伊唯轩隐没在黑夜里的身影,终于弄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尚千羽是有爱的,只是他自己未发觉。

我想他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尚千羽,因为尚千羽跟他心疼的阿诺很像,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将对阿诺的怜惜与歉疚转嫁到尚千羽的身上。但随着十年的相处,他一定是对尚千羽有感情的。只是温馨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他的心,让他一时间看不清自己到底爱谁吧?他对阿诺的心疼与歉疚太深,所以,就只有压抑内心对尚千羽的爱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陷入这场局里的伊唯轩,根本认识不到自己对尚千羽的那份留恋,而我却看到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我看到伊唯轩时,他身上早已被寒露沾湿。可想而知,他从接到尚千羽自杀的消息后,就一直守在路灯下,只是他不敢踏进去。如果我今夜一直不出来,或许他就会这么不安地等下去,忍受着内心的挣扎。要是没感情,又何苦这么做。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一旦介入第三方,总有人会受伤。而他们三个,已经遍体鳞伤。

一个是我相处了十年的姐姐,一个是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是不是朋友的人,我的心既不偏向温馨,也不偏向尚千羽,因为我知道,这事还得让伊唯轩自己去选择。

我只是希望,最后的结局不要那么悲伤。

我打的回到学校,并将尚阿姨给我的银行卡小心收好,到时候还给尚千羽。

半夜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去,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脑子里全是单身女孩儿半夜搭乘出租车被劫的那种新闻报道。我正忐忑着,司机却跟我调侃起来。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面容虽凶悍,人却很和善。

“小姑娘,你别害怕,俺干这行都二十多年了,别看俺长得横眉竖眼的,不过俺心地不坏。看你一直脸色紧绷,想必是想到那些脏事了。也难怪你,前几天报纸还报道有个大学生半夜遭劫了。不过你放心,俺不是那种人,你不用害怕。俺叫刘根才,我小儿子跟你一个学校,也读华中,大名叫刘英才,小名叫二宝,你认识不?他读高一。”

司机大叔热情地朝我问道,我松了一口气,朝他笑着摇了摇头。

那大叔倒也不尴尬,继续一个人说着他儿子。我感觉神经没先前那般紧绷了,听他说话,倒也听出了几分乐趣。

到了学校,我跟那大叔打了个招呼,就下了车。

现在才五点刚过,学校的大门还是关着的,我只好走到围墙那儿爬墙进去。

临近深秋,天色亮得比较晚,五点多的天空还是黑黑的。

学校虽有路灯,但一个人往宿舍走,听着那单调的脚步声,心还是颤抖的。

不是我胆小,只是这种氛围着实让人害怕。

回到宿舍,怕吓着邱佳,我进去前打了个电话给她,没想到她竟然出来给我开门,我才赫然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根本没带钥匙。

我跟邱佳两个人轻轻地关上门,就钻回了自己宿舍。

夜里比较凉,我一进宿舍感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顿时打了个寒战,才觉察出外面有多冷。

邱佳给我拧了把热毛巾擦身上的晨露,我瞥了一眼书桌上的台灯,惊讶地问道:“你还在写东西?”

现在都已经很晚了,邱佳衣服都没脱,看样子好像没睡过。

“嘿嘿,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睡感觉特别孤寂,索性就写点儿东西。对了,那个女生还好吧?好好的她怎么就想不开割脉了呢?”

邱佳朝我笑了笑,忽又想起了什么,朝我问道。

邱佳是那种喜欢听人讲故事的人,所以她也喜欢写故事。她的日记本上有着各种形形色色的故事,有时候我很好奇,这个平时被杨末一直骂蠢的女生脑子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还没缓过来,还是瞌睡劲儿过了,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坐在床上竟然跟邱佳讲了很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邱佳讲那么多事,或许是我心里压抑太久,想找个人倾诉下……

邱佳耐心地听着我的故事,不知不觉我讲到了天亮。

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流逝,听完我讲的事,邱佳感慨万分。

她说:“我好希望自己有只神奇的笔,能将你所说的事全部记录下来,留给往后的自己品读,再次体味今晚那般令人震撼的感动与心伤。”

我苦笑着对她说:“这些故事都太悲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些伤痛都能随着时光流逝消散在记忆里,所有人都不再忆起。”

