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口唾沫，看向了王队，王队一直没吱声，铁青着脸看着水里的救生艇。
因为这里喧嚣不已，反而把救生艇的声音给压下去了，此时众人沉默，救生艇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引得大家向河中观瞧。
“沈警官的意思，尸体在河里？”女记者指着河水里不时浮出来的潜水员。
我点头。
众人忽然都不作声了，争吵没用，事实摆在眼前，若是能捞出人来，凶杀案就是真的，若是捞不出来，就是我在白折腾。
白折腾……其实也很好。
头一次，我希望自己的推断是失败的，因为我很怕……
“找到了。”河中忽然有人在喊。
我身子一震，身后忽然伸出一柔夷，慢慢握住了我，有些凉，手心却是暖的。
我反手握住。
“你别过去，我去看看。”冷萱的声音。
我眯眸众人七手八脚抬起来那个“人”，点头。
冷萱轻叹一声，擦着我的肩头走向了岸边……
尸体刚刚被打捞上来，躺在那里，记者围了一层，警察围了一层，中间则是几个潜水员，和法医鉴定科的小李他们。
我没动，一直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青天白日的天，清风徐徐，吹动着岸边的青草摇曳，树枝发出“噶啦”声音，眼前是一阵又一阵的喧嚣。
“阿渊。”背后有人在叫。
我回头，见铁桥桥这边开过来一辆车，下来几个人，正是师兄高明，还有大舅他们，表婶一跳下车，就向我这边跑来。
我忽然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恨不得转身撒丫子就跑，然而我没有动。
因为表婶只是在我眼前站了站，便向人群跑去。
大舅紧跟其后。
只有高明站住了。
“师兄。”
我张了张口。
憨厚的汉子似乎一夜之间，消瘦了下来，眼睛也茫茫的，居然也不是伤心，就是茫茫然的。
背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紧跟着便是：“阿青，阿青，你怎么能离我们而去……”
高明的脸忽然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
我上前搀住，高明却推开了我，踉跄着向前走去……
河堤上都是人，记者，看热闹的人群，表婶正嚎啕大哭，大舅扶着表婶，高明则傻了一般，低头看着表姐的尸体，脸上的表情一直像是在梦游。
我理解他的感受，应该感觉自己现在也在梦游，特别是当你身边活生生的亲人，忽然变成了尸体，摆在眼前的时候……
而且我知道对师兄打击最大的，不是这个，而是表姐忽然离家出走……
这一切太突然了，太可怕了，以至于……
“沈警官。”有人在我耳边叫着。
“小沈。”冷萱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身子一震，恍惚过来，看着眼前，居然是小李。
小李正蹙着眉，手里拿着手套，指了指里面道：“家属在哪里，尸体没法验。”
我听了三遍才反应过来，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忽被冷萱抓住：“小沈，你不用过去，我来。”说着，快步走了过去。
我就真的没过去，只远远看着冷萱在劝解着哭号的表婶，大舅，高明……
不一会儿，大舅站了起来，冷萱扶起了已经哭晕的表婶，师兄高明则一直跪在那里，看着妻子的尸体，一言不发。
救护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大舅抱着表婶走到我跟前，眼睛红红的，看着我：“活有活的活法，死也有死的说法，拜托了，阿渊，阿青的事情，要麻烦你了。”
一直忍住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我点了点头道：“大舅放心。”
大舅点了点头，抱着表婶上了救护车。
我吸了口气，擦了擦眼睛，大步向表姐的尸体走去。
因为要进行初步尸检，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被隔离开来，小李带着几个鉴定科的同事正在忙碌。
在他们一步之远里站住，是一直跪着傻了一般的师兄，我正要过去，忽然被王队拉住：“目击证人说，那个男人的背影，跟小高很相似。”
我一怔，飞快地摇头道：“不可能。”
“苏玲说的。”王队蹙着眉道：“我也不信。”
我抬头看向了苏玲，见她似乎知道我的心情，只是悲悯地摇头，似乎在表示无奈。
“王队。”小李摘了手套走过来，手套上带着一股最尸臭的味道，拧着眉，扶了扶眼镜道：“尸体皮肤发皱，同时出现在手背上，口腔里有溺液，下舌骨出现骨折，貌似机械性窒息性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前天夜间，也就说，目击证人的话应该是准确的。”顿了顿，看向了我道：“沈警官又赢了一次。”
“这话说得。”旁边小张接口：“你当沈哥愿意赢吗？那是他姐！”
小李脸色一白，出乎意料没羞恼，只撇过脸去，看着还跪着的高明：“队长，证人说是这位高师兄？”
王队“嗯”了一声：“谁知道呐。哎，不过案发的时候，小高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据，当时他说他一个人在家，但是没人能证明。至于其他痕迹鉴定，还需要时间……”说着，看向了我问：“平日你表姐跟小高感情好吗？”
我摇头道：“不可能的，感情不好，师兄也不可能杀妻，我知道他的为人。”
“现在不能感情用事，沈警官。”小李扶了扶眼镜：“谁都有嫌疑，不是吗？”
我听了这话，正要竭力反驳，忽然心中一动，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便沉默下来。
王队见事情结束了，吩咐撤队。
鉴定科的同事从车里开始拿出了尸体袋，准备装袋。
一直跪着沉默的高明忽然“啊”了一声，仿佛醒过来什么，忽然一把推开小李，怒声道：“你干嘛？你干嘛？她还活着，你干嘛？你们这些凶手，凶手！”
说着，一把抱起表姐的尸体，就开始向岸边跑。
小李措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
“快追。”王队一声吩咐，小张几个紧跟着去追，师兄腿受过伤，跑不快，又抱着人，没几下被摁住了，高明像是疯了一般：“你们干什么，别抢走她，放开，放开……”
外围还没走的记者，听到动静，向这边涌了过来……
小孙他们忙过去挡住。
正在撕扯之间，忽见冷萱“啊”了一声，指着高明。
“怎么了？”我抬头看去。
“你表姐怎么在挥手？”冷萱的声音有几分惊恐。
我一怔，果然见小张压着高明铐手铐的时候，表姐的手正在高明身下挥舞，像是打招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