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哭过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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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涂聂聂·狠狠爱

谁的岁月里荒草疯长,谁的回忆里星光黯淡。我企图化作萤火,照亮你坚贞的愿望。

北风夹着雨点打在脸上,几乎能划出口子。

我站在一片颓败的花坛里,隔着朦朦的窗玻璃看见费东蓝和那个女孩吵架。

我太天真了,还以为不顾一切跑到一个陌生地方来看他完全是我的自由,不料却给他带去了麻烦。那个女孩穿着天蓝色的棉衣,披着漆黑的长发,脸色白皙,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女。她不停抹着眼泪,委屈地蹲在地上收拾打翻的饭盒。

费东蓝愣愣地坐在床沿,那样木然呆板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他。我觉得他一定很难受,也只有那个女孩才能让他难受成这样。

不一会儿,他也蹲下去了,抚摸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

窗外的我捂住嘴,匆匆低着头逃离这片苍凉的风景。

来的时候没有带伞,我也不觉得雨下得有多大,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走出了医院、穿过了车流如梭的马路,孤零零行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漫无目的。

我想我应该去火车站,买票,然后回家。

可是回家了又怎么样呢?那栋空旷的房子里,暖气开得再大也没有温度。每天都是冷冷清清的,我可以睡在任何一个房间肆意玩闹,没有人管我。我可以买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信用卡额度有10万,但是我买不来一个会说话的人、一个陪我的人、一个我喜欢的人。

天空阴沉,那是一种哭泣的颜色。

我不知道自己的天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那片瓦蓝、清澈、灿烂的天空,到哪里去了?

对着陌生的街道深呼吸,用力擦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坚定地告诉自己:我是涂聂聂,涂聂聂没有悲伤,只有快乐。

上火车的时候就接到了邵梧州的电话,他担心地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连假都没请就消失了。我蜷缩在座位上小声说:“对不起。”

车上“哐当哐当”的声响从手机传递过去,邵梧州微微有些吃惊的语气问:“你在火车上?”

“嗯。”我不想撒谎了,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堆起来的假象需要更多的力气去维系,真累。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邵梧州没说话,还是因为车上太吵了我没听见,在他说“拜拜”之前,我只隐约听见一句“我去接你”。

我昨晚连夜上了火车赶去看费东蓝,一直照顾他没有合眼,直到现在也只吃了半包薯片。想起落在医院病房的那些零食,我肚子“咕咕”直叫。这是短途车,又没有午餐供应,我只好买了包饼干暂时充饥。

低头吃着东西,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女孩蹲在地上收拾饭盒的场景。我给费东蓝打的饭菜他一口都没吃就被打翻了,现在大概也饿了吧。医院的餐厅也不会全天候供应饭菜,不知道那女孩会去怎么解决他们的午饭。

哎呀,我拍拍自己的脑子,不会是烧坏了吧,自己都这样了还去想别人干什么。别人可不会记着我的好,只觉得我是个破坏他们关系的坏女孩。

车站里灯光通明,来往的旅客杂乱而匆忙。

因为这场大雨的关系,外面看起来像天黑了一样。我抬手看看表,刚刚两点,还能赶得上下午的后两节课,不过我实在没有上课的心情。

出站口人头攒动,我随着人流走出去,没找到邵梧州,不过他先找到了我。他在我肩上轻轻拍一下,然后从我身后抱住我,亲昵地问:“饿了吗?我们去吃东西。”

我突然之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忙说:“其实你不用来接我,耽误你上课了。”

“外面下雨,我猜你准没带伞。”邵梧州拉着我往站外走,一手拎着湿嗒嗒的雨伞。他不问我去了哪里,也不问我为什么走之前都没告诉他。

他越宽容,我就越心虚,终于在踏入雨里的那一刻忍不住大声问:“你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

他没回头看我,只说:“不重要,只要你回来了就好。”

“不,其实很重要!”我拽住他的胳膊,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广场上。

“聂聂……”他无奈地笑了一笑,摇头说,“我真的不想说这件事。”

我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坐火车去看费东蓝了,你不生气吗?不吃醋吗?你也不跟我吵架?”

邵梧州微蹙着眉头,嘴唇紧抿着,仿佛十分不愿意说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难受得脑袋几乎要爆炸,晃着他的胳膊大喊:“我们都应该诚实一点儿!不要让伤害越来越大!邵梧州,你听见了吗?你明知道我喜欢费东蓝,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道?”

