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古今汉语语法的流变
28368800000009

第9章 古今虚词的差别

根据词的主要功能,把词分为实词和虚词两大类。实词包括名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和代词等。对这些词类的发展演化,在前面已经分别作了分析。虚词主要指副词、介词、连词、助词等。通常所说的“兼词”,从它的主要特征看,也应该是虚词的一个附类。

古今汉语语法中差别最大的,应该算是虚词了。人们往往把“之乎者也”作为文言文的标志。“之乎者也”就是典型的虚词。古汉语虚词的复杂性主要表现在虚实同字,一类多词、一义多用、一词多类等方面。现代汉语虚词也承传了这些特征。

一、文言实词虚化的基本因素

对于文言虚词的研究,古已有之。但以往对文言实词和虚词的研究,过分注意了它们的分类、界定和兼类等问题,忽略了它们之间孳生和寄生的关系。其实,文言虚词大多由实词虚化而来。

文言实词虚化,是一个词义派生和变迁的复杂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有诸多催变因素。其中最基本的因素是语义因素,即词义的孳生,也就是引申。当一个词有两个以上意义的时候,就有了本义与引申义的区别。文言实词虚化这一命题本身就包含着实词与虚词本义和引申义的区别问题。如果借用传统的“六书”理论来分析词义的演变,我们会觉得,大凡词的本义都是具体的,确实的,有根源的,虚词正是在这种实义词的基础上虚化而出。虚化的因素之一就是词义的引申。

词义引申的方式多种多样,纷繁复杂但有规律可循。一般情况下,由词的本义引申出新义的脉络是比较明晰的,它须沿着一定的轨迹运行。在引申过程中,可能有的词义由具体到抽象,由个别到一般,也有的词义则由抽象到具体,由一般到个别,无论哪种情况,它们须形成有序的词义演化系统。文言实词虚化的引申,纯属由具体到抽象的引申。例如,“向”,由“北出牖也”(《说文》)这一本义引申出新义,它们两者之间的主从关系不是清晰的。这几个引申义都跟“北出牖也”所表示出的“方向”有关,引申义直接和本义发生关系,从而体现了词义繁衍过程中的继承性。这是就一般意义的引申而言。如果沿着“向”的引申线索往深层引申再探究下去,文言实词虚化的引申就不这样简单了。例如:

①坚曰:“但却军,令得过,而我以铁骑数十万向水逼而杀之。”(晋书·谢安列传)

②向从图下过,见令史受杖。(世说新语·政事)

③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汝则反迷矣。(列子·周穆旦)

以上义项中的“向”,按照杨树达先生的诠释,应分别为,例①“方所介词”,例②“时间副词”,例③“假设连词,与(假若)同”。(见《词诠》)这虚化的意义,除例①跟方所有关,还能看出它跟实词义联系的痕迹外,很难看出其他几个虚化义跟实词义的联系。这是文言实词虚化的一种特殊引申。这种引申,使词由能够表示名物、动变、形容等实词义的特性派生出只起介连、助叹等虚化作用的新特性。词的意义、性能和作用等由具体到抽象,由实而虚。词的引申义和本义的关系也由近及远,由清晰趋于模糊。这种引申的基本特征表现在以下两点:

其一,这个引申,是在本义引申出新的实词义的基础上通过词义虚化的再引申,虚化后的词义和本义的继承关系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还隐约可鉴。前面我们提到的“向”表示方所介词这一虚义项,就是这样辗转生成的。“向”由“北出牖也”这一名词性本义,派生出“朝向”等新的实词义,然后才生成表方所的虚化介词义,它们沿着一定的线索流变。“如是,则可自源沿流”,“亦可自流溯源。”源与流相互沿延,呈流线型引申。再如“从”,《说文》曰:“随行也。”由此再引申出“副词,随也”,“介词,由也”,“介词,随也”等虚义项。(见《词诠》)虽然这些义项呈辐射状排列,实词和虚化后新义间的继承性还是能隐约看出。

