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芳,你到底是不是芳芳,能让我死的明白吗?”
冷姐到底是不甘心的,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理性,这么急切,这么毛躁,这么急吼吼地跳入别人的陷阱里,不就是为了眼前的女人吗?
少年时候的遗憾与懊恼,终于化成了一往无前的冲动,如今陷入死地,她自然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阮芳嘴唇轻启,淡淡道:“不是。”说着,抿嘴一笑:“冷同志,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怎么总是认错人呢!”
“她没有认错人!”我嘶哑着道。
阮芳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她没有认错人。”我又道,声音很大,大到可以传遍祠堂:“你就是当年的孙芳芳,冷萱的好友,女大学生孙芳芳!”
村长听到这话,挣扎着“呜呜”作声,却被我锁住了喉咙,只能呼哧呼哧喘息,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她是谁关你屁事!”陈会计恶狠狠地猝了一口。
“当然管我的事情。”我瞪了他一眼,又扫了扫台下的众人。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祠堂里灯火辉煌,映着那些烁烁的脸,空气里充斥着焚香的气息,混杂着一股子血腥味,李逵的尸体仰面躺在台子的边际上,血迹已经干,死不瞑目。
应该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我吸了口气,宛如宣誓般一字一句道:“你们今天死了的那些人,都是因为她!”
众人哗然。
“什么意思?什么因为她?”
“这警察还不是疯了?”
“跟阮老师有什么关系?”
“对啊对啊,跟阮老师有什么关系?”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阮芳的脸色终于变了,只是依然在笑,柔美的脸上,眉毛弯弯,白皙的手指捂着嘴:“沈同志,你是不是疯了?即使你女人要被杀死,也不用胡说八道啊。”
“我没有诬赖他人。”我静静道,因为知道了答案,心中泰然,对阮芳冷笑了笑,拖着村长走到更高的台阶上,站到冷萱的身边,大声道:“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阴谋?”
大家听到这话,反而不议论了,都瞪着眼看着我。
忽然有人道:“哪怕你这警察同志说破天了去,也洗不脱那你女人的的罪行。”
“就是,就是。”
“她昨日到我们家,我们是亲眼看到的。”
“我知道。”我大声道,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压住众人的议论:“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若是你们肯听,我就说完之后,放了村长,也放下枪,任凭你们处置如何?“
这个馅饼太大了,大家都看着我,满面的不可思议。
冷萱忽地侧头看着我,呼吸微滞,似乎也被我的话唬了一跳。
“当真?”陈会计问。
“自然当真!”我斩钉截铁。
“好了,好了,乡亲们,大家不要作声,且看他耍什么花样。”陈会计冲着台下挥了挥手。
众人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我。祠堂里一时悄然无声,一只飞蛾从窗外飞了进来,萦绕在灯火的周围,发出嘤嘤的声音,忽然被黑暗某处粘住,只听“刺啦”一声,便再无声息。
“各位昨日都看到了的。”
我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嗓音尽量干净一些,清晰一些:“昨日冷萱并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和阮红一起去的。”
“这个我们知道啊。”台下有人道:“难不成你说是阮红?阮红这闺女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会害我们?”
“就是,就是。”
不少人纷纷附和。
我也不反驳,只等着这些声音平静下来,又道:“我们来这个村子初衷,是为了找冷萱失踪的侄子冷轶,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这话出口,没人反驳,大家默不作声,有几个则点了点头。
“她侄子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刚刚上大一,过来找女朋友旅游,结果人没了。”我盯着这些烁烁的脸,见他们眼眸里也露出迷茫的神色,心中那答案越发确定。
“大家都是养过孩子的,儿子没了,谁不疼,冷萱作为警局聘请的心理侧写师,自然有义务帮着哥哥找人。”
“妖女也是警察?”有人讶然道。
我不理,继续道:“我们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记者袁莉,也就是采访阮芳的那个姑娘,她说阮芳是拐卖的,然后村长就向不让我们走了,让我们交出摄像机。”
这话出口,祠堂里忽然静寂无声。
拐卖这种事情,村里头的人,都心知肚明,可大家都拿了那个“份子钱”的,也得到了不少好处,所以对村长的生意睁只眼闭只眼,只装不知道。
我继续道:“我们看到这种情形,也只能交出摄像机,希望平平安安出去,可是在这期间,窦明,也就是袁莉的同伴忽然死了,出了人命案子,村长忽然不肯放我们走了,唯恐我们出去告状,我们便决定逃走。”
因为村里人对拐卖的事情是默认的,所以我略过了要救阮芳一起逃走的事情。
“那个时候,阮红就来找我们,说可以帮我们,我们问她怎么帮,她说起了避雷针的事情,说她妈安装了避雷针,去年的时候,再也没出过雷劈死人的事情,所以村里头的祭典取消了,现在如果再出事故的话,村里又会举行祭典,到时候全村人都会去的,她会偷偷跑出来,把我们放走。”
“胡说,胡说。”阮芳听到这里,忽然痛斥道:“沈同志,你不能为了救你的女人,就要诬陷我的女儿。”
“胡说不胡说,听我说完不就是了。”我淡淡道:“阮老师若是觉得说的不对,扥给我说完,再尽情反驳,此时这么急切,倒也显得心虚。”
阮芳听了这话,忽地垂眸,闭了嘴。
我低头扫视着众人,见众人既然没有表示同意,却也没人出声反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道:“阮芳就是孙芳芳,冷萱的大学同学,冷萱对她十分亲切,所以对阮红也很好,很相信阮红的话,阮红这么说,我们当然欣然从之……”
“你们这就招认了吗?”神婆忽然冷笑道:“纵然是那个阮红骗你们,你们不是也害死了那么多人,中了鬼咒的妖术,与本心害人有什么区别?”
这话出口,众人面上纷纷露出怒色,恶狠狠地等着冷萱。
我嘿了一声道:“你们想想可能吗?我们都是警局里的,若是为了逃出去,把村里头的人害死了一半,出去了也得进局子,我们肯这么做吗?”
“谁知道,也许你们昧了良心呢。”
“就是,就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不惜害死别人。”
“就是。”
……
听到这些话,我看向了阮芳,见那柔美的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那笑容若是从前,会让人错以为是卑怯的,礼貌的,客气的,然而现在,我知道那是狮子的笑,是狮子看着陷阱里猎物的徒劳挣扎,发出来的,会心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