“因为我不愿意知道。”邵梧州斩钉截铁地说道,斜视我的目光也如语气一样生硬而坚定,“我不愿意知道你是因为跟他赌气才和我在一起,不愿意知道你的心情完全取决于他对你的态度,不愿意知道你可以不顾一切跑到几百里以外的地方只为了看他一眼。”

“可你已经知道了啊……”我无助地落下眼泪,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他面前乞求,“对不起,我做事总是这样冲动、盲目、不顾后果,我在你面前撒了很多谎,我不想再骗你了。”

邵梧州难过地捂住胸口,低声叹道:“聂聂,你可以不要告诉我,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不可以,那是害你、也是不负责任。喜欢或者不喜欢,都要讲清楚。”我说完之后,紧紧盯着邵梧州发白的面容。

他握住我的手还握得那么紧,似乎在剧烈挣扎一般不愿意放开。

“聂聂,谢谢你告诉我。”邵梧州忽然瞪大了那双清澈而纯良的眼睛,毫无责怪地看着我,“你这么诚实,根本藏不住心事,所以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不过是想在你身边待久一点儿而已,现在看来,你要赶我走了。”

我连连摇头,抬手抹去眼泪,鼓励他说:“有那么多的好女孩喜欢你,我是最差劲的一个。你可以找到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值不值得。”邵梧州突然甩开我的手,扭头冲进茫茫无边的雨里。

我想追上去,但是跑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或许这个时候他需要的不是我安慰,而是避开我的一切,这样才能丢弃我带给他的伤害和尴尬。

不知道再见面的时候我们还会不会是朋友,只怕和费东蓝一样,连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吧。

我举着邵梧州留给我的伞旋转,一圈圈雨珠子甩出去,落在地上,泛起点点涟漪。

很多年没发烧了,昏昏沉沉的脑袋抬不起来,睁开眼闭上眼都只看见缭乱的图案混乱无比。有时候觉得无数陨石落下来砸在我脑袋上,有时候又觉得翱翔在太空里,对重量都没了感觉。

乳色的纱帘外边透进来丝丝柔柔的光线,天晴了。

我嗓子里又干又热,说不出话来,想爬起来倒杯水喝。刚支起身体,冷不丁被屋里的人吓一跳。看清楚以后才发现是爸爸,他什么时候回家的我都不知道,倚在我床边的小沙发上睡得很死。

可能是我起来的时候挡住了阳光,他很快醒了,揉着眼睛说:“聂聂醒了啊?头还疼吗?”

我摇摇头,指着喉咙说:“这里很痛。”

爸爸掀开盖在身上的大衣,走到床边来摸着我的头说:“可能是扁桃体发炎了,退烧了就好,等会儿去医院打个针。”

我巴巴地望着他,委屈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赶回来和你过圣诞节,给你个惊喜。”

“那你这个月都不走了吗?”

“嗯,不走了。”

我病得很虚弱,但尽力笑出声表达我的喜悦。

爸爸叫人端来了早餐,细心地看着我吃下去。

蚕丝被上还留着爸爸身上淡淡的烟味,我想昨天晚上他一定很辛苦地照顾我了。再看看对面墙上的照片,那些旧照片上爸爸年轻帅气,现在都有点儿发福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看着他是怎么变老的,回想起来,仿佛我都不是在他的身边长大的,偶尔才见到他,一年两个月或者三个月,那么短暂仓促。

“爸爸。”我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有些胆怯地望着他,“能不能给我讲一点儿关于妈妈的事?”

他的表情僵了一会儿,神情复杂地凝视着我:“为什么?是谁说了什么?还是同学们议论你?”

“我很想知道。”我不敢再看他,低下头喃喃地说,“谁都有妈妈,就算是孤儿都很盼望知道自己的妈妈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可是这个家里没有关于妈妈的一切,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爸爸沉默了,按在我头上的手越来越重,最终滑到了我肩膀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聂聂,我一直以为你很快乐,不知道你心事这么多。”