其二,引申义和本义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疏远,流变的痕迹十分模糊。这种由实词虚化出的新义项,距离本义较远,辨识起来也就比较困难,甚至,“有时候,它们渐变渐远,竟像和最初的意义毫无关系似的。这好比曾祖和曾孙的面貌极不相像。”(王力《龙虫并雕斋文集》)诸如由“向”孳生出的表时间副词的意义,就属于这种引申,我们似乎很难找到这个表时间副词的虚义项和这个词的实义之间的任何联系。这种语变现象是否就意味着词义孳生过程中源流关系的脱节呢?不是。我们之所以一时还无法看出引申和本义之间的继承关系,这是因诩义虚化造成的视觉障碍,引申义和本义之间的关系还是客观存在的,尽管已经十分模糊了。表面上看,“向”表“北出牖也”,“方向”、“朝向”、“趋向”等,甚至作为方所介词,它们都跟“分所”有关,而“向”表时间副词的义项,则跟“时间”有关,二者似乎大相径庭。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从古人比较注重时空概念的联系这个支点出发来分析,时间不也有一个抽象的流变方向吗?因此这种引申,其实是在特殊思维指导下,跨越时空概念的一种特殊引申。引申义和本义之间不是意义上的简单联系,而是以一种特殊思维作为联结纽带的。

王力先生认为:“新义的产生可以分为两类,第一是孳生,第二是寄生。”、“所谓孳生,就是由原来的意义生出一种相近的意义。”、“所谓寄生,却不是由原来的意义生出来的,只是毫不相干的一种意义,偶尔寄托在某一个字的形体上。但是,等到寄生的时间长了,也就往往不能和那字再分离了。”看来,文言实词虚化,除了“孳生”(即“引申”)这一基本因素外,还有一个“寄生”,也就是假借问题。这个假借,和汉字“六书”中的假借不尽相同。“六书”中假借之法是用现成的汉字作为表音符号记录无字新词或新词义的一种寄生手段。和其他五书最主要的区别就是它并不直接增加字的数量,而是通过一字多义来促使字的分化孳生。文言实词虚化正是利用这一特点,使分化后的虚词义,寄生在已有的词之上,形成词的兼类现象,从而达到丰富词汇的目的。需要说明的是和“本无其字,依声托事”的假借一样,新派生的虚词义和它所寄生的原词从意义上丝毫不发生关系。例如,“何”,《说文》曰:“儋(担)也。”即“负荷”之义。至于后来它又表示“什么”、“怎么”、“为什么”和“多少”等虚化或半虚化意义,这纯粹是假借的问题,我们根本看不出几个虚词义和这个词的本义之间有什么联系。

假借作为文言实词虚化的一个因素,是古人为克服汉字数量过多,词汇过繁而寻找出的一条科学有效的途径。其首肯之处,就是使虚化后的新词义寄生在原词之上,省去了无数无用之词。汉语词汇之丰富,词义之差别,无穷无尽,如果每产生一项新词义都是增添一个新词,必然会造成词汇的纷繁淆乱。假借之法,正克服了这一弊端。和引申不同的是,引申是把意义作为词义虚化的联结纽带,源与流延续衔连。尽管“从”有“副词,随也。”、“介词,由也”。“推拓连词”等诸多虚义,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些义项都由“从,随行也”(《说文解字》)这一本义辗转引申而出,我们可以由流溯源,它们在意义上是一脉相通的。假借之法则仅仅以语音为桥梁,原词和虚化后的新义项体现出了源与流替代性,它们在意义上并不直接发生关系。“之”由“往”的本义引申出“这”、“此”等义项,它们之间的关系倒还有线索可循,至于“之”作结构助词用时,这就是假借问题,双方在意义上似无联系。

文言实词虚化还有一种特别的情形,就是因寄生而孳生,也就是在假借的基础上的再引申。在很大程度上,文言虚词就是因此而丰富。如“自”,《说文》曰:“自,读若鼻。”后来,“自”被借作介词,起介事作用,“自其异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庄子·德充符》),《词诠》曰:“自,介词,从也。”再后来,“自”又有了更多的虚词义。

①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左传·成十六年)

《词诠》曰:“自,假设连词,苟也。”

②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恶乎用吾情。(礼记·檀公下)

《词诠》曰:“自,推拓连词,与‘虽’同。”

“自”的这些虚词义,就是在假借的基础上通过再引申而出。

文言实词虚化的过程,须伴随一定的条件,新生的虚词义,或孳生,或寄生,或寄生之孳生。无论孳生词还是寄生词,总要和原词发生某种联系。前面我们提到虚化后的寄生词从意义上和原词没有关系,并不等于它们完全没有关系,在它们中间,就有一个语音借体存在。从这个角度看,因假借而寄生的虚词义和该义项所寄生的原词之间仍有一种无法完全切割的关系,即语音媒介。如果不从这个角度认识文言实词虚化过程中的假借问题,会使词义的流变成为无源之流,这是不符合语言演变中继承法则的。既然文言实词虚化过程中的假借之法是以语音为媒介,那么,假借因素其实就是语音因素。

