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父亲前几日去美国了，好好的怎么只有父亲出国？所以我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你父亲填表上虽然写着探亲，可是真正的原因是治病，而那天价的手术费，却不是你们家庭负担得起的。”
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道：“李芬，到底谁指使你来顶罪的？”
李芬死命垂着头，不说话。
“快说啊。”小张听了我的话，蹦起来，拍桌子道：“你知道做假证是犯法的？知道吗？你真是耽误事！到底谁派来的？快说，否则你也得判刑，谁也跑不了，你爹也好不了病！”
李芬听到这话，反而不抖了，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我道：“沈警官好厉害，我输了，我这就认罪，不过可不可以给我一晚上时间？让我认真想想？”
看着女孩眼泪汪汪的脸，我多少有些不忍，这孩子其他的不说，孝心可嘉，为了给父亲治病，自己把命押在这里，虽然她犯糊涂，可不是坏人。
“好，你要认真想清楚，这么做没用的，我们还会查清楚的。”我半劝半威胁。
李芬点头。
小张有些不甘，嘟囔：“怎么这就放走了？好容易抓到线索啊，别这样啊，沈哥。”
我瞪了他一眼，他只得嘟囔着给李芬戴了手铐，领着她出去了。
已经是半夜，走廊里的白炽灯映得晃眼，李芬踉跄着向尽头走去，忽然不小心扑倒在地上，很快爬起来，直了直身子，大踏步向前去……
深更半夜，没惊动同事，只闹腾起值班的小张，局里的大楼静悄悄的，不见一丝缝隙。我想了一下，向小张的办公室走来。
窗户的门有几个没关，随着风发出呜呜的声音，灯光照着人影，一波一波地走过玻璃窗，模模糊糊的，像是一排排烧焦的脸，
从前是怕的，现在反而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我站在办公室门前，定睛看着自己的幻觉——那张烧焦的脸。
他面无表情，只有烧焦的脸颊，没有瞳仁的眼白。
我感觉他有话对自己说，很多话，很多话……
什么话呢？
是不是要告诉我，谁是凶手？
我进了办公室，小张的电脑是开着的，这货居然在打网游，奶奶的！
我晃了晃鼠标，退出了登陆，重启电脑，输入了系统密码，调出了郑文的档案，李芬的档案。
这些是自己看过了并且看熟了的，可是换个思路就不一样了……
“沈哥。”
小张送回李芬，一进门就嚷嚷：“你说这女孩儿怎么回事？居然铁了心承认是自己是凶手，那些证据是怎么回事？通信记录都有啊，到底她是不是凶手啊？别告诉我是死人告诉你的，恐怖片的不要！”说着，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抱着胸看着我。
还是平日里傻乎乎的样子，可是眼眸里却带着几分惊疑，甚至几分惧色。
“当然不是凶手。”我说出自己的判断道：“可是我们目前没什么实锤。”
“那个假发呢？”
“嗤，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凶手不能戴假发的……”说到这里，我心中一动，点开小张的电脑，搜索许文的那个白富美前女友“朱媛”。
果然是名人，百度一下出了许多网页，上面写着朱媛各种成就，又是女强人，CEO，身价如何如何……
同样柳叶眉，丹凤眼，跟李芬竟然有八分像！而且也是一头栗红色的长发，爱穿香奈儿套装！
“得儿，这就是了，肯定是她！也只有这种有钱人，会买人顶罪吧。”小张一拍桌子。
我点了点头，蹙眉道：“我们现在只能指望李芬明天的供词了。”
小李“喔”了一声，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挂钟道：“再过三四个小时就天亮了，廖局要开发布会，你得赶紧让李芬想通了，沈哥，否则又作妖，队长会把你做成红烧狮子头的。”
“少扯淡。”我抓了小张沏好的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放下来道：“小张，你说我再作妖一次，廖局会怎样？”
小张眼珠子瞪得溜圆：“活着不好吗？”
我摇了摇头，抓了一根烟道：“若是李芬还是想不通的话，咱们就跑去问那个作证的老乡，那位肯定也被收买了，可能也未必能逼着他说真话，何况已经来不及了。”
“可你也别这样啊，慢慢来嘛。”
小张似乎有点急，“嗖”地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个一圈：“若是真的阻止不了，你去告诉队长，队长好生跟廖局说，廖局又不是不通情达理，把发布会推迟不就行了，非得硬生生阻拦？要我说，你这样子，叫个人英雄主义，不识大体，专门拿打脸领导给自己贴金！”
这话就说得诛心了，小张一向厚道人，极少这么着捅心窝，我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小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重了，挠头道：“沈哥，沈哥，别生气，咱来谁跟谁啊，对吧，我这话是也就对你说了，不是外人，你可别这样了，讲真，领导是好领导，可领导也是人，你总是拿着一些义气打脸，你最后倒是出名了，领导心里头怎么想？”
“王队不是那样的人。’我摇头。
“队长不是，那是跟你亲，廖局呢？你三番四次在公众之下让他下不来台，要是别的领导，早找个机会整死你了，人家还能重用你，那是人家心怀，可你也不能故意这么做啊，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案子，不能这么着折腾法呐。”小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概也是索性说开了，脸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说完，立时闭上眼，似乎等我上去Ｋ他。
等了一会儿，见我一直没动静，忍不住睁开眼，见我一直静静坐在那里发怔，悄声道：“沈哥？沈哥？”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一早儿跟队长打电话，然后让廖局取消发布会，咱们再慢慢查。”
“我就知道沈哥识大体，哈哈哈。”小张见我同意他的方案，咧嘴笑了起来道：“这案子差不多定了吧？我估摸着就是那个朱媛，估计是跟许文又勾搭上了，不知咋了要杀人灭口，其实这案子也有钱有势才能做到这地步啊，你瞧徐律师那个损样儿，又给许文父母撑腰，又做李芬辩护人，他哪儿来那么正义感，一看就是有钱人收买的一条狗。”
我没答，半晌努了努嘴道：“你在沙发上歇会儿吧，我替你值班。”
小张点头，从衣柜里抱着军大衣，指着沙发道：“沈哥，你在这里，值班室那边有床，我下去睡，一会儿就到点了，我上来叫你。”
我抬头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半，再眯一会儿就到了，还是休息会儿再说，点头道：“行。”
……
说是眯一会儿，然而一闭眼竟然沉沉睡了一过去，梦里依然是那个尸检房，许文坐在那里，浑身烧焦了，瞪着白色的眼珠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
“沈哥，沈哥。”
朦胧里传来叫声，很急切。
我睁开眼，见小张一脸张皇，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咋了？”我眨了眨眼。
“李芬……李芬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