一夜未合眼,觉得很累,讲完故事,我躺在床上闭着眼,没有想起床的意思。

没有逃过学的人生,是不圆满的。

所以,我逃学了。

蓝馨没有回来,邱佳说如果我们三个人都不去上课,要是发生什么事也没人通知,所以她就去了。

我问她困不困,她说没事,去教室睡。

邱佳走了,离开前还体贴地帮我关上了门。邱佳说要是老师问起我,就说我还在医院陪尚千羽。毕竟昨晚无数双眼睛看着我随着救护车离开,却唯有邱佳一个人知道我回来了。

我想想,这理由很好,所以没反对。

在宿舍浑浑噩噩地睡了很久,感觉身上有东西压着,身子重得直不起来。

模模糊糊中听见外面一阵细碎的声响,我强迫自己醒过来,才听清是有人在开门。

一看时间都12点了,估计是邱佳回来了。

我刚要坐起来,门已经被打开了,一夜未归的蓝馨很是狼狈地沮丧着脸走了进来,见到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急速地低下头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蓝馨的身上竟然布满了伤痕。衣服裤子都被扯得破破烂烂的,白皙的脸红肿得厉害,冻得发紫的嘴唇,嘴角还挂着几丝血迹。

“出什么事了?”我当即从床上爬起来,冲到蓝馨的面前,惊问道。

蓝馨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头扑进我的怀里。

“温雅,莫西不要我了,他有新欢了!那个女生又漂亮又会玩,莫西见她第一眼魂儿就飞了。”蓝馨靠在我的怀里流着眼泪哽咽道。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拍着蓝馨瘦弱的脊背,很是惊愕。

蓝馨跟莫西正式交往没多久,怎么突然就搞成这样。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莫西打的?”我把蓝馨扳离我的身体,双手撑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脸问道。

蓝馨别过头去,吸着鼻涕,声音很低。

“不是,是那个女人打的。”她说。

我望着蓝馨脸上痛苦的神色,脑海里蓦地闪出一个想法。

“莫西也在,他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打?”我激动地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蓝馨听完眼泪顿时决堤。

果然,我心里掠过一丝恶寒。

莫西怎么可以这样对蓝馨?他就算不再喜欢蓝馨,又怎么可以看着她被别人打成那样?毕竟蓝馨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蓝馨哭得越来越凶,我将她扶到床上,安抚了她一会儿,便去拿药箱给她擦药。

当真真切切地看清蓝馨身上的狰狞的伤痕时,我觉得我开始恨了,这一刻,我真的恨死了莫西,他对蓝馨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蓝馨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红肿的淤痕,还有血迹斑驳的抓伤。

打她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猛兽,下手才会如此凶残。

蓝馨一直在哭,我默默地坐在一边给她的伤口擦药,心里对莫西愤恨不已。

抢走莫西的女孩儿是莫西职高的学姐孙镱菲,比莫西高一届,是职教中心赫赫有名的人物,连其他学校包括华中在内的人都听说过她。

在我猜想中,孙镱菲应该是那种长着丹凤眼,像王熙凤般透着泼辣气的女孩儿,但当我看到她本人时,我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第二天孙镱菲带着一帮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人出现在华中的门口,指名道姓要找蓝馨。

我不懂,一个人竟能如此嚣张,打了人还要追到学校继续叫骂。

蓝馨没去上课,我在教室里得知这个孙镱菲来找茬时,立刻冲出教室朝校门奔去,我还是来晚了一步,等我赶到时,蓝馨正被一个男生压着脑袋,痛苦地叫着。身旁一个女生,背对着我,手里拿着香烟正要朝蓝馨的脸上烫去。

我当即心一揪,没多加思考,人已经冲上前去,护住了蓝馨。

女孩儿的手一抖,冒着火星的香烟掉了下来,落在了我的右手上。

我痛叫出声,左手急忙拿掉香烟,将烫伤一层皮的右手攥紧,以减缓肉体上的疼痛。

“找死啊!”一声咒骂在耳边响起,我抬起头来,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孙镱菲。

与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孙镱菲是个外表极为清秀的女生,忽略她脸上冷艳的妆,她有着江南女子秀雅的细眉,温润的红唇。她看上去毫无凶相,却让人感到一种压迫感。气场,没错,这就是气场,孙镱菲就算微笑地面对你,可是那笑容也是冷的。

她清冷的外表夹杂着一股妖冶的美,“冷艳”这个词似乎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我的手背火辣辣地疼着,却还在强忍。蓝馨被放了开来,靠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烫得皮肉翻开的手,眼里噙着泪。

我用目光示意她别哭,蓝馨也知道,她这个时候不能哭,眼泪只能证明她的脆弱,孙镱菲会更加瞧不起她。

孙镱菲冷笑了一声,眼神朝那几个男的示意了一下,我突然被人推倒在地,被人压着不能起来,眼看着孙镱菲高傲地朝蓝馨走过去。

“你运气挺好的嘛!还能有个朋友愿意为你这俗气的脸毁了自己的手。算了,你这脸就这么留着吧!不过我警告你,别再给莫西打电话,也别再找他了,听着,他已经是我孙镱菲的了!”