引申使虚词得以孳生,假借使孳生的虚词义得以寄生。除此而外,文言实词虚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存在,即语法因素。词的分类其实就是词的语法分类,把词按实词虚词划分,主要以词的语法意义和语法功能为依据。正如杨树达先生所言:“凡读书者有二事也,一曰明训诂,二曰通文法。训诂治其实,文法求其虚。”某些文言实词,因为其语法意义和语法功能的改变而改变了其词义和词性。辨识词的这种虚化现象,就不能不参以语法因素。

如果说引申是词的孳生因素,假借是其寄生因素,语法因素则是对孳生或寄生的虚词义的真实性的鉴定,同时它又发挥着转化词性和词义的作用。如“之”在上古汉语里是使用得非常广泛的一个词,单就其指代性而言,它可以远指,也可以近指,可以指事、指物,也指人、指理。它指代的范畴非常广泛。正因为它这种无所不指,兼容性很强的语法特点,才使其在某些语言环境中的指代对象趋于虚化。

①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孟子·离娄上)

②顷之,烟炎张天。(资治通鉴·汉纪)

③亡之,命矣夫。(论语·雍出)

④怅恨久之。(史记·陈涉世家)

对于以上句子中的“之”,许多学者仅从表象认识,把它们一概看作是舒缓语气,凑足音节的语气助词。这是对“之”的意义的一种误解。如果从动变的角度看,“蹈之”、“舞之、“顷之”、“亡之”、“久之”等这些“之”,仍然具有指代性,只不过随着它的语法地位的改变,其指代性已经逐渐虚化。这一虚化,就是语法因素促成的。再看一下“所”是如何随着语法地位的改变导致词义虚化的。“所”本来是一个表示处所的名词,但在古汉语中,主要用于“所字结构”。这个“所”,有人把它看作一个特殊的代词,有人把它看作一个特殊的助词。把它当作什么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意义已由实而虚。“所”原本可以在句子中独立充当成分,但在此它就不能独立运用了,必须和其他词或词组组成一个名词性结构才能充当句子成分。这仍然是语法因素从中起着作用。

不难看出,语法因素对词义的变迁影响不小。首先,词的语法作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虚化后的词,要么不能充当句子的主要成分,要么不能单独充当句子成分。前面我们提到的“蹈之”,“舞之”中的“之”,因为其指代意义的虚化其语法功能也发生了变化,“舞之”、“蹈之”是说人们因为快乐一产生就手舞足蹈起来,“之”泛指快乐产生的情况,作“蹈”和“舞”的原因补语。其次,词的组合能力也削弱了。虚化后的词只有附着在其他词的前后才能发挥作用。“所”本来是一个实词,虚化之后,只可作为其他词或词组的附缀。另外,词的意义也由具体变得抽象,由实在变得虚泛。

以上分析了文言实词虚化过程中的语义因素,语音因素和语法因素。除了这三个基本因素之外,还有一个语用因素。这是一种借助修辞手段临时使实词虚化的方式,如果脱离了特定的语用环境,其虚化义就会随之复实。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木兰辞》)“十日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礼记·大学》)中的“十二”、“十”等用在这里并不表示确切的实数,而是带有夸饰意味的虚数,极言其多。当“十二”、“十”不具备这种修辞特征时,它们也就失去了虚义了。对文言实词虚化的这种语用因素,还有待于今后进一步探讨。

二、副词的发展

所谓副词,指能够修饰动词、形容词和名词性谓语,在句中作状语或补语的虚词。副词是汉语中数量多,范围广,使用复杂的一类词。吕叔湘先生曾言:“副词内部需要分类,可是不容易分得干净利索,因为副词本来就是个大杂烩。”(《汉语语法分析问题》)这就一语道中了副词的复杂性。副词的复杂性,首先表现在其来源的复杂上。前面论及了文言实语虚化的基本因素,副词首当其冲。许多虚词,特别是单音节虚词,就是由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等直接虚化而来或者间接引申而来的。

