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体不好,这里很远。”李芬小心翼翼地琢磨着措辞,看得出,她回答这个问题很紧张,不过很快抓住到要点:“也许我母亲会来。”
“你不怕她伤心吗?”我问。
李芬皱了皱眉,抬头对我生硬地道:“我发现你很喜欢戳伤人,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如何?我妈不接受也得接受了的。”
我点了点头。
她见我如此,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现在这样子,心情也不太好,说话不客气,请沈警官不要计较。”
“没事。”我咧嘴一笑,飞快地睃了她的发际线一眼,沉了沉道:“听说你在学校是个好孩子,优等生,年年一等奖学金,学费基本上不用花钱的。”
李芬听到这话,眼眸里亮了亮,嘴角露出几分骄傲的笑意,却很快抿住,脸色黯然下来,摇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遇到许文。”
“你怎么遇到他的?”
我抽出一根烟,见她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烟卷,摆了摆手道:“我不会催眠你,你放心,我只是嘴痒,你不介意吧?若是我食言,你可以找律师起诉我。”
李芬听了这话,垂下了眼眸,攥起了拳头,沉默了会儿道:“我是网上认识他的,他是一名网络作家,我看过他写的小说,是他的读者,后来加入了他的读者群,然后私下里聊着还不错,便认识了。”
“你看过他的书?”我奇道。
李芬是优等生,对于一个年年拿奖学金的女大学生,我不太相信她会看《校花兵王》之类的智障小说,何况她是个女孩子。
李芬“哦”了一声,眼眸向左下方转了转,吸了口气,道:“他的小说很畅销的,也很赚钱,虽然是快餐小说,可是我很喜欢的,我很喜欢那个女主角的。”说完,抬头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并不自信,然而她要加强这种自信,所以努力瞪着我,一下下点着头,加重语气:“他的小说看着很爽,能表达**丝逆袭的爽感,我出身底层,所以很有代入感。”
“然而你不是**丝。”我听着她语气宛如背书似的,心中越发肯定了那猜测,话语里也带了几分真的质疑。
“我是**丝啊,不过是女的而已,女的也爱看,真的。”李芬似乎有些激动,胸口一起一伏,双手也握了拳,她的手并不像城市的孩子那样纤长,而是粗粝的,一看就是干过粗活的。
“你一直上学,家里也让人你干活?”我盯着她的手。
李芬见我不再追着这个问题问下去,似乎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啊,家里活多,回去得帮家里放羊,打牧草。”
我点了点头。
李芬说完之后,见我许久不说话,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着我,灯光之下,那发际线上的颜色更加分明……
屋子里忽然静寂下来,充满了一股子尼古丁的味道,李芬有些不适应地咳嗽了几声,我掐了烟,没说话,却也没走。
“沈哥,沈哥。”
门外小张敲门。
我转身开门。
“你们俩干嘛呢?没事就睡了吧,别晚上作啊,我也要睡觉的,沈哥。”小张哈气连天拍着我的肩膀,见我摇头了摇头,怔了怔,瞪大了眼睛道:“咋了?”
我嘿了一声,抱着胸,对着李芬道:“李芬同学,谁指使你来背锅的?你能告诉我吗?这可是杀人案,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这话宛如惊天霹雳,把小张惊呆了。
“哎哎哎,沈哥,你梦游呢,说什么呢?我刚才没听清。”小张拼命地揉脸,就要把脸揉成麻团了道:“你说啥,说啥呢?什么指使?”
“这孩子是来背锅的,杀人者另有其人。”我盯着李芬道。
李芬脸色煞白地坐在那里,嘴一张一合,似乎一时没找出词来反驳。
“不对啊,证据不都有了吗?人证物证都在。”
小张揉完脸,终于清醒过来,一下蹦到了我跟前,嚷嚷道:“沈哥,你到底作啥?快说?我就知道三更半夜没好事,那摄像头不是已经证明了吗?人都验证出来了,你还作?”
我摇了摇头道:“摄像头里的人,不是她。”
“为啥啊。”小张眸光开始亮了起来。
我对李芬努了努嘴:“她的长发是假发,不信你揭开看看。”
小张瞪大了眼睛,一转身走到李芬跟前,伸出手就要拽。
“你轻点。”我训斥道。
小张手顿了顿,似乎也发现了颜色不同的发际线,顺着发际线一掀,哗啦一声,那一丝不乱的长发被抓了下来,露出一头短发。
“啊——头发是假的?”小张低头看着自己的假发,咋呼起来:“沈哥,你咋发现的?”
李芬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到底年纪小,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目前的突发状况,只是傻傻地坐在那里。
“李芬的学生照都是短发。这是一。”我见这孩子脸上现出一种考试失败了般的绝望,有点不忍去看,别过头道:“当然,这不足以我疑心,关键是她的假发太完美了,她在牢房里待了好几天,没有洗澡过,头发早就该油了,怎么头发还是一丝不乱,完美无缺?只有假发才能做到。”
小张“啧“了一声道:“咱又不是女人,谁能发现这个啊。”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盯着李芬道:“这第二,她穿的衣服是套装,是中年女性穿的衣服,显然不是她这个年龄该穿的,你不觉得一个大学生忽然买很贵的工作套装很奇怪吗?当然,若是这个不奇怪的话,她的这身套装怎么能如此干净精致地保存到现在?而且是故意穿着这身套装来投案,让人觉得太刻意了。”
李芬听到这话,忽然抿住嘴,垂下眼眸。
“当然,我一切的疑心都起源于她不让我催眠,她似乎早就知道我,认识我的,并且提前提防我,她这种强烈的排斥,让我觉得有点怪异,第一次问她的时候,她没有找出理由来,所以回避了,第二次忽然单独挑出这个话题来回答我,来消除我的疑心,不过已经晚了,她做的一切,都太刻意了。”
“可是沈哥,她手机里的通信记录是怎么回事?”小张挠头道:“铁证如山啊。”
“可是你会保留长达一年的短信记录吗?”我反问。
小张不说话了。
“我们普通人的短信记录,大概能保持三个月左右,很多人一个月甚至一周就删除了,可是李芬却保持着完整的短信记录……”
“我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爱情。”李芬似乎终于抓到了破绽,呛口道。
小张看向了我。
我眨了眨眼,没吱声。
屋子里一下冷了下来,李芬说完这话,便低了下头去,拳头紧紧攥着,身子也在发抖,她很紧张,很激动,可是她在竭力抑制。
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搭文件。
“这是什么?”小张捡起来,见上面写着体检表,“咦”了一声:“怎么把这个拿来了?”
“这是不久前李芬因为要参军做的体检记录,上面显示李芬是处女。”我冷然道:“那个时候许文早死了,不知他上哪儿去包养你?”
李芬听了这话,身子忽然抖起来,依然咬牙强辩:“我们是精神恋爱……哦,不,许文他是个天阉!”
小张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