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你休息,我先出去一会。”我摇头,无心多说。
我急匆匆地跑出房间,全然没看到秦少轩眼里的失落,更不知他下了床,发现另一块染血的碎瓷片。
一想到楼湛天受了重伤,我心里莫名地难受。
我找遍了整个庄园,都没看到楼湛天,有些慌了。
明明很怨他,可当我知道他也有伤在身、自己却忽略了他时,心里忍不住自责。
他一直没在我面前表现出受伤的迹象,令我忘了他被鬼气震伤了。
鬼棺的鬼气非比寻常,加上楼湛天幻鬼力网收王小月时,就耗费大半的鬼力。
而我居然还让他用鬼术把我和秦少轩送来这里,那同样得耗费不少鬼力。
之后,我不仅只顾着秦少轩、忽略楼湛天,还当他是在无理取闹。
难怪他问我眼里是不是只有秦少轩,可他会因此难过吗?
随即,我又笑自己傻,楼湛天鬼心硬如铁,根本没真正在意过我。
可我现在没办法不去管楼湛天,他去哪了?
他那么厉害,就算受伤在外,应该也没事吧?
我心里乱糟糟的,闪过一个又一个的想法,更多的是担心楼湛天。
他离开秦少轩房间时,看我的眼神,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连庄园附近都找了,我依旧没看到楼湛天,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楼湛天又不是人,很多寻人的术法都用不上,要不是他现在有伤在身,我根本不必管他。
我着急不已,突然想起我和楼湛天的冥婚关系。
人与鬼结了冥婚,彼此之间会有斩不断的牵绊。
不仅鬼可以感应到人的存在,人的道行到达一定的程度,也能感应到鬼的去向。
以前都是楼湛天感应我的下落,我因道行过低,还不曾感应过他。
我站在庄园外面,先在地面上画了一道符文,再咬破自己的手指,以指尖血滴在符文上面。
“以吾之血,唤尔之魂,冥冥媒约,隐隐有系、生生不息、唯唯而绊………………”
这是人召唤、或寻找鬼夫(鬼妻)的专用符文和咒语。
爷爷不曾教过我,是我以前在他一本记载了关于冥婚的书上看到的。
当然,鬼感应自己的另一半,不用像人这么麻烦。
我念完咒语后,滴落在符文上面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成一条血线、直往一处方向流涌。
那个方向直通市里,我惊了一下,楼湛天咋会去市里?
秦少轩的庄园位于市外,距离市里的距离不短,我徒步走去的话,得好几个小时。
看来我要到市里的话,得跟秦少轩借车了,他庄园里有个车库,里面有车子。
要我跟秦少轩借车去找楼湛天,我有些开不了口。
就在我为难之时,一辆黑色轿车从庄园里缓缓行驶出来,停在我身边。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探出头来,“谭小姐,我家先生让我送你到市里。”
这中年男人是庄园里的司机,庄园里雇佣的都是普通人,几乎都不知道秦少轩真正的身份,只称呼他为先生。
我听他这么说,似察觉到啥,猛地转过头。
秦少轩站在庭苑里,凝望着我,见我看向他,便冲我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我们目光交汇间,情绪各不同,秦少轩没说啥,冲我挥挥手,就走进里面。
我心口一窒,转身上了车,到市里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司机不知我进城干啥,坚持要等我办完事,送我回庄园,说秦少轩很少指派他做事,咋都得办好一些。
我无法,只能让司机自己先找个地方休息,我要回庄园的时候,再让他接我。
等司机一走,我就到处乱逛、以寻找楼湛天。
我画的那个符文,不光能显示出楼湛天所在的大致位置,也让我生出了对他的感应能力。
在找到楼湛天之前,这种感应能力不会消失。
只是市里的人流密集,会大大减弱这种感应。
特别是这个时间人流很多,我挤在人流,好不容易才脱身。
正想重新感应楼湛天的位置,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
我循声望去,原来马路对面的一栋酒店的楼上,有人要跳楼,下面一堆人看热闹呢。
是一个男人,因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或年纪。
他一个劲地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这时,已经有很多警察冲上楼去阻止他。
男人哭嚎个不停,我隐隐听到他好像在喊着没钱还债、逼死人之类的话。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因为我听不咋清楚,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大楼下面的人群里,居然有不少人起哄,叫嚷着让男人要死就快点跳、早死早投胎之类的。
我不禁蹙眉,咋连普通人都如此冷血?只为过足看热闹的眼瘾?