由名词引申出的副词:

①无私剑之捍,以斩首为勇。(韩非子·五蠢)

②初,吴王首反,并将楚兵,连齐赵。(汉书·荆燕吴传)

“首”其本意是“头”,名词,但用在动词前,它的本义就有所变化,引申出“首先”、“开始”的意义,显然是副词了。这种由名词虚化为副词的过程是十分清晰的。“首”是一个象形字,上面是头发和头皮,用以表示头盖,下面是眼睛,用以代表面部。“首”是“头”的象形。人出生时头先出,因此直接引申出了“首先”、“开始”等意义。

有些副词是直接由名词引申出来的,有些需要经历一个辗转过程。如:

①是以晦广以平,则不丧本基。(吕氏春秋)

②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感于物也。(史记·乐书)

③若束以上诸士大夫征见古今者,知帝王所都本无定处,无所与疑。(陈书·周弘正传)

“本”的本义是“草木的根”,如①。“本”并不由这个本义直接虚化为副词,而是先引申出“根基、根源”义来,如②。在这个引申义的基础上,再引申出“本来,原本”等副词意义,如③。这种虚化过程,需要一个过渡,有了这个过渡才促使名词虚化为副词。

由动词引申出的副词:

①东郭牙中门而立。(韩非子·外储说左下)

②刘子骏闻吾言,乃立称善焉。(新论·述策)

“立”的本义是“站立”,像一人站立之形。它是如何虚化出“立即、马上”的副词义呢?这跟汉语中表示时间之快的动作有关,诸如“转瞬之间”、“俯仰之间”、“旋踵即逝”等,“立”由“站立”虚化为“立即”,实际上是“稍立片刻”的滋生。

①险阻艰难,备尝之矣。(左传·僖公二十八年)

②楚尝与秦构难,战于汉中。(史记·张仪列传)

“尝”的本义是辨别滋味,品尝。又由这个具体的“品尝”引申出抽象的“品尝”,表示“经历”,由“经历”虚化出了“曾经”的副词义来。这是一种比较复杂的虚化过程。

由形容词引申出的副词:

①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荀子·不敬)

②子诚能为寡人为之,寡人尽听子矣。(吕氏春秋·东成)

形容词“诚”表示“真诚、真实”,副词“诚”表示“确实、的确”,它们都具备“真实”的意义。下面一组引申也是这个道理:

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孟子·滕文公下)

是故抱枉而死。(抱朴子·外篇·名实)

汝体枉杀南下鸿。(杜甫·岁晏行)

这是一个由“弯曲→冤枉→徒然”的间接虚化过程。

由名词、动词、形容词等实词虚化出副词义的过程是复杂的。虚化后,一部分成为专用副词,如“已、且、既、皆”等;一部分成为兼类副词,如“窃、阴、佯、伪、私”等。正因为如此,才造成了一些形容词和副词,一些名词和副词区分上的困难。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现代汉语中。如“一致”(形容词)与“一概”(副词),“突然”(形容司)与“忽然”(副词)的区分等。但现代汉语中副词毕竟已经定型,以专用副词为主,兼类副词已经很少了。

副词和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这种密不可分的渊源,在副词的归属问题上难以定论。从《马氏文通》到近年来通行的数十种古代汉语、现代汉语教材,把副词作为虚词者有之,把副词归为实词者亦有之。分歧固然存在,由于清初经学家刘淇在他专讲虚词用法的巨著《助学辨略》中把副词归入虚词,近代学者杨树达又沿用了刘氏的说法,后来出版的研究虚词的著作,大都把副词归为虚词的范畴。但持副词虚词说者为数也不少,黄伯莱和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就把副词归为实词。看来,副词的虚实之争,还须持续一个相当阶段。

我们觉得,副词既然由其他类实词虚化而来,从本源上就已经确立了它的虚词性;另外,从词汇意义上看,它也不像其他类实词那样具体;从语法功能上又不像其他类实词那样经常作句子的主要成分,因而,它应该归为虚词的范畴。副词除了虚实之争外,在它内部的再分类上也存在很大分歧。较早的分类是《马氏文通》。马氏把“状字”(即副词)分为“指事成之处”、“记事成之时”、“记成事之容”、“度事成之如许”、“决事之然不然”、“传疑难不定之状”等六类。马氏的分类虽有不够精确,不够全面之处,但毕竟奠定了副词研究的基础。随后,杨树达先生《高等国文法》较早提出副词名称并把副词分为十类,王力先生主编《中国现代语法》把副词分为八类,郭锡良先生主编《古代汉语》又分为六类,吕叔湘先生《中国文法要略》分为七类,黄伯荣、廖序东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又分为六类。无论把副词分成多少类,把它总括起来无非表示程度、范围、时间、情态、否定等内容。

