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古今汉语语法的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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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形容词的演变

说明事物性质或状态的词,就是形容词。它的语法功能主要是作定语,有时也可以作谓语、补语、主语、宾语、状语等。总体上说,形容词分为两大类。一类表示性质,如“善、恶、美、丑、强、弱”等;另一类表示形态,如“长、短、广、阔、大、小、众、寡”等。形容词的主要语法特点表现在它一般能受程度副词的修饰,能够重叠使用等方面。在特定的语言现象里,形容词产生动态化。

一、形容词的形态

古汉语中形容词有没有前缀,学术界很有争议,但“若”、“然”、“如”、“尔”作为形容词的后缀,就没有多少争议了。

①桑之未落,共叶沃若。(诗经)

②有石森然,周于四隅。(柳宗元·永州韦使君新堂记)

③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孟子·滕文公下)

“若”、“然”、“如”用在形容词之后作后缀。这种形容词的后缀形态,经历了一个演变过程。

“如”、“若”作为形容词后缀,在上古汉语中比较常见,在中古汉语中逐渐消逝了。

①婉如清扬。(诗经)

②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论语)

③周史巫,纷若,言无咎。(尚经)

上面例子均选自上古汉语典籍,“如”、“若”被用作形容词后缀。这种用法,后来逐渐消失了,相比之下,“然”作为形容词后缀,使用得更持久一些,也更广泛一些。

①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孟子·梁惠王上)

②凄然似秋。(庄子·大宗师)

③士大夫怅然失望。(汉书·陆贾传)

④卒然相视,欢然道故。(史记·滑稽列传)

⑤怡然不动。(柳宗元·永州八记)

这些形容词加上后缀“然”,形成了“像……的样子”这种格式,使形容的性状更加显明清晰了。

“然”作为形容词后缀用法,在现代汉语里也保留了下来,如“岿然不动”、“肃然起敬”、“勃然大怒”等以及“果然”、“固然”、“忽然”等。需要说明的是,“然”出现在“果然”、“固然”、“忽然”等词中,在古今汉语中,有一个虚化的过程。

“果然”古汉语中,“然”放在“果”之后,意即“果真如此”,表示后来事实正合预料。如:

①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客卿,果然。(史记·澡稽列传)

“然”在这里尚未虚化,是一个代词,相当于“这样”。“然”虚化后,就成为一个后缀,并不表示具体意义。现代汉语中,“果然”已经凝固成一个虚词,可以用作副词,表示事物与所说或所料相符,也可以用作连词,表示假设事实与所说或所料相符。如:

①他说要下雪,果然下雪了。

②他果然名不虚传。

③你果然爱她,就应该帮助她。

例①②中“果然”用作副词,例③中用作连词。

“固然”、“然”用在“固”之后,表示本来如此或“理当如此”。“然”尚未完全虚化为词缀,具有代词意义。

①王间左右,左右曰:“固然”。(韩非子·内储说下)

现代汉语中,“然”凝固,且虚化为一副词,表示承认某个事实,引起下文转折的意义。如:

①这样做固然稳当,但是太费事。

②意见对,固然应该接受,即使不对也要引以为戒。

“忽然”、“忽”本来是一个形声字,引申出“迅速”的意义,如“其亡也忽焉”(左传·庄公十一年)。现代汉语中,“忽然”意义虚化表示来得迅速而又出乎预料。

①他刚要出去,忽然下起了大雨。

②天空忽然传来阵阵雷声。

二、重叠的形容词

古汉语词大多是单音节的,形容词却有些特别,有许多双音节词,最常见的是重叠形式。重叠是一种使某语言形式重复出现的语言手段。由一般基式到重叠式的生成过程,重叠式的表现形成及其重叠的作用等,都十分纷繁复杂。不同词语的重叠,词语的不同重叠方式,重叠或出现的不同的句法地位,都会带来表意的各种差异和由此而生的其他方面的差异。形容词的重叠则更具语用效果。

古汉语中形容词的重叠形式比较常见,主要有AA式或AABB式和ABAB式。古汉语中重叠方式,主要是单音节形容词A按照AA式,双音节形容词AB按照ABAB式或AABB式,构成重叠。

AA式:

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诗经)

②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诗经)