孙镱菲揪着蓝馨的头发,眯着眼睛威胁道,蓝馨闭着眼,牙齿紧咬着。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我上课的期间,蓝馨还是不死心地打电话给莫西,求个解释。

她还是不死心,也难怪她,这事来得太过意外。

孙镱菲带着人走了,留下我和蹲在地上痛哭的蓝馨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或许我们早已习惯,如今才会如此漠然。

我的手被烫掉了一块皮,很痛,扶蓝馨时,显然觉得手上力不足。

人群中钻出个人来,原来是邱佳。邱佳将蓝馨扶了起来,两个人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

在这场闹剧中,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所有人都成了看客,看着我们可笑的表演。

蓝馨此刻情绪很低落,邱佳将蓝馨送回宿舍,而我则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说明情况。孙镱菲来挑事的时候,学校领导没一个出来阻挠的,这会儿她人一走,却来兴师问罪了。

越好的高中越形式化,被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我带着我跟蓝馨的两张处分单离开了办公室。

天是阴暗的,空气极为压抑沉闷,如同我此刻的心。

从办公室出来,都已经中午放学了。

楼道里空荡荡的,唯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楼道的一头,看我出现,那人动了动,拿着一个塑料袋朝我走过来。

我内心希望他不是来找我,可偏偏他就那么真实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走近了,我才看清洛景然头上的汗,天那么阴凉,他去了哪里,才会如此大汗淋漓。

“把手给我。”他目光锁定我,语气带着恼怒。

我下意识地将受伤的右手放在背后,不愿拿出来。

我不需要他的关心与怜悯,也不需要他这突如其来的在乎,这样我就不会沉迷,不会受伤。

洛景然沉下脸,不容我反抗,直接将我的手从身后拉了出来,看到我那被烫得揪在一起的皮肉时,他的眉头锁紧了,眼里掠过一丝心疼。

不,或许是我看错了,他怎么会心疼我?

温雅,你又自作多情了。

我们都不再说话,洛景然拉着我不让我离开,从塑料袋里拿出很多治烫伤的药物,低着头默默地给我包扎着。

指尖相碰的一瞬间,我感觉一股电流直蹿进我的心里,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我竟然有点儿想哭,就这么简单地被感动了。

“谢谢。”收回包扎好的手,我从美好的梦中惊醒过来,低着头朝洛景然客气地感谢道。

洛景然没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以后不要乱逞英雄了。”他说。

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转过身去望向他:“你觉得我今天是在逞英雄?蓝馨是我的朋友,我怕她出事想去帮她是逞英雄吗?”

我悲怆地朝洛景然质问道,洛景然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喑哑道:“孙镱菲不是你们惹得起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这算是关心吗?我该高兴吗?我在心里苦笑。

“你也认识孙镱菲?那你应该也知道莫西跟她之间的事,为什么不阻止?你跟莫西那么要好,为什么不劝他做事负责任点儿?蓝馨是个好女孩儿,她不该被这么残忍地伤害。”

我冷冷地朝洛景然看去,控诉道。

“那是他的爱情,就算是哥们儿,我也管不着。”洛景然回答道。

我冷哼道:“你不管我会管,我不容许他再这么践踏蓝馨的爱,也不容许孙镱菲再次侮辱蓝馨。”

我气愤地吼道,转身就要走,却被洛景然拉住。

“为什么你这么执拗,你有什么本事去管他们的事!”洛景然望着我,语气强硬地说道。

我甩掉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不用你管,你跟所有人都一样的肮脏。”

我冲动地说出这句话,洛景然的身体顿时颤动了一下,望着我的眼神很是受伤。

我不忍看他落寞的样子,转头就跑。

我在楼梯口遇到又一次逃学来找洛景然的洛景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一个被抢玩具的小孩儿,只是眼里充满了让人畏惧的阴寒与恨意。

我不知道她在那儿站了多久,看到、听到多少内容,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看我,此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逃离这对怪异恶心的兄妹。

我狼狈地逃下楼,瞥到了洛景晗脸上嘲讽的笑容。

这个女孩儿让我恐慌。

这件事之后,蓝馨的生活过得极为消沉。她不上课,也不待在宿舍,每天都在外面酒吧迪厅玩,晚上喝得烂醉打电话给我,然后我跟邱佳去带她回来。

有次我们去接她的时候,发现她又被打了,因为她喝醉不小心撞到了酒吧的流氓。

我跟邱佳急忙将她送到医院,又是拍片又是打石膏。蓝馨身上的肋骨被打断了一根,其他几根也出现了裂缝。

她又一次住院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两眼空洞的蓝馨,我的心很是酸涩,她这次爱得太过悲惨了。