副词虽然灵活而复杂,但古今汉语中副词的语法特征和语法功能并没有多大的差异。它可以修饰限制形容词、动词,在句子中主要作状语、补语,却大多不能单独回答问题。如此等等,都是古今汉语中副词所具备的其同特征。副词能不能修饰名词呢?应该承认,副词一般不能修饰名词,但古汉语中却有特殊用法,当名词充当谓语时,而且名词谓语句一般不用判断系词,充当谓语的名词就往往受副词修饰。如:

①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左传·襄公八年)

②吾乃梁人也。(战国策·赵策)

③膑亦孙武之后世子孙也。(史记·孙膑传)

④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史记·项羽本纪)

⑤梁父即楚将项燕。(史记·项羽本纪)

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三国志·诸葛亮传)

上面几例中的“非、乃、亦、必、诚”等都副词,而且它们都放在名词或名词性短语之前起修饰作用。需要说明的是,古汉语中副词修饰名词,必须是充当谓语的名词,而不能修饰一般名词。另外,并不是所有的副词都能修饰充当谓语的名词,程度副词就不能修饰谓语名词。

这类修饰谓语名词的副词,翻译成现代汉语时,含有“是”的意义,这是我们根据句意理解的结果,实际上它们本身并没有这种意义,它们的词性也并未改变。如:

此皆古之良马也。(荀子·性恶)

此悉贞亮死节之臣也。(出师表)

之人则举义士也。(荀子)

“皆、悉、举”相当于现代汉语的“都是”,这是系统地理解,仔细分析,上面句子都借助“也”表示判断,而“皆、悉、举”则是范围副词用来修饰限制名词的。有人认为,上面这类句子是副词后面习惯性省略了动词。言下之意,这些副词所修饰的动词省略了,这种说法未免有些牵强。其实,并不是副词后面习惯性省略了动词,而是古人有省略动词的习惯,正是这种习惯,才为名词作谓语和副词修饰谓语名词创造了机会。

现代汉语中名词也可以作谓语,但这个谓语名词一般不受副词的修饰。只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副词可以修饰名词或名词性短语:(1)程度副词修饰方位词或方位意义明显的处所词,如“最前、最上头、最底层、最前线”。否定副词在一定的格式里也可以修饰方位词,如“不前不后、不上不下、不左不右”。(2)少数副词可以修饰表时间的名词,如“明天才初三”、“今天已经星期六”。

上面分析了副词修饰名词这一特征的古今演变情况。下面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即副词能否修饰副词。副词能修饰动词和形容词,这是各家语法学者的共同认识,但副词能否修饰副词,则各家的看法不同。有的认为副词的基本作用是修饰动词、形容词或其他副词,有的认为副词只具有修饰动词和形容词的功能,有的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应该怎样看待这个问题呢?

副词修饰副词,在这样一种结构形式,即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副词连用的情况下才能发生。这种形式在古今汉语中都存在,但是否真的副词修饰了副词,还要具体分析。

古汉语中副词连用的情况并不少见,如:

①是时,汉兵已逾句注三十余万众,兵已业行。(史记·刘敬传)

②魏将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军既已过而西关。(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业、已、既”都是时间副词,表过去。“已业”、“既已”是副词连用,并没有构成修饰和被修饰的关系,而是同类副词的并用,表示“已经”的意思。下面用法,同样属于这种现象:

①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庄子·让王)

②巨是凡人,偏在远郡,行将为人所并。(资治通鉴·赤壁之战)

《词诠》云:“行,副词,且也”,“方,将也”,“且,将也”。可见“方且”、“行将”同类副词连用表示“即将”、“将要”的意思。

除了时间副词可以连用外,程度副词,范围副词、时间副词等都可以同类连用。如:

①天下有变,诸侯并争,愈益治器械攻战具。(史记·淮南王传)

②所亡矢以十万数,而诸侯并直,益愈多。(叹书·项籍传)

“益愈”、“愈益”是程度副词连用,表示“更加”。

①而高祖后宫唯独无宠者、疏远者无恙。(史记·外戚世家)

②唯独老弱与太子留守。(史记·越世家)

王引之《经传释词》云:“唯独也,常语也。”或作“(唯)、(维)”。“唯独”,是范围副词连用,强调如此而已。

副词连用,有明显的强调意味,可见并不是副词修饰副词。下面这种现象是不是副词修饰了副词呢?