③肃肃宵征,夙夜在公。(诗经)

④习习谷风,以阴以雨。(诗经)

⑤行道迟迟,中心有违。(诗经)

⑥驱马悠悠,言至于漕。(诗经)

⑦淇水汤汤,渐车帷裳。(诗经)

⑧言笑晏晏,信誓旦旦。(诗经)

⑨氓之嗤嗤,抱布贸丝。(诗经)

ABAB式:

①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诗经)

②退哀自公,委蛇委蛇(诗经)

AABB式:

①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宋词)

②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诗经)

重叠的形容词在古今汉语中都可以作句子的谓语、定语和状语,只是在用法上略有不同。重叠的形容词在现代汉语中作谓语时,后面往往要带上助词“的”,在古汉语中没有必要带上其他词语了。如:

①日落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怠夕。(陈情表)

②太阳红红的。

例①“奄奄”重叠后直接作谓语,说明性状。例②形容词“红红”后面附着上“的”之后用来说明主语。

重叠的形容词在现代汉语中作定语时,后面可带可不带结构助词“的”,在古汉语中作定语时,后面一定要带上助词“之”。

①无攻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阵,此治复者也。(孙子兵法·军事篇)

②天上挂着红红的太阳。

③高高山上种胡麻。

例①是古汉语用例,形容词“正正”作“旗”的定语,在定语和中心词之间加上了“之”。例②③是现代汉语用例,“红红”、“高高”作定语时,前者在定语和中心词之间加上了“的”,后者定语和中心词直接相连。使用比较灵活。

重叠的形容词在现代汉语中作状语时,它和谓语之间可带可不带动词“地”,在古汉语中也可带可不带“而”。如:

①其隙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永州八记)

②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蒲松龄·狼)

(以上是古代汉语用例)

③同学们一定要好好的学习。

④同学们一定要好好学习。

(以上是现代汉语用例)

古汉语中,重叠形容词带上“者”,可以作句子的主语,现代汉语也有类似用法。只是后面要带上“的”。如:

①皎皎者易污。(后汉书)

②美的就是美的,丑的就是丑的。

古汉语中作主语的是“者字结构”,如“皎皎者”,现代汉语中变成了“的字结构”,如“美的”、“丑的”等。

古汉语中形容词重叠后,往往会形成特定的意义。

①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史记·司马相如传)

②如臣,多多益办耳。(汉书·韩信传)

“小小”重叠使用后,表示“小而又小”的意思,“多多”重叠后意即“越多越好”。这种意义,单用一个“小”或“多”是难以表示的。正因为重叠的形容词具有独特的表达效果,历代文人常常有意使用这种形式,以达到特殊的语用效果。

现代汉语中不仅继承了古汉语形容词的重叠式,而且还进一步发展和丰富了它。

AA式:

红红绿绿白白黑黑早早迟迟

AABB式:

干干净净高高兴兴慌慌张张漂漂亮亮

前前后后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清清楚楚

严严整整红红火火安安静静热热闹闹

ABAB式:

干冷干冷通红通红雪白雪白冰凉冰凉

喷香喷香鲜红鲜红碧绿碧绿金黄金黄

A里AB式:

糊里糊涂麻里麻烦慌里慌张啰里啰嗦

土里土气古里古怪浪里浪荡慌里慌张

ABB式:

黑乎乎臭烘烘乱糟糟甜丝丝

酸溜溜蓝莹莹干巴巴金灿灿

慢腾腾软绵绵硬邦邦绿油油

近年来,在影视广告中,还出现了一些表达独特的重叠形容词形式。如:

①碧波洗衣服,真真正正,干干净净。

这种重叠,旨在达到语言上的协调,产生语言的音乐美。和古汉语一样,现代汉语中重叠的形容词可以在句子中充当谓语、定语、状语和补语。

(一)重叠形容词作状语

由形容词充当的状语表示的是动作的方式和状态,这种描写方式或状态的形容词,往往用重叠的形式。

①重重地给了我一拳。

②老师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

③等明年开了春,可要认认真真地用起功来了。

上面几句中,充当状语的“重重地”、“大大地”、“认认真真地”等重叠的形容词,如果换成单音节形式“重”、“大”、“认真”等,要么无法和动词连接,要么即便可以连接却难以完成修饰或描写的职责。如果这些重叠的形容词变成单音节形式使用,就可以完成修饰或描写的职责,但往往影响语用效果。

