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看着二维码,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见手机上忽然显示了一个网页链接,点开,居然是知乎上的一篇职业咨询的文章——
问:如果你不喜欢自己的职业怎么办?我觉得我干的工作,毫无价值可言,不是我自己的理想,怎么办?
第一个答案:
每个人都要适应规则,每个职业都有一定的规则,包括人际关系,包括做事的规则,不管如何,你要融入社会,获得成功,就一定要适应职场规则。
第二个答案:
看过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吗?
“”主人公是一名作家,认识了思特里克兰德一家。这个家庭看上去美满幸福,但是思特里克兰德先生总是显得缺乏活力。不久之后思特里克兰德离开了家庭,去了巴黎,决心寻找自己的“艺术”。
主人公找到思特里克兰德,他决心挣扎出这种生活。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后来找到了谋生的技能,过得很好。五年之后主人公在巴黎见到了思特里克兰德,他过得穷困潦倒,但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中,从未觉得后悔。在追求艺术的过程中,他的才能也渐渐得到认可。
后来思特里克兰德决定抛弃文明生活,来到了接近原始的南太平洋群岛的塔希提岛,与主人公偶然相逢。思特里克兰德娶了一名土著姑娘,并且生了三个孩子,度过了三年短暂的幸福时光。后来孩子们死了,他也得了麻风病。最后在失明的时候在墙上完成了一幅力作。土著妻子埋葬了他,并且遵照他的遗愿,把他的遗作予以销毁,尽管主人公惋惜不已。而主人公也在他的绘画中理解了他的追求。”(1)
那个兰德,就是本世界最伟大的画家——高更。
第三个答案:
我想,最悲哀的不是你找到了理想职业却无法实现,而是你不知道自己的理想职业是什么。
……
“这是什么意思?”
我拿着手机,递给陈总。
陈总盯着那个网页上的内容,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丫头就是这么一个人,让我来说,就是任性,可能也是她爸把她给惯坏了,有些神神叨叨的,做事情,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当然,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只说我接触的啊,当时我收购这个公司的时候,方媛已经把公司弄得要破产了,大部分员工说她作为总经理压根什么也不管,而且经常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的感觉,她压根不在乎这个公司,甚至也不太在乎金钱,经营不下去的时候,干脆卖给了我。”
我眨了眨眼,低头看着那手机上的文字。
“这世界上没有人不爱钱的,所以我只能说,这位可能因为不缺钱,所以有些糊涂,追求一些虚幻的东西——”
陈总把手机扬了扬,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道:“做生意不是她的兴趣,所以她也不在乎,就把这公司卖掉了,而到底什么是她的兴趣,她估计没找到,所以……要我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地游戏人间吧,倒也不像是吃喝玩乐,就是活得太虚幻了。”
“她为什么给你这个二维码呢?”我指了指纸片上的二维码。
陈总眯眸回忆了下道:“那还是我们分别之时,我们签了合同,问她后悔不后悔,她笑了笑,递给我这个二维码的纸片,说她曾经做准备当演员,结果也不适应,后来做过几个工作,都不适应,现在老爸没了,把公司给她,照样她也不适应,所以她会继续寻找自己适应职业。”
说着,陈总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擦着眼镜:“这样的年轻人,其实中国也不多见,因为中国是集体主义文化嘛,西方才崇尚个性自由,不过证明现在发展了,人发展的空间大了,选择也大了,如今出现这么多自由职业者,也不能说她错,就是有点……任性吧。”
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谢谢你了,陈总,我知道了……你知道方媛后来去哪里了吗?”
“听说结婚了,不过很快离婚了。”陈总沉了沉,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扒拉半晌,找出一张婚贴来,递给我道:“这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寄给我的,我当时正在外地出差,没来得及参加,不过上面的联系方式住址什么的都有。”
我低头看着那婚贴,见上面贴着一对璧人的婚纱照,女子真的跟陆佳很像,打眼一看,简直是一个人,男子长得高大英俊,很是体面,上面写着婚礼举行的酒店名称,下面有联系方式,女的,方媛,男的,叫林峰。
“谢了。”我对陈总致谢之后,下了楼,出了办公楼。
月明星稀,清风阵阵,停车场没有几辆车了,只有陆佳那一辆,进了车里,见陆佳蜷缩在后排,盖着外衣,合着眼正昏昏睡去。
我发动了车子。
她一下醒过来,迷迷瞪瞪地看着我:“谁?”
我眨了眨眼:“陆佳?”
她迟疑了下,揉了揉眼,又摸了摸脸,忽然醒悟地笑道:“不好意思,睡着了,怎么样,问得如何了?”