①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韩非子·喻老)

②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史记·项羽本纪)

③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左传·僖公二十二年)

④及大敦乐而无忧,礼备而不偏,其唯大圣乎?(礼记·乐记)

首先应该说明,上面句子中加点的副词并不是简单的连用,也不是副词修饰副词,第一个副词并不是单独跟第二个副词发生关系,而是跟整个后半部分发生关系,如“将”不是修饰“益”的,而是修饰“益深”的,“皆”是修饰“且为所唯”的,“未”是修饰“既济”的,“其”是修饰“唯大圣乎”的。

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古汉语中一般副词不能修饰副词。现代汉语中副词能不能修饰副词呢?下面我们试析例:

①这个很明白的人,决不承认这个很苛刻的条件。

②这并不艰难。

③大家一向都很积极。

④花不很多,圆圆地排成一个圈,不很精神,倒也整齐。(鲁迅·药)

这些例子中加点的地方,其形式和古汉语中“皆且为所虏”、“将益深”、“未既济”、“其为大圣”一样,容易产生结构关系上的歧解。

上面两组分析,按照B组分析法,就其结构标准来说,其直接成分本身不能独立,如“决不”、“并不”、“都很”、“不很”所表达的意思并不明确。相比这一A组的分析比较科学一些,切分后每一个直接成分可以独立,而且能自由地组合在一起,可以表达明确的意义。所以这种两个在一起的副词没有修饰关系。

至于现代汉语中两个副词的连用,如“不甚、不妨、不必、不堪、不仅、何必、未必、大凡”等已经凝结成复合副词了,这是副词发展的趋势。

跟古代汉语一样,现代汉语中一般情况下副词跟副词是不直接发生修饰关系的,但在特定的条件下副词跟副词间存在修饰关系:

一是副词作谓语时副词可以修饰副词。

①给我们看看也无妨吧!

②去不去不一定。

这里“无妨”、“一定”是副词充当了谓语,它前面的副词“也”、“不”也自然是修饰语了。这种句子的主语必须是以动词为中心的短语。

二是省略了中心词的句子中副词可以修饰副词。

①那也未必!

②你常见他吗?我也只偶尔。

这种省略中心词的句子,在特定的环境中其意义不言自明了,不必出现中心词,就形成了副词修饰副词的现象。

和其他虚词相比,副词确实有它独特的地方,诸如古今汉语中副词修饰名词,现代汉语中副词修饰副词等特殊现象。古今汉语副词的特殊性,还表现在副词的重叠形式上。关于副词的重叠,也有纷争,但副词的重叠是古今汉语中都存在的一种语言事实,只是古今汉语中重叠的范围和广度不同而已。

古汉语中副词的重叠形式:

①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孟子·万章上)

②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司马迁·报任安书)

③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陶渊明集·杂诗)

④孝公既见卫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听。(史记)

⑤无有名山大山之限,稍稍蚕食之,傅之国都而止矣。(战国策·赵策)

这种重叠的副词,大多只是表示时间、状态、范围、程度中的少数副词,以表示强调,重叠的形式也比较单一。相比之下,现代汉语中副词重叠形式要广泛得多,出现的频率也频繁得多,其意义和作用也丰富得多。

第一类,时间副词重叠

刚刚时时早早时时刻刻

每每常常连连屡屡往往

第二类,程度副词重叠

略略稍稍死死足足最最

第三类,范围副词重叠

处处单单仅仅统统通通

样样儿阵阵儿家家儿件件儿

第四类,情态副词重叠

匆匆急急渐渐历历悄悄

好好冉冉暗暗草草翩翩

第五类,语气副词重叠

大大明明偏偏恰恰切切万万

在这诸多的重叠中,有些是原式副词的重叠,如“刚刚、常常、仅仅、渐渐”等,这些重叠式副词是在能单用的原式副词的基础上重叠而成的。有些原式是动词、名词、形容词甚至介词,重叠后变成了副词,如“往往、轻轻、人人”等。有些没有原式,拆开后不能单独运用,如“匆匆、冉冉、翩翩”等。