①她只须清清脆脆地嗑瓜子。

②她大大气气地返回乡间,找汉子,做媳妇。

③咱们又可在京西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清清脆脆地”、“大大气气地”、“长长久久地”等重叠形式可以变为“清脆地”、“大气地”、“长久地”等一般形式,但重叠的形容词,更具强调意味。

近年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语言组合形式的深化,出现了一些本来在习惯且不能以重叠形式作状语而事实又用了重叠形式作状语的用法,打破了一般语法规则。如:

①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度过春天。

②悲悲切切走一回。

(二)重叠形容词作补语

重叠的形容词除了作修饰语,还可以放在谓语之后表示动作的状况或程度。

①把字写得大大的挂起来。

②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③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

④新校长把学校搞得红红火火。

如果把这些充当补语的重叠形容词“大大”、“漂漂亮亮”、“红红火火”变成一般基式“大”、“漂亮”、“干净”、“红火”等,句子就变得不通顺。在这些形容词前加上其他副词,句子通顺了,句意却发生了变化。

①字写得(真)大。

②屋子打扫得(多)干净。

③大家都穿得(十分)漂亮。

④新校长把学校搞得(很)红火。

看来,重叠的形容有它自己独特的语法和语用功能,不能轻易改变它的结构形式。

(三)重叠形容词作定语

①短短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皮肤。

②高高的个头,四十来岁的样子。

③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说到了大伙儿的心坎上。

④快快乐乐的日子多迷人。

重叠的形容词充当定语,定语和中心词之间一般要加上结构助词,其意义也一般指向中心词。一旦重叠式变成一般基式,其修饰功能也会大大减弱。

近年来,一些新兴的重叠形容词和中心词搭配之后,产生了新奇的表达效果。

①我好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国际巨星。

②只要拥有悠悠远远的柔情。

③给人热热烈烈的向往。

④奇奇妙妙的海底世界。

一般说来,“真正”、“悠远”、“热烈”、“奇妙”并不重叠,它们的重叠,是形容词的变异形式,给人以新奇、独特的感觉,在语言的扩展中透露出幽默的情调和节奏美。

(四)重叠形容词作谓语

①脸儿红红的,眼睛亮亮的。

②脚下的路平平软软的。

③家里平平安安的。

④屋子干干净净的。

重叠的形容词充当谓语,一般要在后面加一个“的”构成“的字结构”。对于这种形容词的表达效果,朱德熙先生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这种重叠的形容词在谓语位置上,不但没有加重、强调的意味,反而含有一种轻微的程度。(《现代汉语语法研究》)朱先生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如果把重叠的形容词变成一般基式作谓语,必须加上程度副词才能通畅,和重叠式相比,加重了强调意味。如:

①脸儿很红,眼睛很亮。

②脚下非常平软。

③屋子很干净。

④家里很平安。

有些重叠的形容词作谓语变成一般基式后,显得很别扭。

①读高中,上大学大家都是潇潇洒洒的。(重叠式)

②读高中,上大学大家都是潇洒的。(一般式)

③他这个人总是开开朗朗的。(重叠式)

④他这个人总是开朗的。(一般式)

古今汉语形容词都富于形态变化。现代汉语中重叠的形态变化更丰富一些。上面分析了重叠的形容词在句中作状语、补语、定语和谓语的情况,下面再比较一下重叠的形容词作这些成分时形态变换情况。

第一,状语和定语的变换

(状语)(定语)

①红红地涂了唇———涂了红红的唇

②黑黑地染了发———染了黑黑的发

③圆圆地画了个圈———画了个圆圆的圈

④酽酽地沏了杯茶———沏了杯酽酽的茶

上面几例中重叠的形容词可以作状语,又可以转换为状语。当作为状语修饰动词时,这个重叠的形容词是双向的。如“红红地”,一方面是施事者的客观愿望,另一方面又是受事者宾语“唇”的客观效果。而转换为修饰限定宾语的定语时,就主要突出了客观效果。还有一种状语和定语的转换,转换后意义指向发生的变化。如:

(状语)(定语)

