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议论纷纷,村长在挣扎厮打,阮芳在笑。
我吸了口气,提高声音:“我当时问阮红,在避雷针上做手脚,会死人吗?阮红明确说不会,说安装避雷针的时候,她曾经亲自跟着工程师,说避雷针一共有三个管子,三个线,其中两个,是为了引雷的,还有一个则是防止动静过大的,实际上没有太大作用,若是想吓唬村人,不是要害死人,所以只要在第三根线上做手脚就行了。”
说完,我扫视着众人,见大部分人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我们听了她的话,就信了,因为一来她是阮芳女儿,二来他一直对我们很好,第三,她是本村人,不会起害死村人的心思的,我们当即决定,让她去每一户做手脚,冷萱因为怕她出事,提出陪着她,顺便给村里人送些东西,表示友好,应该说,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到时候,好让我们安全脱离。”
“可是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阮红做的手脚竟然是害死人,各位想想,若是我们真的起心害人,还会一直留在那里,等着你们过来抓我们吗?”我大声质疑。
众人面面相觑。
“阮红为什么也要害我们?”陈会计阴森森地开口:“她是我们村里头的丫头,土生土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好端端为啥要害死乡亲?”
“就是,就是。”其他人纷纷响应。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我哼了一声,看向了阮芳道:“一开始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以为她是怕我们带走了阮芳,她失去了阮芳之后,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和依靠,说不定大学就读不下去了,因为这个原因,她无论如何要留下阮芳,甚至不惜害死村人,让你们把我们杀死,永绝后患!”
祠堂里忽然沉寂下来,飞蛾绕着白炽灯,嗡鸣作响。
这话虽然刻毒,确实有道理,阮红为了永远留住阮芳,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所有大家都默然下来,很多人看向了阮芳,见其只抿着嘴静静听着,眯眸看着我和冷萱,火光冲天,在那张柔美的脸上覆上一层红光,冰凉。
“你有什么证据?”有人开口。
“对啊,你拿出证据来。”
“你说阮红故意害死我们,除非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们不信。”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妖女害死了我们的家人。”
“各位。”我提高了声音道:“请问当时冷萱进入你们家的时候,谁离开过?你们仔细想想了吗?冷萱有离开的时间和机会吗?”
这话说完,祠堂里一片嗡嗡声,众人互相质疑着——
“他俩去你家的时候,说了什么”
“当时谁在陪着?”
“是因为外客,当然是当家的陪着。”
“谁离开过啊?”
“好像是阮红,自家本村的丫头,都自来熟,也没注意。”
“那女的离开过吗?”
“好像……记不清了,嗯,应该没有,如果离开过,我应该记得啊。”
“那么说这个警察说的是真的?”
“不会吧,小红那丫头真的那么狠心?”
“是啊,她这是疯了吗?”
“你胡说!”陈会计忽然大声道:“你胡说,你为了开脱这个妖女,编造出一拍胡话来,以为我们就会信吗?”
他说了这话,很多人附和。
不过也有很多人道:“你这么说,总要有证据,不能说风就是雨!”
我静静地听着,感觉手里的村长正在用力使劲,似乎拼命要挣脱开我,便用力向后一顿,恶狠狠呵斥:“再动掐死你!”
村长只得不动了。
“问完了吗?”我高声道。
众人看着我。
看着那一张张心虚的脸,我心里冷笑,这个结果自己早就知道了,若是没有准备,把话说到这里依然是个死字,因为阮红是为了不被阮芳抛弃而害人,若是承认这个事实,就得承认阮芳是被拐卖的事情——
村里人对这个是默许和肯定的,所以他们就是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也会装聋作哑把冷萱害死,因为这样子,可以掩盖拐卖人口的事实!
然后,老子的后招在后面呢……
我看向了阮芳。
阮芳一直在淡淡地笑着,见我看过来,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挽在了耳边,抿了抿嘴。
她知道我说这话的后果。
所以她不急,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欣赏着我的表演,我的焦灼,我与冷萱的生死离别的大戏,她只站在幕后,隔着云端看厮杀。
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导演,是她!
我开始也不知道,甚至现在也不是很确定,然而只能赌了,赢了,活,输了,死。
我慢慢放开了村长,村长因为被我捂得太紧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站在那里晕头晕脑地喘息,旁边立时过来几个人搀扶着他。
村长喘息待定,回头吩咐一声“杀了他们。”
到了这种时候,装神弄鬼已经毫无意义,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村人对拐卖的做贼心虚感,杀了我和冷萱,所以没说的——杀!
十几个提着刀的男人们对望一眼,涌了过来,我冷笑,枪口没有指着谁,只是端着,他们或许有些怕自己当了倒霉的肉盾,都站住了。
“我还没说完呢,村长,阮老师。”我高声道。
村长本来被人搀扶着小心翼翼地下台阶,听了这话,猛地回头。
“你们要证据,是不是,那么我就给你们证据,若是我出示了证据,村长,你当如何处置?”我冷声道。
村长刚才被我憋得太久,脑袋缺氧,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我。
陈会计道:“你能提供什么证据?”却不说提供之后会怎样。
我不答,上了柱子上的台阶,站在最高处,低头看了看他们道:“各位,我刚才说了,阮红害死你们的原因,是因为怕我们暴露阮芳走了,她失去了依靠,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村长正在下台阶,听了这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被人好歹扶住。
“你什么意思?”老陈满面诧异,大家都惊讶地看着我,大概被我搞糊涂了。
我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向了阮芳。
阮芳一直笑而不语,听到我这话,脸色终于变了。
“阮红害死各位家人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害怕失去阮芳,而是一个非常可怕非常可怕的原因。”
我咽了唾沫,停顿了一会儿,祠堂里似乎有风刮过,经过了一夜的暗黑,晓明的曙光从窗外透了出来,像是要刮走这一切的污浊,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