“我是很快乐,因为爸爸会满足我的一切愿望,不管我多任性多不听话,你从来不责备我。可是……我觉得很孤独。尤其是看见别的同学一家三口在一起,我总会想,既然妈妈是离家出走了,为什么不能再找回来呢?爸爸,你认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能把妈妈找回来?”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爸爸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想了想又塞回去,忐忑不安地说道,“你妈的名字叫聂姗姗,她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受过高等教育,性格温柔。我们两家有很多生意上的来往,所以在家长的安排下,我们俩顺理成章结婚了。不过在结婚之后,我发现她常常魂不守舍,其实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于是我暗中调查,发现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很相爱的恋人,在她父母极力反对下,他们被迫分手,然后她嫁给了我。我劝她,既然都结婚了,那就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她也答应了我。谁知道生下孩子以后,她得了产后抑郁症,好几次都差点儿自杀。最后,她为了摆脱生活带给她的压力和抑郁,跟她的恋人私奔了。”

“私奔?”我以为这是电视才会演的情节,没想到我自己的妈妈居然那么狠心抛下我跟别人私奔。

爸爸不停地搓着手掌,眉尖紧紧拧在一起:“我不愿意说这件事,是担心对你的成长造成影响,不过我的聂聂长大了,应该能够分辨是非对错。”

“所以你恨妈妈?把她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抹去了?”

爸爸迟疑着点点头,带着几分愧疚的神情:“我是自作主张抹去了你妈妈的一切,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我又怎么能怪爸爸呢?他是受伤最深的那个人,只是这些年,我一直以为爸爸爱得很深、思念很深,才会不愿意提及。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或许在他心里,这是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痕。

爸爸起身叮嘱我吃完早饭,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对了,已经给学校请假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哦,你又要出去吗?”

“我在书房处理点儿事情。”爸爸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微笑,就如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清晨又是雨过天晴。

我挥着手说:“去吧,我会好好吃饭的。”

爸爸刚走不久,正巧保姆方阿姨进来帮我收拾要洗的衣服,一面关心地问我吃东西有没有胃口。我谢了她两声,脑子里灵光一闪,拖着她问:“你在我家做事做了多少年?”

方阿姨是爸爸从老家请来的人,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在我们家里。她有点儿疑惑地望着我说:“你一岁的时候我就来了。”

我小声问:“那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我妈妈?”

她缩了缩脖子,伸出手指竖在嘴唇上:“嘘,千万别提这事。”

“那你见没见过嘛?”

方阿姨连连摇头:“如果你妈妈在家,就不会急着请我来了。”

“之前呢?他们结婚的时候你没来喝喜酒吗?没有婚礼的照片或者录像吗?”

“我们只是远亲,喝喜酒的时候我妈妈来了,我没来。”

我颓然倒在枕头上,哀哀叫唤:“怎么会完全没有蛛丝马迹留下来?太绝望了。”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绝望?”方阿姨“呸呸”了几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找妈妈的照片?”

我很委屈地望着她:“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都这么大了,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方阿姨嘀咕:“可能在我老家还能找到结婚那时候的照片,不过也不一定,都这么多年了。”

“那……等过年回老家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找一找。”我压低了嗓音,兴奋得手舞足蹈,“我保证不会让我爸知道,你帮了我大忙,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咳咳……千万别让你爸知道。”方阿姨挺直了背脊,抱着篓子继续收拾我的衣服。

连着几天逃课、请假、周末,等我再回到学校的时候竟然有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冬天的校服不御寒,学校还是要求学生周一穿着校服升国旗,我在心里狠狠谴责了一番学校的不通人情,然后照常从校门大摇大摆走进去。

将手斜插进大衣的口袋里顶着风往前走,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红帽子,一路上时不时听见有同学笑嘻嘻地叫我小红帽,我也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佘菲菲背着她的大帆布包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你和邵梧州吵架了?”

也难怪佘菲菲会这样问,从刚才上校车到进校门,邵梧州一句话也没和我说,与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

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分手了。”

“啊?”佘菲菲下巴都快掉了,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这么好的男朋友怎么不珍惜啊?”

我挡开她的手,没好气说:“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下子有机会了啊!上次那块Swatch的手表可以送出去了。”

“呃……你怎么知道的?”