“还行,问出一些事情来,一会儿我想去找方媛的前夫。”我拿出婚贴,递给她。
陆佳却不接,只打眼藐了那婚贴一眼,只问:“这么晚了,他能出来见你吗?”
“问问。”我按照上面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是林峰吗?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方媛的事情,对,对,我是警察啊,因为调查案子,你能出来一趟吗?”
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道:“行,我刚下班,你在哪儿?哦,是原来她的公司吧,那得儿,你就在哪里等着,那边有个咖啡馆,我开车过去。”
我一听,得儿,车也不用开了,熄了火,回头对陆佳道:“前夫一会儿就来,去咖啡馆,听说我打听方媛的事情,很痛快。”
陆佳神色有些怔忪,听我说完好一阵,才“哦”了一声,盯着车前镜里的我,问:“他很痛快?”语气有点古怪。
“嗯。”我点了点头,忽然盯着她的眼睛,问:“对了,你怎么不问问陈总告诉我什么了?”
陆佳身子一震,讪笑道:“我跟她很熟悉啊,她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不答,拿出手机,点开那个二维码上的文章,递给她。
陆佳低头看着,许久,喃喃:“我说吧,她就是个奇葩,追求一些有的没的,正常人都很难理解,什么毛姆之类的,活得好好的,总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哎。”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不经意里,无尽唏嘘。
感觉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古怪,我忽然想起来问:“你不是先前还问我,人活着这辈子要做什么吗?”
“是吗?’她诧异地抬头,忽然一笑,道:“多奇怪啊。”
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见手机短信响——林峰的
“我到了,迪欧咖啡。”
林峰长得跟照片上一样,高大英俊的男人。三十多岁,浓眉大眼,很帅气,见了我,热情地我了握手,第一句话道:“我就知道她会出事。”
“哦?”
这句话,陈总同样说过。
“没错。”林峰抱着胸,似乎一肚子话要说,可是逡巡半天,从兜里掏出一个纸片道:“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
我接过纸片,又是二维码!
我抬头看了看林峰,林峰耸了耸肩,我拿出手机扫了一下,页面上出现一个文章链接,点开,竟然是前不久微信上传爆发的《湖南湘潭女子携两幼儿跳楼身亡,疑产后抑郁并遭家暴》,上面写着“一女子携两个幼儿从13楼跳下,女子和2岁多的孩子当场死亡,只有几个月的幼儿送医治疗后身亡。女子发布在朋友圈的遗书。遗书长达15页,称自己28岁时因怀孕仓促与只相处3个月的39岁丈夫谢先生结婚,结婚后因家庭各种矛盾患上产后抑郁,而丈夫在婚后曾对她进行家暴,她与公婆关系也十分恶劣。”
下面则是遗书的部分截图:
“在他父母眼里,这个儿子年近四十结婚,千挑百选,应该也是要娶一个会做饭做家务,会生养,更加要会讨好他们的媳妇吧。可惜,我不会。我一直以为贤妻良母离我很远。甚至在我的女性朋友圈子里,贤妻良母不是个褒义词。而是一个代表着放弃了自己,每天在家柴米油盐酱醋茶,在菜市场和小贩讨价还价,卷着袖子杀鸡杀鸭,围着丈夫小孩转的女人。这种女人无疑是伟大的,也是可悲的。”
“这个……”我皱眉看向了林峰。
“别误会,我可不是这文章里写的渣男,相反,我觉得对方媛算是仁至义尽了,对不起婚姻的,不是我,是她。”林峰说到这里,看向了窗外,他一直神色淡定,此时才流露出些许情绪……那种情绪,也许我可以理解为一种近似愤怒的东西。
“她是疯子,我不是。”林峰沉默了许久,转过头来,看着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映出五彩的颜色来,笼罩着林峰的脸,是一种很难理解的无奈。
“我们离婚的时候,我分了她一般家产,她的财产在破产之后,本来就不是很多了,可是我还是理直气壮地分了她一半,你若是骂我渣男,我不承认的。”林峰苦笑地指着手机道:“看着手机上写着的吗?她离开的时候,把这玩意留给了我,那意思,她不愿意做一个贤妻良母,而且对婚姻也很失望,可是……她压根就没真正进入过婚姻的角色,我想,她其实在游戏人生。”
“游戏人生?”
我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因为这话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
“没错。”林峰耸了耸肩:“作为丈夫,我也没见过她几次,她似乎很忙,经常莫名其妙失踪,很少在家,然而我们婚前有协议,我不能过度追问她的行踪,好,这个我可以忍,但是她怀孕之后,无缘无故流产了。”
“无缘无故流产?”我讶然:“是不小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