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莉,我们要走了,你要准备一下,总不吃饭没力气跑的,到时候我们真的会丢下你。”
我咳了一声道。
袁莉低着头,没动。许久道:“我明白了,不会拆你的台,放心。”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看那女子,见她依然抱腿坐的姿势,低着头,盯着膝盖上的骨灰盒,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眼泪,也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样的情形,几乎让我以为她是爱窦明的,然而……绝对不可能。
我走了出去,吸了口气,空气里依然充斥着潮湿的气息,这里的晴天大概也就这样,不下雨,可也干爽不起来,一切都蒙着一层雾,戳不透,抓不住的让人烦躁,李逵此时正盘腿堵在院门口,我忖思半晌,终于明白他是想趁着冷萱进来的时候,多看美人一眼……
讲真,我从来没见过对冷姐这么执着的男人,若不是那双贪婪无掩饰的眼睛,我真为这点痴情感动了一下下……
我一边想着,一边下了楼。
李逵听到动静,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我,满脸的不服,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却低着头,并不与我对视,大概以为我会什么妖法——惹不起躲得起。
我翻了个白眼,感觉有些饿了,走到堂屋,见屋子里没饭,便到阮芳的房前敲了敲门道:“阮老师,阮大姐?”
没有应声,一阵风刮过,只有我一个人地站在那里,院子里晒的衣服随风飘摇,发出飒飒的声音,不知就里,墙角里慢慢蜿蜒出一条蛇来,吐着信子,悠悠然向地窖爬去……
……
“小沈,成功了!”冷萱晚上对我笑语盈盈。
自从进这个村子里,她极少有这样的明媚的笑意,此时神采奕奕地看着我,往日的荫翳一扫而光。
我见到这样的笑容,心里也欢喜,伸手握住冷萱的手,手有些凉,大概是在外面时间长了。
“冷不?”
“冷什么,热呢。”
“嗯,到时候一起跑,跑不动我背你。”
“吓,你该背的人是芳芳,麻药我都准备好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冷萱笑道:“一定是小红。”说着,转身去开门,谁知门口却站着阮芳,神色大变,浑身像打摆子似的,站在那里。
“芳芳?”
冷萱一脸讶然,阮芳从来不会主动来找冷萱,她对冷萱就像对待任何外来客人一样,很礼貌,却也不亲近,每次冷萱提起当年,她都说“不记得了”,甚至有些刻意避开冷萱,所以从来不会主动来找冷萱。冷萱知道她的斯德哥尔摩症很严重,最后也不再强求。
“萱儿。”阮芳张口。
冷萱听到这一声,满面惊喜,抓住阮芳的胳膊:“芳芳,你又认的我了?”
阮芳拼命摇头,忽然看向了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嘴唇颤抖着,眼眸里都是水光:“沈……同志,你是警察对不对?”
我茫然点头。
“你要救她,别管我,知道吗?千万别管我,快跑,别留在这里,快跑,否则你们都会死的,会死的!”说到最后,几乎带着几分撕裂的叫声,整个人也像是被揉碎了一般,各种表情都在脸上轮了一遍。
阮芳是个美女,可是这样的表情轮换却太吓人了,以至于我“蹬蹬”后退,冷萱更是一步跌在我怀里。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如何恐怖,捂着脸吼道:“快走,快走。”
“芳芳。”冷萱伸出手要拉住她,却被她一下甩开。
“快走。”她摇了摇头,转身要下楼,谁知扶着楼梯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萱儿,千万不要听阮红的话,千万!”说着,忽然捂着脸“啊”了一声,飞奔地跑下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啪嗒”关了门。
冷萱与我对望一眼,院子里李逵正与几个男人练拳脚,见阮芳如此,都好奇地盯着我们。
“芳芳。”
冷萱甩开我的手追了下去,在阮芳门前急速地敲着:“芳芳,芳芳,你到底怎么了?芳芳,有话慢慢说。”
谁知敲了许久,也毫无声息。
“算了。”我抓住冷萱的胳膊,低声道:“回去说。”
“可是她说不要相信阮红,这是什么意思?”冷萱看着我,月光照着她如玉的脸上,铺上了一层亮亮的丽色,美丽得有些耀眼,可看在我眼里,却是不知哪里来的不祥之感。
“先回屋。”我握住冷萱的手往回走。
路过厢房一楼的时候,我们不由都去看阮红的房间,这个时辰,阮红显然已经睡下了,拉着窗帘,静寂无声。
“阮红为什么不值得信任?”冷萱回到屋子就问。
“冷姐,你别急。”我拍着她的背:“别急。”
或许这样的声调让她终于冷静下来,她长呼一口气,闭上眼:“我明白,没事。没事的,小沈。”
一瞬间,忽然相对无言。
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空落落来,感觉像是踩到了悬空,一脚下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我抽出一根烟点上,让尼古丁的味道让自己安心。
“小沈,那个避雷铜柱,已经做好了手脚了。”
冷萱忽然夺过我手里的烟,猛吸了两口,似乎说服自己,也在说服我:“第三个方案已经开始实施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容不得我们再后退……”说着,咬着嘴唇,泪盈盈地看着我。
她显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这个能救到阮芳的机会的!可是阮芳的示警……
在这种鬼地方,我真的不愿意冒险,尤其不愿冷姐冒险,我垂下眼帘,余光里是床上铺着的国民床单,老奶奶辈用的花色,大花套着四只小花,传统,古旧,与现代社会毫不相干,一个女人,不到三十岁,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明天催眠阮红看看。”我咬牙。
冷萱一怔,忽然吁了口气,感激地点头。
我站起来,拉开窗帘看向阮芳的房间,房间已经熄灯,里面毫无声息,窗帘也挂得厚厚的。想起刚才阮芳那碎裂了的表情,那种恐怖的表情轮换,还有那“你们快走,否则都会死在这里!”的话……
“一定要入梦看看。”我踩着烟头,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