不过,我觉得这男人应该不会真的跳下来,毕竟这年头,上去跳楼的大多不一定会跳的。
我刚这么想,当警察靠近那个男人的时候,男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他对警察大吼道:“不准过来,再过来,我就真的跳了!”
僵持了好一会,男人还是被警察扯了下来。
警察大概怕他再寻死,一直把他拽到楼下开解。
围观的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了,都纷纷散开。
甚至有人骂那男人咋不去死,害他没热闹可看。
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出言刺激男人,我在人群外,没看清那男人的长相。
我暗暗摇头,刚走开几步,突然听到一道粗狂的声音在大喊,“赵亮,看你还往哪跑?”
赵亮?我听到这名字微怔了一下,咋跟我小姑的儿子赵亮同名?
该不会真这么巧吧?警察刚散开,就好像有人靠近那男人,所以,喊的应该是跳楼的男人的名字。
刚才我远远、依稀看到那男人,感觉应该年纪不小,而赵亮比我还小两岁,今年才十六岁。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赵亮,是他姐姐、赵丽云被捉到尚海市之前的一个月。
经牛头村一事后,我更没机会见过赵亮,按理说他应该在他们村里,不可能来杭宁市才对。
我并非是爱管闲事、好奇心重的人,但赵亮好歹是我表弟,没法不好奇是不是他。
围观的人怕惹祸上身,都纷纷让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刚好让我看清那个邋里邋遢、被两个大汉抓押住的男人、不,应该是男孩。
果然是我那个表弟赵亮,他不过才十六岁,如今模样竟苍老得跟二三十岁一样,整个人如同流浪汉般落魄。
他不是应该待在村子吗?咋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本想直接走人,可想到他是爷爷的外孙,如果爷爷在的话、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便犹豫了。
听了他和那两个大汉的对话,我隐然知道是咋回事了。
好像是赵丽云欠了一大笔高利贷、无力偿还之下,丢下赵亮自己跑路了。
高利贷的人找不到赵丽云,只能找赵亮的麻烦。
看样子,赵亮被高利贷的人逼得走投无路,只能跑来这里跳楼了。
听到赵丽云的名字,我一阵反感,当初我把她丢在尚海市的一家医院、就没管她了。
想不到赵丽云在经历疯人院一事后,还敢作妖,这次祸害的是她的亲弟弟。
赵亮小时候很可恶,长大后老实了不少,想救他吧,我自己都有诸多麻烦缠身。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救赵亮的时候,赵亮发现我了。
他起先认不出是我,我刚好侧过原先没有胎记的侧面,被他认出来了。
赵亮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大喊,“阿音姐、阿音姐,求你救救我!”
这下,不仅捉着赵亮的大汉,连围观的群众都对我投以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
同时,我也收获了不少议论,大都在说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咋可能认识赵亮这种人?
我也挺想假装不认识赵亮的,但那两个大汉拽着他,向我走来了。
两个大汉看到我,眼睛都不由一亮,其中一个啧啧道:“想不到你小子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妞,比你那姐姐漂亮多了!”
另一个附合道:“何止比赵丽云漂亮,就连气质都比她强上不少。”
这两人的色相令我恶心不已,赵亮对我哭求道:“阿音姐,求你救我!”
“刚才还要跳楼呢,这会倒跟一个女孩子求救了。”
不知是哪个围观群众嘲笑道,引得在场的人哄然大笑。
殊不知,我在龙岩镇名声不小,赵亮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才把我当成了救星。
赵亮无暇理会群众的嘲笑,不断地向我求救,那两个大汉也由着他,都色眯眯、不怀好意地盯我。
事情到了这份上,我不得不管了,冷喝道:“放了他!”
可能是我经常和鬼打交道,加上这段时间经历过不少生死场面,单从气势上,就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两个大汉被我这么一喝,竟显出惧意,差点松手放开赵亮。
“不就是个小妞,把她带回去,比赵丽云值钱多了。”
比较粗壮那个大汉往地上啐了一口,就松开赵亮,往我扑了过来。
围观的男女老少都怕殃及自己,吓得四处逃窜。
我冷笑一声,箭步上前,抡起拳头往大汉脸上猛砸过去。
大汉可能没想到我不仅敢还手,而且,拳势猛得不像女孩子打出来的,愣了一下。
不等他回过神,他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我这一拳。
大汉哎哟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几步,差点没稳住身体。
另外一个大汉没看清楚我是咋出拳的,还笑话那人,“豹子,你太没出息了,连一个女孩子一拳都吃不住。”
大汉话音未落,右手腕就被我捉住了,他没当回事,笑嘻嘻道:“小妞,在这里打架多没趣,哥哥带你换个地方在床上打,怎样?”