“黄子雯说的。”

“她上次那样子多少人看见了,丢人丢大了。每天摆出一副淑女的样子,其实就是个泼妇。”佘菲菲贬低了她一番,又替我打抱不平,“她还到处说你的坏话,就算是情敌也不能做得这么过分。”

我觉得自己有不对的地方,有什么资格埋怨别人呢,只好干笑两声:“是吗?随她去了。”

“喂,你上个礼拜总共没上几天课,现在又不穿校服来升旗,李老师会气疯的。”

我侧头打量了一下佘菲菲,她穿着一身崭新的Only,于是说道:“你好像也没穿校服哦。”

“嘿嘿,我穿在里面了。”佘菲菲得意地笑了两声,忽然脸色一红,羞答答地垂下头去。

我诧异地转头看另一边,发现邵梧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来了。

他微笑着说了一声:“早。”

我也回了一声“早”,然后呆呆地看着他仍然戴着我送的围巾,从我面前从容地走过。

我听见身边的佘菲菲松了一口气,马上捏了她一把:“真没出息,一见到帅哥就胆小成那样子。”

佘菲菲低头窃笑,仿佛不愿意让我看见她的表情。

其实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状态吧!我似乎只有过那么几天在看见费东蓝的时候会微微脸红。我的初恋来得那么迟,又走得那么快。

本以为这次又跟以前一样,没穿校服就留在教室里,或者写检讨,或者罚站。

谁知道今天除了升旗仪式还是期末考试动员会,要求每一个学生必须出席。我硬着头皮混在一片蓝蓝的人群里游荡到了操场。

李老师钉子一样的目光在我身上扎了好几百个窟窿还不解气,最后应教导主任的指示,把我拎出来在五星红旗下罚站。本来有点儿沮丧的我在抬头的一瞬间涌起一种优越感,因为我成了离主席台最近的人,全校师生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当教导主任发现底下的议论声纷纷不绝,又亲自把我拎到了主席台旁边,扔给我纸和笔,脸色铁青地说:“现在就写一份检讨书,等大会结束后念给大家听。”

我打心眼里抗拒这样不人道的行为,皱着眉说:“现在是讲人权的时代,我不接受这样侮辱人的惩罚。”

“觉得被侮辱了?那你自己有没有尊敬老师呢?”

“不穿校服就是不尊敬老师吗?”

“老师说的话一句都不听,这就叫不尊敬。”

我不知道哪根筋拧了起来,不甘示弱地回道:“老师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难道错的也要听?”

“你这个学生!”教导主任气得跳脚,指着我大吼,“真不愧是花钱走后门进来的,朽木不可雕!”

话筒近在他身边,这一声吼叫,所有的话一字不落地通过话筒传送了出去,在校园冰冷的空气里荡荡漾漾。

寒冷的风凝在耳边,低低地呜咽,一丝一缕的寒气从七窍渗进去,冷得我浑身发抖。刚才还充满斗志、像飞机中的战斗机一样的我,就跟被针扎破了的皮球一样渐渐地蔫了下去。我应该反驳的,但是脑子如同天空一样白茫茫,空洞洞。

长到16岁,我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肯定过,像废物一样一无是处。就算是成绩很差的体育生也有各种各样的奖杯傍身,我真的连体育生都比不上。

在一片肃静中,我站在主席台旁边仿佛冻成了冰棍,直到一股强大的外力将我的冰壳击破,炙热的手掌拉住我的手,伴着一个低不可闻的字——“走”。

简直是恍然如梦,我难以置信地瞪着走在我前面的费东蓝。他拉着我的手英勇无畏地从主席台走下来,一直往东走,不管学生怎么起哄,老师怎么呼喝,他只是牢牢抓着我的手不放,一直走出了操场,走出了校园。

就像童话里的盛大舞会上,王子牵着他选中的公主在众人的祝福中款款离去。

当然,仅仅是我臆测出来的,现在我们俩应该是狼狈不已的。我跟在他后面,手心被他捂得出了汗,怯怯地问:“要去哪儿啊?”

他慢慢停住了脚步,转身用手指抹了抹我的双眼,说:“别哭了。”

我气恼地把脸扭到一旁,辩解道:“谁哭了!就那几句话别想把我骂哭。”意识到他仍然拉着我的手,我有些不自在,嘟囔道,“你对我这么好干吗?忽冷忽热的……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费东蓝的表情仍然和这天气一般冷漠,但是话语却出奇柔软。

他竟然和我说:“我想跟你道歉,还有道谢。”

我愣住了,呆呆地反问:“为什么?”

他低下头一句一句慢慢地说:“你特地跑过去看我,还给我换了最好的病房,虽然不是我自愿的,但我也应该谢谢你。还有……你那么匆匆忙忙地冒着雨走了,我也没去送你,所以应该道歉。”

我想起那天的情形仍然觉得委屈,撇了撇嘴说:“反正都是我一相情愿的,你不用放在心里。”

费东蓝也许听见了,但是又假装没听见,一脸无所谓地环视四周:“现在我们去哪里呢?”

