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与李家不过是几里路之远,但周家的高门常年门庭若市,近来更是更上一层楼,与以往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芡实扶着周瑾出了轿子之时,门口已经有人候着,周家的下人都站在门外等候着。
周瑾与李芡实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瞧见了看好戏的字眼。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啊。”
周瑾的父亲也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华丽衣裳,那姣好显年轻的面容依旧跟李芡实之前瞧见那番,风姿不减当年呢。
他面上看着似乎因为周瑾与李芡实的迟来而有些不满,但那拖长了腔调的话语却足以让明眼人都听得出这弦外之音。
周瑾的父亲分明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们这边过来,那态度端的高傲自满,一脸的得意。
李芡实陪着周瑾走到了周瑾父亲身前,跟他问了声好。
“嗯。看在瑾儿有身子的份上,我这便先饶过你们。”
这话又向旁人透露出周瑾怀孕的消息。
“真是恭喜了。”
说这话的人是周家的正房,周府当家的正君。看模样,比周瑾的父亲老成许多,面上有些许皱纹,但穿着雍容华贵,打扮端正,瞧得出有一府之君的姿态。
在正君身旁,还站着几个男子。
岁数不一,有上了年纪的,跟周瑾父亲差不多的,也有年轻些许的。周瑾都一一在李芡实耳边细声细语介绍道。
在他们站在门口不久后,便有两辆马车陆续地出现在周家的门口前。
那马车是从京都的方向过来的,马夫风尘仆仆,但那马车不论是用料与装饰,都不是镇子里一般人家用得起的,看得出是出自京都富贵人家的大手笔。
那两辆马车里面坐着的主人缓缓迈着步子,下了马车后,一直在门口候着的人都挪动了步子,迎了上去。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周瑾的父亲又冷冷地来了这一句。
周瑾与李芡实并没有多做理会,只是从左耳入右耳出,听过便算了。
周家的几位公子长相都是人中翘楚,各有千秋,但独独只有周瑾随了自己父亲那双上挑的邪魅眸子,其他人皆是圆杏黑眸,鼻梁高挺,皮肤白皙滑嫩。
那两位从京都远道而来的出嫁公子穿着打扮都与镇子上的男子有所差别,身上那料子,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种莫名的贵气,就是气质在人群中也突出。
他们下了马车,先是朝周家正君微微低头问好,才各自找回自己的生身父亲。
一行人,都往周府里面走去。
到了周府里间,李芡实才真正见识到何为表里不一。
刚才在门口还举止落落大方,一进了府中,没了外人在旁,说话都是话中有话。
其中,一名妾室所处的周家六公子先是看了看周瑾一眼,才拿着眼角斜斜地瞅了李芡实,端详了她半天,才终于用手帕掩着嘴,低声笑了起来。
李芡实被周府六公子的笑声笑得鸡皮疙瘩,她还在莫名其妙之际,那六公子便带着笑意,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这位……可是府中新来的下人?模样倒是不错的,只是这长相,也太男孩子了吧,不知道的以为是男娃呢。”
说罢,眼睛还斜睨了李芡实胸前那微微隆起之处,又掩嘴低笑。
李芡实没有发火,只是摸着头,在想着如何回应比较好,但周瑾已经先开口了。
“六哥哥,许久不见了,六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化呢。”
周瑾这话,倒是让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这话怎么说?”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周瑾已经冷笑道。
“六哥哥出嫁前,这眼神不好,将我养的猫儿认作野狐也就罢了。现在还将我妻主认作下人。六哥哥,你这眼神在妻主家没遭受到刁难吧?”
言下之意倒是嫌这人不识好歹了。
对于六公子在妻主家的一些事情,早已在他时不时跑回家中找自己的父亲,通过周瑾父亲的故意加以扩散,已经闹得府中连下人都知晓了,何况是在府外的李芡实与周瑾了。
六公子在妻主家因为善妒而与其正君闹不和,时常让人笑话他的小家子脾性。
这会,这把柄倒是让周瑾一下子拿捏住了。
那六公子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瞬间变得青白交加,尔后,又是一脸愤怒地瞪视着周瑾,敢怒而不敢再言。
李芡实见战局暂且有所平静下来,连忙牵着周瑾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位子上坐了下来。又怕他口渴,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周瑾手边上,让他以备不时之需。
那边刚唱罢,这边方登场。
周家正君所出的三公子已经跟正君问起了李芡实的身份,言语之间并没有对李芡实多做刁难,倒是在李芡实的身份稍微做了一些纠缠。
“可是几里之外的李家?前些年李家两老还到家里拜访呢。”
李芡实连忙应声点头。
这话没有可以让人挑得出毛病的地方,但就是这人明明问的是李芡实本人,眼睛却连抬都懒得抬了,眼睛根本没看向李芡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公子在与正君说话。
周瑾又打算开口了,倒是被李芡实用水堵住了嘴。
周瑾没好气地白了白李芡实一眼,喝下了那李芡实递过来的水,这才缓缓说道。
“他们也只能逞下口舌之争,我起码还有你陪着过来了,他们还是只身前来的,可见出嫁之后过得有多憋屈了,所以你可以不必生气了。”
这话,听着还似乎在安抚她了?