①笑眯眯地拉着老张———拉着笑眯眯的老张

②泪汪汪地望着母亲———望着泪汪汪的母亲

③乐滋滋地跟着小张———跟着乐滋滋的小张

④气呼呼地训着儿子———训着气呼呼的儿子

这种情况,主要出现在情感类重叠的形容词里。有这样一种重叠的形容词,状语和定语之间不能转换,转换后,句子就不通顺了,如:

(状语)(定语)

①轻轻地抬起头———抬起轻轻的头

②慢慢地喝着茶———喝着慢慢的茶

③微微地睁开眼———睁开微微的眼

④悄悄地递过烟———递过悄悄的烟

第二,状语和补语的转换

状语和补语的转换,有的可以直接转换,但更多的要附加其他词语。

(状语)(补语)

①好好干———干得好好的

②慢慢走———走得慢慢的

③早早回来———回来得早早的

上面重叠形容词直接转化为补语,转换后,补语成为“的字结构”,但意义并未变化。

(状语)(定语)

①舒舒服服地躺下去———躺得舒舒服服的

②轰轰烈烈地干起来———干得轰轰烈烈的

③匆匆忙忙地走着———走得匆匆忙忙的

上面状语和补语间转换时,需要附加一些别的词语,如“下去”、“起来”、“着”等。重叠的形容词在句子中作定语、状语、补语等附加成分时,其位置相互间有时可以变换。变换时动作施受对象的侧重点,主观客观效果,意义的深浅强弱等方面都会发生一些变异。重叠的形容词处在不同的语法位置上会产生不同的结构意义,因而,汉语的形态就富于变化了。

三、形容词作主语、宾语

形容词在句子中的主要语法功能是作谓语,此外,它还可以作定语、状语、补语等。其实,形容词作主语和宾语,在古今汉语中都有。

(一)古汉语中形容词作主语

①我朱孔阳,为公子裳。(诗经)

②小弱而不可知,则强大疑之英。(吕氏春秋)

③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孙子兵法)

④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孟子)

如果对事物的性质或性状要进行说明,这个形容词就可以作主语,如例①③。形容词作主语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用表示事物性质或性状的形容词代表这个事物,如例②④。

古汉语中形容词作主语,主要有这样几种类型:

其一,形容词作施事主语。

①且夫大伐小,取其所得。(左传·襄公十九年)

②战而败,贤良尽死。(吕氏春秋)

③强胜不若已者。(谁南子)

④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左传·哀公七年)

这些例句中的“大”、“小”、“强”、“贤”、“良”等都是以人或事物性状的形容词代表人或事物。这些作主语的形容词,都是动作行为实施者。

其二,形容词是受事主语

①必不使焉,则黑白在前而目不见。(荀子·解蔽)

②大难改小易服,不如服众小以劫大。(韩非子·说林)

③劳若不抚德,愁悲不哀怜,喜则誉小人,贤不肖俱赏。(韩非子·用人)

上面几句中,例①中主语“黑白”是“见”的对象,例②中主语“大”和“小”分别是“改”和“服”的对象,例③中主语“贤不肖”是“赏”的对象。这些形容词主语,都是动作的承受者。

其三,形容词作存在主语

①桓公问管仲:“富有涯乎?”(韩非子·说林下)

②安危在是非,不在子强弱。(韩非子·安危)

在这主、谓语“有”、“在”等是表示存在的动词,主语“富”、“安危”是存在的对象。

其四,形容词作被判断和陈述的主语

①寡人好服紫,紫贵甚。(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②善人不可失,恶不张。(左传·隐公六年)

③忠孝,人君人亲之所甚欲也。(吕氏春秋)

④隘与不茶,君子不由也。(孟子·公孙丑上)

上面例①②是陈述句,例③④是判断句,这些句子的主语“紫”、“恶”、“忠孝”、“隘”、“不茶”均为形容词。

(二)古汉语中形容词作宾语

当形容词成为谓语动词的对象时,这个形容词成为宾语。

①此谓使民兴贤出使长之;使民兴能,人使治之。(周礼)

②举直错请枉则民服。(论语·为政)

③通大计谋以识细微。(鬼谷子)

④世浑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离骚)