我拉长着脸说:“我们不上课了吗?”

“现在回去会变本加厉地罚我们,还不如先避避风头。”

“好吧,你说去哪儿都行。”

“去跆拳道馆吧,暖和。”费东蓝提了个建议,没等我点头说好就拽着我上了刚好停在面前的公交车。我在他身后不停地翻白眼,这就是道谢和道歉的态度吗?

不过他仍然无视我的不满,自顾自地说:“上午训练室里没人,可以看看电视,睡睡觉。”

我做了一个鄙视他的手势:“一定是你自己想逃课了,顺便拉上我的。”

费东蓝歪着头笑了:“喂,我这次真的是英雄救美啊。”

看着他乱乱的头发贴了一脸,狭长的眼睛半眯着,像漫画里阴险腹黑的角色,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跆拳道馆果然很冷清,只有值班的老师在。费东蓝带着我去了小教室,打开空调和电视,给我倒了一杯热茶。到避风的地方才觉得身上有些发热,我拽掉红帽子,捧着茶吹了几口气。

猛地听见费东蓝在“哧哧”地笑,我皱着眉头凶巴巴地问他:“笑什么?”

“看你的头发……”他边笑边伸手在我头上摸了几下,“像鸟窝。”

我不客气地睨着他,阴阳怪气地说:“你摸过我的脚,又牵过我的手,现在又摸我的头,就不怕我告诉你女朋友吗?”

费东蓝止住了笑,一只手挡在唇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很久。

我心里头一股无名火起,冷笑道:“干吗?怕了啊?”

谁知,费东蓝表情仍然很淡,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满脑袋里都是问号,脱口而出:“你的蓝色女孩啊!你都当宝贝似的,不是你的女朋友是谁?”

他答得很快:“我妹妹。”

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气呼呼地道:“嘁,孤儿哪里来的妹妹?”

费东蓝没出声了,静静地望着我,那双向来目中无人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些低落、忧郁的情绪。

我略略觉得诧异,不再用嘲讽的表情对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啊?”

“她叫费秋裳,是我妹妹。”费东蓝眼皮垂了下去,很满足很安心地笑了起来,“人家都说孤儿哪里有妹妹,所以我不是孤儿,秋裳也不是,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她本来可以很幸福的,一家三口过得不富裕但是很充实。可是那一天,他们三个人一起到福利院接我回家,在路上发生了车祸。后来,秋裳也被送进了福利院,是她告诉我,我的名字叫费东蓝。”

我错愕地听着仿佛小说里才会发生的故事,喃喃地反问:“真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

“是啊,我的蓝色女孩,我的秋裳。”费东蓝轻柔地念着,眉间猝然收起来,藏着深深的哀伤,“可惜她身体不好,不知道能活多久。我高中毕业就要去赚钱,赚很多钱给秋裳治病。”

“什么病?”

“肾病综合征。”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不过跟肾有关的病一定都关乎生命的。

我的胸口不知被什么揪住了,又酸又痛,轻声安慰费东蓝:“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也不用太担心。”

“她每天都要靠药物来控制病情,不能间断。如果控制不好,可能会反复病发,最后需要换肾。”费东蓝抬起眼眸,仰头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要分一个肾给秋裳。只是手术费很高,我现在没有能力赚那么多钱。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赚很多钱,给秋裳治好病。”

我望着陌生又熟悉的费东蓝,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滴,哽咽道:“我有钱,你别担心。如果需要动手术需要花钱,你来找我。”

“傻丫头,我们非亲非故,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我可以借给你啊。”我吸着鼻子,撇着嘴说,“要不然你以身相许吧!入赘到我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你们很多钱了。”

费东蓝忧郁淡漠的表情顿时扭曲了,夸张得跳了起来:“大小姐,你演电视呢?”

我也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说:“现在我们男未娶、女未嫁,有什么不可以的?”

费东蓝瞪着我,开玩笑似的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那也不能强人所难啊……”

“哼,你以为还有的选吗?”我得意扬扬地奸笑,就像电视里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然后施展出学了几天的拳脚功夫吓唬他。

费东蓝很自觉地配合我,歪歪地倒在沙发上哀求:“女侠饶命。”

“那就乖乖地跟我回去做我的第十八妾!”