他说着,左手就要来抓我,还没碰我,他的右手臂、就被我拧到了身后去了。
我一脚踹在大汉膝弯处,抡起拳头往他身上猛砸。
“啊——”大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他疼得将水桶般的粗腰、硬生生地弯成虾米般。
我手腕一使力,只听到咔嚓一声,直接把大汉的手骨折断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一个人干翻了两个身才壮硕的大汉,把吃瓜群众们吓呆了。
我的目的在于教训他们一顿,再把他们赶跑。
所以,我把手边那个大汉甩开后,大喝道:“滚!”
“咱、咱们走着瞧!”两个大汉抛下这句话,相互搀扶着、落荒而逃。
他们一走,缩在路边装鹧鸪的赵亮才敢走过来,他小声道:“阿音姐,谢谢你!”
我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问,“你住在哪?离这远不远?”
瞧他这样子,来杭宁市的时间肯定不短了,应该有落脚之处。
如果他住得不远,我倒不介意送他回去,免得他在路上又遇到啥意外。
我虽急着找楼湛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阿音姐,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赵亮怯怯道。
他见识了我打人的样子,似乎很怕我,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带路!”我蹙眉道,他好像比上一次见面胆小了不少。
途中,我问了他和赵丽云的事,他老老实实地全告诉我了。
我才知道赵丽云欠高利贷的事有假,当初赵丽云从尚海市回到他们村子,就一直待在村子里。
直到牛头村一事后,他们姐弟俩觉得爷爷不在了,跟没了依靠一样。
于是,赵丽云带着赵亮来到杭宁市谋生,她又干上了老本行,到夜总会当小姐。
赵丽云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又很会勾人,在夜总会里混的如鱼得水,有时还赚些‘外快’。
前段时间,她费尽心机、勾搭上这一带的一个黑帮人物。
赵丽云在和那人干那事时,不知咋的,她居然把对方那‘家伙’给咬了下来。
她吓得跑回住处,卷走所有钱财、丢下赵亮自己逃跑了。
对方是黑帮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怕丢脸,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在做那种事时、被女人咬掉了‘家伙’。
所以,就编造了高利贷的借口,并另外雇人装做是收高利贷的。
赵亮东躲西藏,又身无分文,每天只好从垃圾堆里、捡些人家丢掉的残羹剩饭裹腹。
他夜里不是睡在天桥下,就是睡在垃圾场,他今日运气不好,被那两个大汉逮住了。
那个黑帮人物可能在这家酒店里,两个大汉把赵亮捉进酒店。
赵亮还算机灵,刚到酒店,就寻机挣脱两个大汉的擒制。
无路可逃的情况下,赵亮只好假装要跳楼,引人注意。
本来两大汉也不怕被人围观,却怕真的把赵****得跳楼,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因此,他们等赵亮离开楼顶、警察走了,才冲出来。
赵亮哭着求我,“阿音姐,看在外公的面上,你得帮帮我啊!”
他们姐弟这摊烂事,要我咋帮?我之前帮过赵丽云,已知道像她这种人帮不得。
我刚肯出手救下赵亮也是顾及他是爷爷的外孙,事情又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
要让我给他们姐弟收拾烂摊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别看赵亮现在可怜,谁知道他骨子里秉性是不是和他姐、他父母一样呢?
至于赵丽云为啥会咬掉那黑帮人物的‘家伙’,我怀疑她可能被鬼上身了。
既然知道赵亮所谓的住处、是附近的垃圾场,我也没必要送他回去了。
面对赵亮的苦苦哀求,我细想了下,掏出口袋里的钱包。
正要拿些钱给赵亮时,我恰巧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贪婪。
我顿时庆幸自己没头脑发热,决定帮他们姐弟处理这等烂事。
“阿、阿音姐?”赵亮见我拿出钱,却迟迟没递给他,有些着急了。
我没揭破他,把钱给了他,说道:“你离开这里吧,躲得越远越好!”