上面这些句子中,形容词放在动词之后,和动词形成支配和被支配的关系,显然充当了句子的宾语。

古汉语形容词作宾语,有一般形式,也有特殊形式。一般形式指形容词宾语和动词谓语是一般述宾关系,特殊形式指形容词宾语和谓语构成了特殊述宾关系。

一般形式:

①齐桓公好服紫,一国皆服紫。(韩非子)

②义不杀少而杀众。(墨子)

③君载细小,作此轻行,大为不易。(搜神记)

特殊形式:

①说淫,则可不可而然不然,是不是而非不非。(吕氏春秋)

②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孟子·梁惠王下)

“死其长”是为动用法,即“为其长而死”。

上面列举了古汉语形容词作主语的几种类型。形容词作主语和宾语的基本特征是这类形容词在一定的语言环境里淡化了单纯表示性质状态的某些语法特点而获得了表示具有这种性质状态的事物的语法特点,我们不能简单地把这种用法看作是词类活用。从历时的眼光看,形容词的语法功能经历了这一转化过程,这种变化,一直持续到现代汉语中。还需要说明的是,古汉语中形容词作主语和宾语,常常是在省略了形容词的中心词之后形成的。如:

①应是红肥绿瘦。(李清照·如梦令)

“红”的中心词应该是“花”、“绿”的中心词应该是“叶”。

②将军身披坚执锐。(史记·陈涉世家)

“坚”的中心词是“甲”、“锐”的中心词是“器”这种用法,在现代汉语成语中还大量保存着,如“红绿相映”、“黑白不分”、“舍近求远”、“摧枯拉朽”、“吐故纳新”、“驾轻就熟”、“扶老携幼”、“去伪存真”、“除暴安良”等。一般认为,形容词是表示性质、状态的,当它表示的性质、状态是指一种事物或者一件事情时它就可以作主语或宾语。形容词作主语、宾语,古汉语有之,现代汉语亦有之。

先看现代汉语形容词作主语的情况。

①大不可欺小,强不可欺弱,这是最起码的国际准则。

②艰苦是一种美德。

③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④他的迂逐渐的改变起来。

⑤中国人的勤劳是举世无双的。

形容词作主语一般要符合这样几种条件:

第一,谓语部分里常用判断词“是”例②形容词“艰苦”作主语,它的谓语部分里有“是”字。例⑤也是如此。

第二,谓语大都用含有“使,叫”意义的动词。例③形容词“虚心”和“骄傲”作主语,其谓语是动词是“使”。

第三,谓语往往是形容词。如“诚实好”这句话中,形容词“诚实”作主语,形容词“好”作谓语。

第四,形容词作主语时,它前面可以带上修饰限定的成分。如④⑤。

第五,当形容词主语是施事者,这个主语相当于“的字结构”,如例①。

下面再看看现代汉语中形容词作宾语的情况。

和形容词作主语一样,现代汉语中形容词作宾语也要受一定条件的限制。

第一,这个用作宾语的形容词,被看作是一种事物。

①干部要关心群众的疾苦。

②小学生不易穿红戴绿。

③外国人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勇敢。

④大伙人都夸赞他的诚实。

上面这几句中的宾语都是形容词,如“疾苦”、“红”、“绿”、“勇敢”、“诚实”等。这些形容词都被充作具体或抽象的事物,而且大多数形容词宾语都带上了定语,其事物性就更明显了。

第二,形容词作宾语时,谓语往往是“喜欢、想、爱、要”等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

①女人家最漂亮。

②孩子的天性好美丽。

③那个人不想整洁?

④小伙子也喜欢苗条。

跟古汉语相比,现代汉语中形容词作主语,宾语更消极一些,它有众多条件的限制,使用范围也没有古汉语广泛,语用效果也没有古汉语中那样强烈。不过古汉语中,一些文人有意使用形容词作主语、宾语等形式以达到语用目的。

四、形容词动态化

形容词和动词的基本区别是形容词不带宾语。但有这样一些形容词,它用在动词谓语的位置上,并且后面带上了宾语,使静态形容词动态化。形容词的动态化,古已有之,现代汉语中更趋活跃。所谓形容词的动态化,是指形容词附着上具有抽象动词的词,使静态出现动态意义。这种语法现象,源于古汉语,发展于现代汉语。

