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屈小姐请讲。”面对这样的“小洁”，我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怜惜。
“东哥的嗓子变化，是从那次演唱比赛开始的，就是得了第一名的那个选秀节目。”屈雪道。
我“哦”了一声，接着道：“谢谢屈小姐。”
“不用谢，我也想尽快让东哥恢复起来，他这个样子好难受的，我看着也心疼。”屈雪说着说着，呜咽起来：“他那么有天赋的人，唱不了歌可太可惜了。”
“我会的，放心。”我安慰道：“一定会治好的。”
“谢谢沈哥哥。”屈雪的语气似乎振作起来。
我放下手机，感觉“沈哥哥”这个称呼怪怪的，可是现在来不及想太多，进了屋子，打开电脑上网，调出了李东的资料。
李东在这之前是名不经传的流浪歌手，后来在地方台选秀中崭露头角，又在一次全国性的大赛中名声大震，一路过关斩将，眼看稳拿第一，谁知在这期间出了一匹黑马叫尚晨，实力似乎不比李东差多少，就在大家猜测花落谁家的时候，尚晨在彩排中忽然掉下了舞台，断了一条腿！
李东毫无惊险地得了一等奖，只不过不久之后，嗓子就坏了——原来如此！
我冷笑一声，要揭穿吗？
“理想”的小洁，和她那糟糕的男友？
嘿。
我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一隅，天有些冷，没有吃饭，越发得冷，只得搓手取暖，便搓着，用力搓着……许久许久，终于下决心拨通了屈雪的手机。
“喂？是屈雪吗？”
“沈大哥？”
“是，若是想治好你男朋友，明天听我说……”
第二日李东与屈雪来复诊，冷萱问李东是否可以接受催眠，李东迟疑了下，看向了屈雪——他虽然对屈雪又打又骂，却也事事依赖。
屈雪咬着嘴唇看向了我。
我暗中做了个手势，屈雪点头，握着李东的手道：“东哥，你别怕，我在这里，一切有我呢。”
李东今日安静了许多，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催眠开始——
“滴答，滴答，滴答，李东，你现在站在化妆间里……”
我就坐在不远处，见屈雪把我的手表暗暗放在李东的兜里，也闭上了眼——
化妆间外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今日是全国性的比赛，人人忙忙碌碌，我正要找个人问问李东的化妆间在哪里，忽见屈雪站在化妆间的门前，穿着一身牛仔裙，清纯漂亮，像是大学时代的小洁。
“蹬蹬，蹬蹬。”她敲门。
“谁？”里面是李东的声音，不过不是现在的那种颓废，而是意气洋洋。
“是我，能找你签个名吗？”屈雪的声音在发颤。
“进来吧。”里面李东喊了一声。
屈雪推门而入，我快步跟了过去，从门缝里看见李东正坐在那里，抱着吉他，面有得意，很帅很精神的小伙子，少年得志，前途无量——很像出事前的我。
“你是……”李东站起来，见到漂亮姑娘，眼眸一亮。
“我是你的粉丝。”屈雪怯生生地抬头，忽然握住李东的手道：“我觉得你一定是最棒的，一定会得第一名的。”
李东本来兴高采烈的，听了这话，却有些黯然，苦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尚晨也很棒的，我听导师们说，尚晨的实力在我之上呢，若是他好好发挥，我恐怕……”
谁知屈雪微微一笑道：“别怕，我在这里，一切有我呢。”
李东听一个小姑娘说出这种话来，不由讶然，抬头见门外的我，问我是谁，我赶忙退了出去，向舞台走去。
资料上显示，尚晨是从舞台上摔了下去的，只要自己在舞台那边守着，谁搞的鬼自然一目了然。
走到舞台的时候，一个工人正戴着安全帽挪动架子，还有两个灯光师在聊天，我随手找了个安全帽戴上，藏在舞台的暗影下，静静站着，看着人来人往的喧哗，心里有种莫名的安然。
其实……
这件事很复杂。