赵亮早就想跑路了,只是苦于身无分文、连路费都没有。
他现在得了我给的钱,高兴得跟啥似的,不再缠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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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赵亮后,天已经全黑了,我继续找楼湛天。
一入夜,空气中便飘散出淡淡的阴气,说明这城市里潜藏的鬼物不少。
我对楼湛天的感应也愈加强烈了,顺着感应,我来到一家酒吧门口。
楼湛天在酒吧里?像他那样的鬼,咋可能会来酒吧?
我咋都不相信楼湛天会出现在酒吧,可到了这里,感应力最强烈。
看着进进出出的男女,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素净的衣服。
我皱了皱眉头,走进酒吧,好在没人阻拦。
酒吧的大厅里一片喧嚣,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
无数打扮得张扬的男女、在舞池中纵情舞蹈,空气里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
我四下扫看了一番,目光被角落一个卡座的魂影吸引住了。
确定是楼湛天后,我惊得不轻,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喝过半滴酒。
而现在,他居然把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
从桌底的空酒瓶来看,他已经喝了不少。
据我所知鬼喝酒是无碍的,只是多少也会受酒精影响。
但楼湛天受了伤,哪能这样喝?我想冲过去阻止他,却顿住脚步了,一时竟不知该咋面对他。
楼湛天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浑身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令许多想和他搭讪的女人止步。
也有个别女人胆子比较大,结果,刚靠近楼湛天,就被他奉送一个‘滚’字。
他的气势过于骇人,渐渐地没人敢过去自讨没趣。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楼湛天,心里滋味莫名。
很想过去夺下楼湛天手里的酒杯,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
这时,楼湛天突然抬起头,他似有所感般、朝我望了过来。
我这才看清楼湛天醉意熏然的样子,俊美无铸的脸被酒气熏染上淡淡的红晕。
他平日里如寒潭般眸子也多了一层水雾,竟显出几分妖治之感。
楼湛天看到我,怔住了,他表情很复杂,先是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很快,又变成愤怒。
他动了动唇,周围太嘈杂了,我根本听不清他在说啥。
楼湛天怒瞪了我一眼,仰头饮了一大口酒。
见他这样子,我难受至极,他的表情霎时一变。
随即,楼湛天把饮进嘴里的酒、混着刺红的血猛喷了出来。
楼湛天的容貌、想让人不注意都难,自然被很多人看到他喷血的样子,全吓得惊叫连连。
“楼湛天!”我惊骇不已,再也顾不了其他,急冲到他身边。
“你咋样了?有伤还喝酒,你疯了?”我又气又急,扶住楼湛天摇摇欲坠的魂体。
楼湛天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冷傲暴戾的,何曾见过他这一面?如同一个失意的普通人,而非修为高深的鬼。
“你不陪着秦少轩,来做什么?”楼湛天怒道,猛地推开我。
这话听着好酸,要不是看到桌上、地下全是空酒瓶,我都怀疑他喝的是醋,而不是酒。
“楼湛天,别闹了,快跟我回去!”我无奈极了。
我原本就对楼湛天有怨,加上在人生地不熟的市里找了他那么久,令我更加火大。
可看到楼湛天这模样,我再多的气都发不出来。
我再度扶住他时,却没看到他眼里一闪而出的笑意。
“闹?那我闹给你看!”楼湛天微怔,抬头看着我。
他削薄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般妖治。
周遭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我怔看着楼湛天,似听不到一阵阵倒吸气声。
直到他大手扣住我的后脑勺、脸朝我压下来,俘获住我的唇。
“唔唔.……………”我没想到楼湛天会在大庭观众之下吻我。
听到周围响起一阵兴奋的尖叫声、起哄声,我羞得想挖个地洞钻起来。
楼湛天的力气奇大,我推都推不开他。
偏偏他还把舌探入我口中、进行深度的唇齿交流。
我被他吻得天旋地转,脑子晕乎乎,的,无法正常思考。
突然,不知谁吹起了一道响亮的口哨,惊回了我的理智。
我没多想,用力咬了楼湛天的唇一口,他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我。
“楼湛天,你——”我气恼不已,刚开口,他又凑过来。
楼湛天冰冷的气息吹拂在我耳际,他低声道:“阿音,我和那女鬼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