为了这场爱情,她差点儿就毁了自己。

蓝馨家的保姆赶过来,将她照顾得很是妥当,但我知道,她不快乐。

我跟邱佳时不时趁着没课的时候会去医院看她,给她补补课,然后聚在一起说笑话。

每次,她都是我们中笑得最开心的一个,可是笑着笑着她就会抱着我们大哭起来。

蓝馨,我们的好朋友,她太让人心疼了。

在医院,我有次遇到了尚阿姨。尚千羽在出事第二天就醒了过来,尚阿姨征求医生同意将她带回家去休养了。

那次看完蓝馨回去,正好在门口遇到来向医生道谢的尚阿姨,她看到我,欣喜地将我叫住,向我感谢当初送尚千羽来医院的事,并说尚千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跟尚阿姨分别后,我心里总算有点儿宽慰,尚千羽身体恢复了。然而肉体的伤痕可以愈合,心上的伤却永远存在着,我想,无论是尚千羽还是蓝馨,她们的心已经再也无法完整了。

校园里的林荫道上,梧桐树叶落了一地,我看着那纷飞的黄色枯叶,顿觉一阵萧瑟。

入冬了。

蓝馨在医院休养了大半个月,再次回学校时,她像彻底换了个人。

酒红色的头发染黑了,剪得跟我一样短。脸上再也没有夸张的浓妆,有的只有素淡的美丽。蓝馨又变回当初那个清新秀气的女孩儿,看上去很乖,只是她的笑容里总掺杂着苦涩。

为了庆祝蓝馨的新生,我们决定去外面疯玩一回。邱佳要跟杨末去约会,那天正好是杨末的生日,我们没强求,反而催促她快去。毕竟,她是我们这段青涩时光中唯一一个还能保持如此纯真笑容的女孩儿。杨末对她很好,虽然平时老说她笨,但是看得出来,那个男生很在乎她。

有次邱佳不在,在蓝馨的追问下,杨末被逼无奈下才说出自己在初中时就已经喜欢邱佳了。

山楂树上结的果子不是每颗都酸涩,总有那么一两颗,它是甜的,就像邱佳跟杨末。

我跟蓝馨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因为他们的爱情单纯得让人羡慕。

狂欢就成了我跟蓝馨两个人的事,我跟蓝馨选了个小餐馆坐了下来,点了很多菜,打算好好吃一顿。

这段时间有太多的烦恼,关于温馨,尚千羽,伊唯轩,洛景然,蓝馨……很多很多人,包括我自己。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累,想要好好地放纵一下。

我跟蓝馨又点了酒,“庆祝没酒怎么行”,这是蓝馨的原话。

我不再担心蓝馨会再次喝醉让我扶回家,这段时间她经常酗酒,酒量已经好很多了,况且就算她喝醉,带她回去这事我早已习惯了。

正跟蓝馨吃得好好的,蓝馨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手中的筷子一抖,落在了桌上。

我感觉奇怪,转过头去,顺着蓝馨的视线望去,才发现邻桌有群人在聚餐,一男一女被起哄着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拥吻起来。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莫西跟他的新女友孙镱菲。

蓝馨突然站起身来,手慌乱地想要拿包,不料碰着了桌上的菜,盘子碎了一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们聚拢过来。

我抓着蓝馨的手,安抚她不要激动,我知道她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蓝馨望着我,双眸噙着泪,表情很是无助。

最终蓝馨一把推开我,冲出了门。我急忙朝桌上丢下钱,拿着外套追了出去,走的时候,下意识地又朝那桌瞥了一眼,看到了欲言又止的莫西以及坐在他身旁面色冷凝的洛景然。

洛景然没有看我,他正忙着喝酒,敬酒的人正是他亲爱的妹妹洛景晗。

我看着那群人嬉笑的丑恶嘴脸,顿觉胃里一阵恶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停下脚步朝那群人走了过去。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我走过去抢过洛景晗手中的啤酒瓶,在所有人怔愕的目光下,朝桌子中央的火锅砸了下去。

“真恶心。”我说,然后一一扫过众人,冷然离开。

令我意外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追过来,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孙镱菲恼怒的样子,我知道她想要冲出来打我,却被莫西拉住了。

他这是做什么?感到良心不安了吗?

我朝莫西竖了下小指头,解气地笑着朝不远处的蓝馨追去,转身的时候正看到洛景晗朝我笑得一脸诡异。

我真的很讨厌她那种笑容,让我忍不住毛骨悚然。

我追上了蓝馨,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衫,这会儿正抱着肩膀颤抖着。我将手中的外套给她披上,希望她能感到暖和一点儿。

“温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跟着我好吗?”蓝馨眼泪汪汪地望着我道。

“好。”我说,脚步不再向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个人穿着我的冬装校服落寞地往前走。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对着蓝馨的背影低低地说道,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我自己听。

然而,我万万也想不到,我的止步,她的离开,会赔上我们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