费东蓝没再陪我演下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女侠,你还未满18岁,一年抢一个也没有18个。”

“一个月抢一个不行啊?”我正在兴头上,就这样被他扫了兴,不悦地转身趴在窗户上看风景。

呼出来的气息暖暖的,覆在窗玻璃上结出一层水雾。我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两颗相依的心,根本就是毫无意识画出来的,不料被费东蓝看在眼里了。

他凑过来嘲笑我:“你这是犯相思病吗?”

我愣了愣,赶紧抹掉了,清晰的一小块玻璃外头,依稀看见扬起来的雪花。开始像泡沫粒子一样星星点点,后来越下越大,像被扯碎的棉絮一样漫天飞舞。我按捺不住欢喜,拍着窗户大叫:“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当我意识到整个屋子只有我一个人欢呼的声音,立即转头去看费东蓝。他靠在我身边含笑望着我,他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

我心里毛毛的,警觉地打量他:“干吗?”

费东蓝终于转移了视线,懒洋洋地看着外面的雪景说:“虽然我不会要你的钱,但还是谢谢你。”

“为什么不要?”

费东蓝嗤之以鼻:“我是男人,怎么可以用女人的钱?”

真是个嘴硬的家伙!我心想,如果真的有一天费东蓝的妹妹要动手术,我可以劝服爸爸用他公司的慈善基金捐助一笔钱。这属于社会捐助,费东蓝一定会接受的吧!

今年第一场雪下得延绵不绝,一天以后,马路两旁堆着厚厚的雪堆,还有零落的雪人点缀在其中。

这次我和费东蓝的逃课被教导主任当成十分恶劣的事件处理,还冠上了“早恋”的罪名。爸爸赶到教导处的时候肩上落满了雪花,眉毛上也结了冰,白花花的。

他无奈地看看我,一边摇头一边跟教导主任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啊,主任,我这女儿就是不让人省心,给您添麻烦了。”

教导主任面色和蔼地拍拍我的背,又笑面虎似的跟我爸爸说:“涂总,忙也要多关心孩子啊,涂聂聂再这样下去,我们学校可没有哪个老师敢教她了。”

爸爸尴尬地点头,问:“不知道那个男生在哪里?我想跟他的父母谈一谈。”

“哦,那个男生是福利院的孤儿,体育特长生招进来的。因为身世比较特殊,所以没有叫家长。就算给福利院的院长说这件事,恐怕他们也没有精力来管,毕竟孩子那么多,照看不过来。”

爸爸似乎想起了什么,凛冽如寒风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那我就和他面对面谈吧。”

教导主任劝解道:“我们学校对待这种事情都是保密性处理,尽量不让家长接触另一方学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重点还是要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多下工夫,多关心、多开导。以涂聂聂这样的基础,将来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很小。涂总,我出于私人的交情给你提个建议,给她请老师补补课,要从初中的课程补起。这个孩子脑子聪明得很,用心学一学还是可以考上大学的。”

我暗暗在心里掐了教导主任几百遍,不知道那天是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骂我是朽木,今天对着我爸爸又夸我聪明,真是口是心非。

“好的,我接受您的建议,回去就给她请几个家教。”

噗……几个家教?老爸,你是想剥夺我所有的业余时间吗?我哀怨地低下头,幻想未来无比凄惨的日子。

踏着刚落下的一层薄雪从学校走出来,爸爸走在前面留下一串黑黑的脚印,我走在后面踏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

走到车前,爸爸转身,犹疑不决地看了我一会儿,说:“聂聂……信用卡暂时不能用了,以后也不许再和那个男生来往了。”

我一低头,帽子上的雪簌簌地往下落。我想说这次的事费东蓝没有错,随便问任何一个学生都可以了解到,这次明明是教导主任的错,费东蓝是仗义相救。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爸爸的车在风雪中一点点远去。

算了吧,他怎么会关心我是不是受了委屈?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学校处理我的事,已经很难得了。

教学楼外面的楼梯上人来人往,我一边跺脚将靴子上的雪甩掉,一边低着头往上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连旁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微,几乎听不见在说什么。不过看着那些有意无意扫过来的目光就知道一定和我有关。

我也不想听那些闲言碎语,于是拉了拉帽檐尽量裹住耳朵。可是在拐角的时候还是有熟悉的字眼落入我的耳朵,那边有几个女生捧着作业本边走边聊,我顿住了脚步,靠在拐角的地方不敢过去。

“喂,那个费东蓝什么眼光?怎么能看上涂聂聂?”