先看看古汉语中形容词动化的类型。

(一)形容词带上一般宾语

①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史记·屈原列传)

②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史记·管晏列传)

③其为人也,坚中而廉外,少欲而多信。(韩非子)

上面句子中的形容词“短”、“多”、“少”都带上了宾语,具有了一般动词的功能。

(二)形容词带上了特殊宾语

①寡君是以寒心。(左传·哀公十五年)

②大宫、大邑所以比身者,我远而慢之。(左传·襄公三十一年)

③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尚候张良。(史记·项羽本纪)

这几例中形容词中“寒”、“慢”、“善”都带上了宾语,并和宾语构成了特殊关系。例①谓宾之间是使令关系,例②③谓宾之间则是对动关系。形容词在这里并不表示性状,而表示情态的变化,显然动态化了。

(三)形容词前面加上助词“所”,使形容词动态化了

①世之所高,莫若黄帝。(庄子)

②其所厚者薄,其所薄者厚。(礼记·大学)

③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庄子·齐物论)

“所”一般与动词结合,形成所字结构,上面几例中在形容词前边冠有一个所字,这些形容词就动化了。

(四)“能、可、自、相”等词和形容词合用后,使形容词动态化

①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污而不能寒(庄子·齐物论)

②可贵可贱也,可富可贫也(苟子·仲尼)

③是故君子不自大其君。(礼记)

④物与物何以相远。(庄子·达生)

⑤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庄子·秋水)

“能”、“可”等能愿动词一般只加在动词前,上面例①②中形容词“热”、“寒”、“贵”、“贱”、“富”、“贫”等前面加上了能愿动词,所以这些形容词动化了。至于“自”和“相”,在这里含有指代性,往往和动词结合,在这里和形容词结合,因而这些形容词也动化了。

(五)形容词后带上“了”表示情态的完成因而动化了

①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蒋捷·舟宿间湾)

②只见四山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祖堂集)

③直待男女安健了,阿娘方才不忧愁。(敦煌变文集)

“了”主要用在动词之后表示时态的变化,一般用来表示动作的完成或实现。现代汉语中比较常见。其实,这种用法在唐五代就开始出现,只是运用得极少罢了。

形容词的动态用法,跟词的结构和演化过程息息相关。古汉语以单音节为主,复音词很少,词汇量远不如现代汉语丰富,以不多的词汇去反映纷繁复杂的客观世界,势必会促成词在意义上的一词多义,在语法功能上的转类。形容词动态化、符合汉语发展过程中的这种现实。

古汉语中形容词的动态用法,在现代汉语里得到了继承和发展。它不仅成为一种语言现象,而且还不断丰富和扩大着。下面就是现代汉语中形容词的动态化。

①怎么能那么冷淡人呢!

②华大妈也黑着眼眶,笑嘻嘻地送出茶叶茶碗来。

③她肿了眼泡,一声不哈,低头出入。

这几句话中的形容词都带上了宾语,显然动态化了。形容词的动态化,使语言更加简捷明快,形象生动。这正是现代汉语中形容词动态化长盛不衰的原因。和古汉语相比,现代汉语中形容词动态化更趋丰富和多样。

(一)现代汉语中,形容词带上了表示抽象时间趋向动词“起来”、“下来”、“下去”等动态化了

①山丘一下子在他眼前大起来。

②天阴下来,要下雨了。

③风停了,火也弱下去。

④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⑤放学了,校园里很快安静下来。

⑥坟头在他猛烈袭击下渐渐矮小下去。

上面这几句话中,形容词分别和“起来”、“下来”、“下去”结合,使形容词动态化。邢福义先生把第一类叫发兴态(即A起来),把第二类叫复原态(即A下来)把第三类叫迁移态(即A下去)。其实形容词动化后,构成了四种趋向态模式。

