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占有这个躯体的时间不多。”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湿漉漉的,一股子血腥气冲着鼻子要吐了,可是现在来不及管那么多。
“你认真仔细地把当时杀人案说一遍。”我捏着她的胳膊:“而且要快。”
她眨了眨眼,苦笑道:“还有救吗?”
“尽人事。”我动了动嘴唇,谁也不能保证什么,可是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自己一时的麻烦,说不得就是别人的一辈子,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她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冷萱一眼,挺直了下身子道:“是这样的,我那天根本没有邀请王玲到家里来,倒是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时候?”
“晚上九点左右。”
“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星月摇头道:“那电话是当古董摆设的,一般根本用不着,谁知道它为啥响了。”
“你接了?”
“是的。”我听到铃声响个不停,就去接了。
“然后呢?”
“然后听到是广告推销,正准备挂了电话,忽感觉背后有风声,我来不及回头,被沙发绊了一跤,结果那个人也摔了过来,我侧过头见她是王玲,问她干什么,她一言不发,拿着匕首就向我杀来,像是疯了一般,我们厮打起来,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躺在地上,流了很多很多血,很多很多,我……。”
星月说完,身子忽然急速颤抖,最后换了一副表情,盯着我幽幽道:“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报仇啊,星月是真的杀了我的,我灵魂不安,正准备夺舍呢。”
这话伴随着午夜特有的静寂,显得特别渗人。
我盯着她的眼:“王玲?”
“对啊,我就是王玲。”
“你为什么要杀星月呢?”我奇道。
王玲不吱声了,只是低下了头,下意识地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开口:“魏晗呢?发生了这事,他怎样了?”
“他病倒住医院了。”冷萱在不远处道。
王玲“呜咽”一声,眼泪流了下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事情弄糟了,连累了他,呜呜呜。”
“连累从何谈起?’冷萱一步步走了过来,眸光闪动,身子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我没开口,只看着“王玲”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不像那样空荡荡的,而是宛如深潭,沉下去,便不见了底,正摇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连累了他。”
冷萱见没什么信息了,给她扎了一针,星月安静地睡了过去。
我抱起星月,放在了床上,看着她那长长的睫毛,静止在那张美艳的脸上,想着她刚才的一举一动……
“怎么说?小沈。”冷萱问。
“按照其他人格和我们起初的判断,是星月让王玲过来谈话,发生了冲突,杀死了王玲,然而精神受到刺激,离家出走。”我道。
“王玲的手机上有星月发出的短信。”冷萱道。
“在哪里?”我问。
冷萱眨了眨眼,忽然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拎着证物箱进来,打开道:“这是王队让我留在这里的,说到你查案的时候,就交给你。”说着,打开来,拿出了那个手机,递给我。
我看着王玲的手机,果然在当日傍晚六点的时候,星月给王玲发短信:“你来我家一趟,我有话跟你谈。”
“不可能是事发意外,她在说谎。”冷萱看向了床上的星月,眸光有些冷冽。炽光映着她的脸,整张脸有种理性,淡然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我沸腾的心,慢慢安静下来,想了想,问道:“魏晗的丈夫当时在什么地方?”
“他丈夫正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山上拍戏,当晚全剧组都可以做他的目击证人。”冷萱道,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忽然接口又道:“你找的那个店主,确实是在魏晗拍摄的山下,可是从山上下来,概需要至少三个小时的时间,而魏晗整夜都在拍摄组,第一次调查的时候,全组人都录过口供了,并没有异样。”
这话像是汹涌过来的海水,把四面围堵得风雨不透——我自己用各种手段,查出来的东西,跟王队说的结果并没有任何不同,此时就像是被关在了箱子里,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沉下去……
真的要完了!星月被判死刑,队长被连累停职,我被……
“好了,小沈,先休息吧。”冷萱忽然推开了门,歪了歪头。
我木木地看着冷萱:“冷姐不休息?”
冷萱笑了笑:“我白日已经休息了,小兰替我值的班,你歇着吧……什么都别想,你不是说过了的,尽人事。”说着,走过来,摸了摸我刚刚包扎好的脖子:“小心别沾了水感染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冷萱那平静而标志的脸,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温暖的感激,不由张开手臂拥住了冷萱。
冷萱很安静地靠在我的胸前,白炽灯下,有几只飞蛾不停地飞舞着,一下碰到了炙热的深处,燃起一丝火苗,便化为了灰烬。
……
怎么办?要放弃吗?
我把薄毯盖到了脸上。
闷得喘不过气来,拉开了毯子,看着天花板。
没有头绪,做什么都没有头绪,一切像是中了诅咒,除了那次惊险的车祸,让自己误以为抓到了什么破绽,什么线索都断了。
证据显示,星月邀请王玲进门,而星月的一个人格却说,王玲是偷偷进门袭击她。
我翻了翻身,又翻了翻身。
即使那个人格说得对,这样的谋杀也有些古怪,毕竟女人杀人,大部分会下毒之类的,不至于要上演全武行。
其实说到要杀人的话,星月的丈夫倒是有嫌疑,包括那个包养她的老板傅总。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不在现场。
我一下坐了起来,套上了外衣,穿上了鞋子,见去现场看看吧。虽然我知道现在自己像个疯子似的,基本上逮着什么线索查什么,可又有什么办法?
我推开了冷萱的那个房间,冷萱正俯在星月的那张床上,我进来的时候,一动不动,一头秀发盖着身子,在床上蜿蜒开来,微弱的灯光只映着她半张侧脸,浮出独有的憔悴来,这些日子,她也真是累坏了。
我还真是个祸害。
我嘿了一声,咬了咬牙,从证物箱里取出星月的手提包,悄悄地退了出来。
外面的风很清亮,周围万籁俱寂,是城市最审深沉的夜,我开着车向星月家驶去,车窗开着,一阵阵的清凉,扫着脸,前面的车辆不多,都是默默地打着灯。
反光镜上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其实也经历过很多困难过,可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深重的……绝望。
是真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