李芡实不由得觉得好笑。
“原来是这样啊。我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又遭了周瑾一个冷眼瞥了过来。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要跟他们吵起来了?我并没有那个心情呢。”
周瑾的薄唇抿了抿,扭过头,不再理李芡实。他的眼睛在四处看着,似乎在找什么。李芡实问他,他也没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他们在正厅里待了会儿,半天便过去了。
入夜后,到了用晚饭的时辰,李芡实才在宴席上见到了那周家正房,周家嫡女与其所纳的妾室。
周家嫡女长相随了周家当家,面相老成,不言苟笑,生生让大厅原本便不和谐的气氛又僵冷了下来。
周家嫡女这阵子很少出现在众人眼中,她正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连新纳的妾室都冷落了不久,也幸得那妾室怀了身子,让周家嫡女与周家好生高兴了几日。
周家当家回来后,大家便一一入席了。
李芡实的位子与那周家嫡女的位子是在对面,周家嫡女旁边便是那妾室与正室。
李芡实刚扶着周瑾入座,便听得周瑾一声冷笑。
李芡实不由地看了看周瑾,却瞅见他的视线正落在了对面,周家嫡女的位置。
她以为这周家嫡女是做了什么举止,惹得周瑾不快了,她顺着周瑾的目光望去,这一望,却是当场愣住了。
她看见了什么?
为什么万青在这里?
他不是……不是喜欢那人吗?
这怎么成了周家嫡女的妾室了?
李芡实的目光从万青风轻云淡的脸上挪开了,慢慢地落在了万青那还平坦的腹部之处。
虽然此刻还不显怀,但是,李芡实怎么看,都觉得万青肚里的孩子也着实让她好惊讶啊。
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李芡实纳闷地回想着。
就在这时,李芡实只觉得腰间一痛,抬头一望,周瑾正勾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冷眼斜睨着望着她。
李芡实又想到了刚才。
周瑾原来刚才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找人,他在找那万青。
可是,为什么要找万青呢?
周瑾的眼底并没有迫切要见到万青的欢喜,相反的,多了一抹李芡实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一顿家宴,李芡实吃得食不知味,身旁的周瑾也是一样,李芡实只得给他拼命夹菜。结果,周瑾胃口似乎并不好,吃得比在李家的时候还少了不少。
用过晚饭,李芡实去了一趟茅房。
路过园子的时候,李芡实瞅见了前面缓缓走着的人。
她不但没有避讳,反而趁着小厮离开之时,凑了上前。
有些话,她还是觉得有必要问清楚比较好,周瑾阴阳怪气的态度也让她吃不消呢。
万青正站在园子那里,对着半月赏着那半夜绽开一会又凋落的昙花,神情淡淡的。
李芡实靠近的时候,万青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见是她,又挪开了视线,重新看向了那昙花。
“万青,你……怎么会周家啊?”
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多,只得长话短说,直接开门见山了。
万青只是沉默了些许,才勾着唇角,淡淡地一笑。
“最初中意之人并非长久相伴之人,有些时候,还是等久了才看得清。也许,这就是命吧。”
闻言,李芡实的面上露出了惊讶。
过了会儿,李芡实便从园子里离开了。
等她扶着周瑾离开了周家,上了轿子之后,李芡实才总算记起了之前与周瑾吵架以至于冷战的原因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陪着周瑾回到周家,也不是她第一次在周家见到万青了。
万青那个时候入了周府之时,她便曾经与周瑾回来过。当时,她也是向今日这般,一脸茫然地望着万青。
周瑾与她争吵的原因是,她过分关心万青,从周府回来后她便不断地从周瑾这里旁敲侧推,想要得知万青怎么会出现在周府的缘由。结果,却让周瑾误会了。
最初中意之人并非长久相伴之人。
万青喜欢的那个人为了名利,举家迁往京都而去,留下万青在此地徘徊。万青为了送别那人,却在长别亭那里遇见了山贼。
幸得周家嫡女出现,救了他。
但不幸的是,那日正遇上了暴雨,两人躲于一山洞之中,被周家人找到之时,两人孤男寡女。为了堵悠悠众口,也是心力交瘁,万青闭着眼便嫁了周家嫡女为妾室。
虽然看得出不情愿,但李芡实却觉得万青看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过日子罢了。
当晚,周瑾虽与她同床但两人连话都说不上。
第二天,周瑾没有跟她交代一声,便出门了。
李芡实在门外,等了一整天,半夜之时,周瑾那身影才徐徐出现在李芡实的视线里。
李芡实问周瑾去了何处,周瑾只是跟她说,有点事,下次会告诉她的。
然后,几日后,周瑾又频繁地外出了。
这次,李芡实是忍不了了。
在周瑾出门的时候,李芡实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
她想看看周瑾究竟去干了什么?
总觉得周瑾这几日行踪不定,过于神秘了些,问他话的时候,他还一脸的不自然,显然是有事情在隐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