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这摸样,知道这怕是惹到大小姐了,她生我的气,一定不会合作的,因此把眼眸转到了那对小情侣身上,正要开口,忽听李蓉道:“大家恐怕都认识我了。我叫李蓉,医学院法医学大四学生,这次是去灾区做志愿者。”
“志愿者?”程东撇了撇嘴道:“去哪里不都是瞎添乱的吗?听说那些志愿者把运输道给堵了,耽误了很多事啊。”
“你这样的去,自然是添乱,我是大夫,去是帮忙!”李蓉立时反驳。
程东张口结舌,低下了头。
我摇了摇头,看向了对面的王英,王英大约五十岁左右,满头白发,戴着黑框眼镜,五官宛如刀刻,显出别样的凌厉。
见我看向她,她“嗤”了一声道:“我叫王英,是市模范教师,看过教育频道的采访吧?那就是我,年年先进,教出来的学生个顶个有出息……这次是去对岸看闺女,没想到看了这么多场好戏。”语气带着十足的讥讽,不屑地扫过舱厅诸人。
李蓉听了这话,微微蹙眉,便要开口说话,我忙抢着话头,看向那对小情侣,问道“你们呢?”
小情侣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本来一直在低头玩手机,见我问他们,男孩捅了捅女孩,抬头答道:“我叫王强,她叫李颖,我们……哦,出来旅游的。”
“李颖?”我忍不住惊呼,定睛看着那女孩,见小姑娘大概十四五岁,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带着几分稚气。
“叔叔,你认识我?”李颖见我一霎不霎地盯着她,不由诧异。
“不……不认识。”我摇了摇头,见大家都看着我,心道坏了,这要露馅,正要找话头岔开,忽听王英高声呵斥道:“你们私奔,家里人知道吗?小小年纪就早恋,要不要脸?”
王强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道:“你……老师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只是结伴旅游。”
“旅游?是乱来吧?”王英气呼呼道:“我最恨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年轻轻,不学好,现在的年轻人简直……”
“该你了,李丽。”我怕他们吵起来,看向了李丽。
李丽本来一直拼命低着头,听我提问,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咬牙抬头道:“我叫李丽,在……在夜总会工作。”
听到这话,众人不去关注小情侣,都看向了李丽,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鄙夷。
李丽羞得满面通红,缩了缩头,用头发挡着自己。
我不忍让她受这种目光歧视,也不再多问,看向了程东道:“程东,你跟付海原来不认识吧?”
程东正盯着李丽发怔,听到我的话,身子一震,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冷笑。
程东脸色微红,手指微微发颤道:“警察同志说得对,我们是刚认识的,我是……是去常州找工作来着,他是有钱人,公子哥,富二代,我们来的时候,他嫌一个人无聊,找人打牌,我们才认识的,大哥,我真没干啥,我是图他有钱,陪着他玩耍,可也不会下这种重手啊……”
“那可难说?”王英似乎因为刚才没把话说完,心中暴躁,指着程东道:“看你样子就不像好人,是不是看那个富二代有钱,一路上打他的注意?最后没打成,所以杀人灭口?”
“冤枉啊,冤枉啊。”程东见王英指控他,吓得一下站起来,双手乱摇道:“你这个老师就逮谁咬谁啊,我也就是贪图个小便宜啥的,哪敢杀人啊。”
“可是你杀人时间是最充分的。”李蓉指着刚才两人坐的餐桌道:“别忘了你们刚才一起吃饭。”
“那你们验验不就行了?你不是很厉害吗?小姑娘,快,快,验一下看看,若是真有毒,我就认。”程东挣着脖子喊道:“若是没有,别冤枉人,我要是毒死他,有的是机会,还用得着现在下手?”
“这话也对。”一直没开口的李刚忽然道:“他要是想害死付海,也不用赶着这种时候了。”说着,看着我们,摆手道:“我可不认识这俩人,我们夫妻是做淘宝店的,刚刚下了买卖,带着孩子出来旅游呢。”
张玉听到丈夫这么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揪住李刚问道:“对了,刚才那一沓信封里的钱是给谁的?回本的钱不都存起来了?你这钱给谁的?是不是给那个老娘们了?说?”
李刚被妻子一扯,有些下不来台,推搡着她道:“你又来了。”
“说啊,说啊。”张玉忽然吼了一声,眼睛忽然红了,咬牙切齿道:“你说不说?”
“别瞎寻思。”李刚摆了摆手。
张玉却不肯罢休,抓着李刚道:“大家看,这个渣男跟我结婚,还惦记着那个老娘们,背着我把钱存起来,就是准备给那老娘们的!你要是惦记她,别找我啊,当年死皮赖脸离了婚求我,现在又想起她的好了?吃着玩了看着锅里,你这个没良心的……”说着,忽然想起前妻留下的女儿,一甩手,给了雅雅一个耳光。
雅雅正站在那里发呆,没想到继母忽然打她,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李刚叹了口气,却也没阻拦。
“我就是恨,恨你个花心鬼。”张玉指着雅雅吼道:“你想着那个老娘们,我就打死她给你看,你信不信?”
李刚跺脚道:“你胡说什么,我跟她早不联系了,那黄脸婆哪有你好,我这钱,这钱是……买货的。”
“瞎扯淡,一定又找了别的女人”张玉想到自己当年做三儿的情形,越发坐实猜测,愤恨之际,对着雅雅又一耳光。
“你恨你打他啊?打孩子干什么?”李蓉气得站起来,攥着拳。
“就是啊。你恨你就打你老公啊,打小孩算啥?”王英也看不下去了,伸手拉着雅雅,道:“哪有这样的爹,眼睁睁看着孩子受欺负,都不拦着。”
张玉被她们说得恼羞成怒,咬着牙扑上前连撕带咬:“你还我钱,你当初跟我结婚,就是图这钱吧?居然死性不改,拿老娘的钱去养别的女人,我跟你拼了!”
李刚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你发什么疯?”说着,拖着妻子向洗手间走去,雅雅也哭着跟了进去,一时争吵声,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号,不绝于耳……
我们面面相觑。
忽然,一声尖叫,戛然而止。
洗手间开着白炽灯,此时一闪一闪地晦暗不明,厕所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其他的一切人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