“你没看见刚才来的那个开路虎的是涂聂聂的爸爸吗?人家是建筑集团的老总,家产过亿。”

“难道费东蓝会看上她的家产?”

“一个孤儿穷得叮当响,最好的出路当然是找个有钱的女朋友。”温柔而熟悉的声音,来自于自称是我好朋友的黄子雯。

我的后背紧贴在墙上,手心冰凉。

即使在邵梧州那件事上是我不对,但跟费东蓝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可以对一个孤儿这么刻薄?

“真看不出来,费东蓝是这种人啊?”

黄子雯又说:“不然呢?涂聂聂除了装可爱之外还会什么?他喜欢她什么啊?难道真喜欢她可爱吗?笑死人了。”

“是啊,哈哈哈……”

她们跟着黄子雯一起嘲笑我,嘲笑费东蓝。而我躲在墙后面,没有依着自己的脾气冲出去教训她们。因为我发现,无论我做什么都会令别人误解,而且会顽固不化地误解下去。企图改变别人的看法只会让自己受累受气,她们还会更加得意忘形地嘲笑我。

所以我应该做回那个脸皮厚的涂聂聂,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我调整了呼吸,昂首挺胸地从拐角走出去,帽子上的毛球球随着我的步子一甩一甩,活泼可爱装到了十足。黄子雯那行人的脸色变得很古怪,似笑非笑地交头接耳嘀咕着。我视而不见,双手插在衣兜里,优哉游哉地走过去。

正巧这时候佘菲菲迎面走过来,笑眯眯地问我:“嗨,恋爱中的女孩真是容光焕发啊!”

我大声回答:“是啊,所以你也快点儿恋爱吧!”

佘菲菲捂着嘴说:“这次教导主任亲自通报批评了呢,你还敢这么猖狂啊?”

我不以为然:“他小题大作嘛!十六七岁谈个恋爱有什么稀奇的?有本事他去抓毕业班的尖子生啊,还不都是成双成对的!”

佘菲菲那双狐狸眼出卖了她那颗八卦的心:“那你和费东蓝……怎么回事?刚和邵梧州分手一个礼拜,怎么又和费东蓝……”

不过佘菲菲的确把我问住了,关于跟邵梧州分手到跟费东蓝和好的过程,我自己都很糊涂。不过我先正经地解释一句:“不过,我和费东蓝还没有开始啊。”

佘菲菲一愣,悻悻地拍我的脑袋:“不会吧,他都英雄救美了你还不感动?孩子啊,你真是烧得不轻,首先甩掉了邵梧州,这会儿又对费东蓝不领情。”

我干笑两声说:“你的意思是他们俩配我都绰绰有余是吧?”

“心里明白就好。”佘菲菲恬不知耻地笑着。

我抬手就冲她捶了一拳,不料佘菲菲往后跑着闪躲的时候,一下子撞上了刚出教室的邵梧州。

狂妄的佘菲菲如被驯服的兔子一样乖乖地耷拉着脑袋说:“对不起。”

邵梧州仍然以他的标准微笑回道:“没关系。”然后望着我点点头算打招呼,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我突然发觉,他看着我的时候已经不会脸红了。虽然目光仍然善良,头发仍然是那样干净的亚麻色,但是在我面前和在所有人面前都一样,不会再有那样腼腆害羞的神情。

我想这些天他一定不好过,这么优秀又内向的男生,不像我和费东蓝,被全校议论着还能吃得好睡得好。他有多难受,我根本就没有关心过。

“菲菲!”我突然扭住佘菲菲的胳膊,“拜托你一件事,去关心关心邵梧州吧!”

“哈?你干的坏事让我善后?”

我对她小声耳语:“别被黄子雯捷足先登。”

佘菲菲的双眼放出坚定无比的光芒,攥着拳头说:“好,出动我的Swatch当圣诞礼物!”

我略略觉得安心了些,虽然邵梧州不一定会领菲菲的情,但至少有个人可以陪他说话,逗他开心。

不像别的地方雪化得那样快,福利院大门内道上的积雪没有清理,从依稀的脚印上还能看得见还有人进进出出的痕迹。

爸爸很守信用地给我请了四个家教,周末都不再自由了,上午下午都是排得满满的课。我是趁午休的时候溜出来的,想把上次买的那条围巾送给费东蓝。

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走,刚走到灰色的楼前就听见楼上有人叫我。仰头望向白茫茫的天,看见一扇窗户里姚阿姨胖胖的脸上笑容可掬:“是涂聂聂吧,来找东东吗?”