我本身嫌疑未脱，又遇到一个像小洁的女人，这个女人很爱男友，男友却对她不好，且有了心理疾患，这种事我帮也有问题，不帮也有问题，像个左右不是的陷阱，走哪一步，都错。
不过我还是按照该做的事情做了，师父说过，直道而行，单凭本心。
就这样吧，我闭上了眼。
李东的梦世界，全是蒙蒙的阴暗，等了许久，也没见他过来，倒是屈雪过来一趟，兴高采烈地替李东传话，让灯光师到时候如何打灯云云，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这让我有些失望，不久，尚晨就开始彩排了。
架子没人动手脚，尚晨自己唱到嗨的时候，兴奋过了头，从舞台上掉了下去，一声惨呼，骨折。
看到这里，我觉得可以走了，正要转身，见李东跑了出来，看着担架上的尚晨，神情里并没有得逞的得意，只有惊讶。
我叹了口气，拨动了自己的手表。
“滴答”一声，场景倒流，回归现实！
睁开眼，正对上冷萱那张面无表情的美人脸，她见我醒过来，别过脸去，“一二三”打了个响指，李东一下醒了过来，似乎还在回味着尚晨被抬到医院的场景，一直捂着脸，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屈雪忙过去柔声抚慰。
冷萱看向了我。
我点头道：“确实不是你的错，我看到了，是尚晨自己不小心。”
李东讶然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因为不安，把这段记忆选择性遗忘了，可是遗忘之后，你又错乱了事实，从“尚晨断了腿我才得到第一”，变成了“我为了得到第一断了尚晨的腿”，刚才我进入了你的空白记忆，守在舞台的架子前看到了整个事实，根本没有这回事，没必要进行心理自惩。”我淡淡道。
李东的脸上忽然涌出激动的红晕，忽然又变得煞白，一下站了起来：“尚晨的腿……不是我的缘故，不是我的缘故？对吗？”
我与冷萱一起点头。
李东浑身发抖，忽然手被握住，一回头，是屈雪那张含笑带泪的脸，猛地屈雪抱在怀里，低声说道：“谢谢”。
我看着屈雪满面的幸福，闭上了眼。
直道而行，单凭本心。
“小洁”，你要幸福！
……
“你不觉得自己反客为主了？”
病人走后，冷萱冷着脸看着我道：“居然跟病人女友串通起来，擅入病人的梦中？”
“这不正是你出的考题吗？”我冷笑，木头美人也太能装了。
“考题？”冷萱柳眉微扬。
“屈雪像我的女友，从我对她的态度，便能窥到我上次梦里的愧疚动因，是杀害她之后的愧疚？还是连累她的愧疚？只是冷大夫，你找到答案了吗？”我问道。
“没有！”冷萱坦然。
“难道不合格？”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冷萱双手插在兜里，沉默半晌，淡淡道：“李东的病因转化并不正常，你觉得呢？”
我一怔道：“怎么不正常？”
“若是他真的没做这件事，没理由愧疚到这种地步，不是吗？”冷萱眯起眼，看着我道：“我只能说，你很急，很急于给你女友幸福呢，这样的心态太不理智，所以我没法给你测试合格。”
我脑袋“嗡”地一声，怔忪半晌，竟无言以对……
……
过了两日，屈雪给我打电话，惊喜地告诉我，“李东的嗓子已经开始恢复了！”
听了这话，我心头酸酸的，面上却恭喜她终于熬出头来，等李东事业有成，自然会与患难与共的女友结婚。
她在电话那头幸福地笑着，道：“这还多亏沈哥哥呢，有时间请你喝茶。”
我苦笑。放下电话，窗外的天空，阳光灿烂，碧空如洗，清风吹来，带着花香，这是自由美好的味道。看了许久，终于释然，小洁死了，小洁又活了，我帮助“小洁”幸福起来，这个结局不是很好吗？
至于李东那莫名其妙的心理黑化……
有必要分得清吗？我是很急，急着给像女友的女人找到幸福，可是问心无愧就好！
谁知过了几日，冷萱忽然告诉我：“你的努力怕是白费了。”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冷萱动了动嘴唇道：“李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