第一类,发兴态。形容词和“起来”结合,实际上是性状的动化。

①大伙儿的心情逐渐好起来。

②好端端的情绪突然坏起来。

③走过山头,眼界一下子开阔起来。

④远远地村庄模糊起来。

“好”和“坏”是两组相反的性状,在例①②中都跟情绪有关。表示情绪状况的形容词“好”跟“坏”带上“起来”,就显现出了性状的动变过程。主语“心情”经过了由不好变好的过程。“情绪”也在短暂的时间里由好变坏。形容词“好”跟“坏”不是简单地对“心情”和“情绪”的描述,而是由于时点转化而兴发来的性状。例③④“开阔”、“模糊”是跟视觉有关的形容词,它们和“起来”结合后,就不是单纯描写眼前视点的“开阔”或“模糊”状了,而是由于地点移位产生某种状态,即由不开阔变得“开阔”,由不模糊变得“模糊”了。

这种以兴发为特征的形容词动态化方式,包含着时间的变化过程,因此,在形容词前面,往往要加上“已经、开始、渐渐、突然、立即”等时间副词。

①天亮了,集市上开始喧闹起来。

②还没到旺季,生意已经红火起来。

③小张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形容词兴发动态化,是时空的转变过程。它跟时间和地点有密切的关系。

第二类,复原态,形容词和“下来”结合,是一种使事物性状趋于平静的变化过程。

①小张吸了吸气,努力镇静下来。

②屋里一安静下来,就开始看电视。

③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冷静下来。

形容词“镇静”、“安静”、“冷静”和“下来”结合,表示性状的恢复过程。“镇静下来”、“安静下来”、“冷静下来”隐含着由不镇静恢复到镇静,由不安静恢复到安静,由不冷静恢复到冷静这样一个复原过程。

第三类,迁移态。形容词和“下来”结合后,表示事物性状由高到低发生迁移。

①姜玲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冷下来。

②王红的脸阴下来。

③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这些形容词和“下来”结合后,表示的是性状的迁移,而不是性状的恢复,而且迁移的方向由高到低。

第四类,延展态。形容词和“下去”结合,表示性状的延伸和扩展。

①天气还会旱下去。

②对方的实力一天天弱下去。

③金融市场还会冷下去。

这种延展态,依附在一定的条件下,也就是说,在已有的状态下,这种状态继续延伸和扩张。它往往和“继续”等搭配使用。

①今年天气大旱,还会继续旱下去。

②对方的实力变弱了,还会继续弱下去。

③去年冷落的金融市场,还会继续冷下去。

(二)现代汉语中,形容往往附着上时态助词而动态化

形容词附着上“着、了、过”等时态助词后就失去形容词的一般特性而与动词相同。形容词由表示事物的性质状态转变为表示事物性质状态的发展变化,由静态变为动态。

①前几天冷过一阵子,这几天又热了。

②他俩红过一回脸。

③路灯只亮着一盏。

④硬着头皮说了一句话。

⑤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⑥春天来了,田野里到处都绿了。

上面这几例中形容词分别带上了时态助词“着、了、过”而动态化,“硬着头皮”、“亮着一盏”形容词后边带上宾语。已经动态化了。“红了”、“绿了”表示某种性状的呈现变化的意义。“冷过”、“红过”是性状持续了一段时间,也是一个动化过程。

形容词连接时态助词动态化,有这几个特征:

其一,形容词动化后,能带数量补语

①天黑了一阵,紧接着一亮。(动化)

②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原性)

①园子里菊花黄了一片。(动化)

②园子里菊花黄得惹人。(原性)

动词和形容词补语有严格区别。动词表示形态变化,一般存在时间长短和次数多少之分,而无程度之别。形容词恰恰相反,它表示的性状有程度之别,而无次数之分。上面两组句子中,“黑了一阵”,形容词加时态助词后带上了数量补语。“黄了一片”也是这类特点。这些用法具备了动词的一般特征,显然形容词已动态化了。至于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黄得惹人”中,形容词带的是程度补语,它们仍保留着原性。

其二,形容词动化后有些可以带上宾语

①老王冷着全身在瓜棚里呆了一夜。

②她还没红过脸。

只有动词才可以带宾语,其他类词带上了宾语,就形成了特殊用法。上面句子中,形容词加时态助词后带上了宾语,如“冷着全身”、“红过脸”,形容词已经动化了。

其三,形容词动化后,不受程度副词修饰,相反,有些却受形容词的修饰。

一般情况下,动词不受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主要用来修饰动词和名词。形容词带上时态助词后,出现了这种现象。

①他明显地消瘦了。

②天大亮了。

形容词动化后所带的修饰语不是程度副词,而是形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