“嗯……”一眼就被人看穿了心思,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给他送点儿东西。”

姚阿姨没有多问,很高兴地说:“哦,你进去吧,他们应该都在食堂里,那里暖和。”

“好,谢谢姚阿姨。”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高兴,背着包包绕过灰色的楼,到了后面的食堂。

欢快的歌声从冰天雪地里穿过来,还有温暖的笑语洒满四周。我凑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往里看,只见很多老师和孩子在一起做游戏、唱歌,还有一些孩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书、画画。

很轻易找到了费东蓝的身影,他披着军大衣,高挑的身材让他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开着门有风往里面灌,孩子们纷纷转过头看过来,我才发觉自己这样子站在门口很窘迫。

费东蓝闻声也扭头看我,跟老师说了两句话便朝我跑过来。我以为他会请我进去,没想到却拉着我往外走,顺手将门带上,冷言冷语问我:“下雪天跑出来干吗?”

我失望地耸着肩,从背包里将围巾拿出来:“送给你。”

他呆呆地望着我的手,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去:“特地跑过来送这个吗?等星期一给我也行。”

我不能说我只是为了看看他才特地跑过来的,也找不出什么好借口,喃喃地说:“现在天冷。”

他身后的门悄悄地开了,几个小家伙探头探脑地偷看,还“哧哧”地笑。

费东蓝抓起我的手大步走,一边说:“这里人多,我们去那边。”

“去哪里啊?好深的雪哦!”我跟不上他的步伐,在软软的雪地里跑跑跳跳,时不时看见路边堆的雪人。

奇怪的是,这些雪人没有形单影只的,全是一大一小或者三四个凑在一起。这就是福利院的孩子们最渴盼的事吧,身边有个伴,永远不孤单。看见这样的情景难免觉得心酸,大街上那些孤零零的雪人一定都是家庭幸福、父母健全的人堆出来的。而残缺的家庭,连堆雪人都渴盼着团聚和圆满。

费东蓝拉着我往树林深处越走越远,宽厚的军大衣上雪花依稀在融化。

终于在寒风凛冽中走到了路的尽头,是那座塌了一半的教堂。被白雪覆盖的教堂和森林,看上去像童话里的场景。我跟着他慢慢走进去,关上沉重的大门后,这里无疑是个避风的好地方。

长椅上的灰尘不像上次那么厚,有的地方看上去打扫过了,角落里还有烧过的篝火堆和石头砌的炉灶。

费东蓝捡了根棍子拨着石灶说:“我们冬天的时候喜欢在这里生火烤东西吃,一边玩一边吃。”

“那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给你烤地瓜吃。”

“啊?”我惊讶不已,眼睁睁瞪着费东蓝从灶里摸出几只灰溜溜的地瓜,然后从旁边的篝火堆捡了柴往灶里扔,一边掏出打火机忙着生火。

我也帮不上忙,干站着。费东蓝抬头瞥我一眼,浅浅一笑:“大小姐,你能不能帮我搬点儿柴过来?在那边的角落里。”

我听话地跑过去搂了一把木柴,却不小心蹭花了大衣。

他又忍不住笑我:“把你的宝贝衣服先脱了吧,免得一会儿被火星子烫了。”

反正火也快生起来了,我咬咬牙把外套脱了,顿时觉得寒风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来。不过也只是一刹那,因为费东蓝很快把他的军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很重的军大衣,压在我背上安全又踏实,还带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淡淡的,萦绕在鼻尖。我被火映红了脸,将那条围巾从盒子里拆开来,挂在他脖子上按最新潮的围巾系法系好。像欣赏自己的艺术品一样盯着他问:“暖和吗?”

“嗯。”他似乎不好意思,低头不看我,用下巴蹭了蹭围巾,说,“很软。”

“我现在每天在家补课,没时间出来玩。不过圣诞节那天晚上我肯定会想办法溜出来的,你在中亚广场的喷泉那里等我哦。”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答一个字:“好。”

我满心欢喜,歪歪地靠在他身边。地瓜的香味随着篝火渐渐地散发出来,火光映着我的脸、我的身,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暖洋洋的,是一种很慵懒的幸福滋味。真愿意就这样一直依偎在他身边,什么也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