副词重叠,主要有这样几种形式:

AA式:稍稍慢慢默默时时

AABB式:时时刻刻年年岁岁

AAB式:件件儿阵阵儿家家儿

副词的重叠,丰富了副词的作用,扩大了它的使用范围。

1.重叠式副词在句子中语法功能更广泛一些。一般情况下,原式副词也好,重叠副词也好,都可以充当状语。但原式副词只能作句中状语,而重叠式副词既可作句中状语,又可作全句的状语。如:

①早上刚一起来又碰上小栾要请假回家收秋。

②他刚刚一踉跄,那用整株的木料做成的栅栏门跟着他的脚跟合上了。

③刚刚那个交通厅干部要他带个“口里”来的外调人员。

例①中“刚”作句中状语,例②中“刚刚”也作句中状语,例③中“刚刚”则作全句的状语,其出现环境在句首,即主语之前。

2.重叠式副词比单用副词更具强调作用。大部分重叠副词在句中和动词、形容词等发生关系时,能起到加重语气和强调动词,形容词的作用。

①足有半分钟,他从她背上落了下来,摔在了地板上。

②扬眉吐气的大赵庄群众,放了足足有半小时的鞭炮。

“足足”显然比“足”语意加深了。“足”表示数量或程序上够了,达到了,有充分的意思。“足足”则完全够了,完全达到带有足实、宽裕、绰绰有余的意味。

三、介词的发展

介词是用来介绍名词、代词等给述语的词。其功能在于引出与动作(或状态)相关的时间、处所、人物、工具、条件、方式等,使句意的表达更为具体、准确、生动。现代汉语中有的介词个性很强,如“从、被、对于、关于”,有的介词不止一种词性,如“在、给、比、拿”等词有时在这个场合是介词,在另一个场合却是动词。这就使语言学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现代汉语里的介词都是从动词演变来的。”(朱德熙《语法讲义》)。关于介词和动词的关系,《马氏文通》中就有这样的论述:“总之,介词用法,与外动字大致相似。故外动字有如介字者,反是,而介字用如外动字者,亦有之。”马氏准确地道出了介词和动词的兼类关系,但介词是否全都来源于动词,还有待考察。

首先,应该肯定,现代汉语中确实不少介词来源于动词,但并不等于所有介词就来源于动词,而且古今汉语中都常见的几个介词,如“于”、“以”、“自”、“在”等甲骨文中就已经是介词了,这就很难断定它们来源于动词了。

“于”是一个古老的介词,在甲骨文已出现:“于”在先秦典籍中作为介词,已十分广泛:

①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诗经·豳风)

②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尚书)

③子于是日哭,则不歌。(论语·述而)

④北戎伐齐,齐使乞师于郑。(左传·桓公六年)

⑤召庄公于郑而立之。(左传·桓公二年)

⑥苛政猛于虎。(礼记)

⑦闻于四方。(诗经·大雅)

⑧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孟子·梁惠王上)

“于”在这里用来引出时间、处所、对象,表示比较、被动等;或引出状语,或引出补语。总之,在先秦,“于”已经具备了它的全部介词功能,而很难发现“于”有动词的用法。

“于”在古汉语中有时可以写成“於”或“乎”。“于”和“於”是古今字的关系,“于”常见于甲骨文,“於”是最早出现于《论语》、《墨子》、《荀子》等书。《春秋》中除地名用“於”、“于”杂用。其实,古汉语中“乎”和“於”在语法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乎”作为介词与“于”基本上相同,在使用范围上略有差别,“于”可以用于状语和补语,而“乎”则只能用于补语。如:

①元济于城上请罪。(李溯·雪夜入蔡州)

②赵氏求救于齐。(触龙说赵太后)

③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庄子·庖丁解牛)

④吾尝疑乎是。(柳宗元·捕蛇者说)

现代汉语中,“于”的异体用法“於”、“于”和“乎”完全分离,主要承袭了古汉语的多种介词作用,用来引出时间、处所、对象,以及表示比较,被动等,并且出现位置也比较灵活。如:

①中华人民共和国于1949年10月1日成立。

②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之林。

③这样做于人于己都有益。

④捐不捐款完全出于自愿。

⑤一定要干得好于对方。

现代汉语中介词“于”是直接由古汉语介词发展而来的,并不是由实词演变来的。

“以”作介词在甲骨文中已有,同时“以”在上古汉语中也有动词意义,如“如或如尔,则何以哉”(论语·先进),这个“以”就是“用”的意思。《诗经》中也有一些把“以”用作为动词“用”的例子,如“采莳、采菲,无以下体”(诗经·邹风·谷风),但是,《诗经》中更多的是把“以”作为介词:

①将子无愁,秋以为期。(诗经·卫风)

②以尔车乘,以我贿迁。(诗经·卫风)

“以”作为介词,在先秦两汉散文中比比皆是:

①何不试之以足。(韩非子)

②吾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论语)

③天下有变,王割汉中以楚和。(左传)

④于是众从其言,以兵属项梁。(史记)

“以”作为介词,从甲骨文开始,一直延续至今。尽管“以”在古汉语中也兼有动词意义,但极少用作动词。现代汉语中“以”完全成为一个介词了。

“在”同样是一个古老的介词,甲骨文中就有,如“今日告其步于父丁,一牛,在祭卜。”(中一、三四六)意即:今天将行走之事告于父丁,用一牛,在祭卜。可见“在”的介词意义已经很古老了。“在”作为动词用法也不少,如“泉源在左,淇水在右”(诗经·卫风)这个“在”表示“存在”的意思。“吾子独不在寡人”(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表示问候的意思。在上古汉语中,“在”就介词、动词兼而用之。

介词用法:

①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左传·襄公三十年)

②子在齐闻韶。(论语·述而)

动词用法:

①献公子九人,唯君在英。(左传·僖公二十四年)

②曰:“子在,回何敢死。”(论语·先进)

③故玄酒在室。(礼记·礼远)

“在”介动兼用,从上古汉语一直连续到现代汉语中,而且各自的使用频率都很高,例如:

介词用法:

①他把书放在桌子上。

②小王还在上海开会。

③他正在河边散步。

动词用法:

①他们都在北京。

②李师傅在家吗?

③周总理,你在哪里?

“在”的演化过程说明:“在”现代汉语的介词用法承接了上古汉语的介词用法,而它在现代汉语中的动词用法同样承接了古汉语中的动词用法。

当然,现代汉语中不少介词是从动词转化来的,如“向、把、拿、对、同”等等。从这一点看,我们认为一部分介词来源于动词。

“对”在上古汉语中主要用作动词,表示“对答、对着、对立”等诸多意义,大约到了汉代,“对”就出现了介词意义,如“归,对其毋泣”(论衡)这个“对”已经具备了介词的雏形,但还没有完全虚化,唐以后,“对”介词意义已基本定型。

①对吾读一遍,吾即闻知。(六祖坛经)

②这等语不欲对众人说。(朱子语类辑略)

现代汉语中,“对”用于介词和动词都比较广泛。

用于动词:

①无言以对。

②枪口对着敌人。

③对个火儿。

④水泥对石灰。

用于介词:

①决不能对困难畏惧。

②大伙儿对他很有看法。

③这件事对我启发很大。

④大家对班长提了不少意见。

现代汉语介词“对”和“对于”用法差不多,但是“对于”已经完全虚化,“对”保留的动词性较强,有些用“对”的句子就不能用“对于”。

一般情况下,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用“对”,不能用“对于”。

①我对他很恭敬。

②先生最初这几天对我很严厉。

“对于”组成的介宾短语不能用在能愿动词、副词之后,“对”组成的介宾短语没有这个限制。

①你还可以对世界气候变迁作些通俗的解释。

②我的祖母曾经常对我说,自蛇娘娘被压在这塔底下。

“把”在唐代以前一直是个动词,《论文》曰:“把,握也,从手巴声。”可见“把”的本义为“执持”。

①左手把其袖。(战国策·燕策)

②相待甚厚,临别把臂言誓。(后汉书·吕布传)

例①中“把”作动词带上了宾语,动作性很强。例②中“把”动作性相对减弱了。一个动词在句中由主要动词变成非主要动词时,其动作性就会减弱,词义也就变得抽象,当抽象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虚化。“把”在唐朝已经虚化为介词了:

①莫把杭州刺史欺。(白居易)

②悠然散吾兴,欲把青天摸。(皮日休)

③先把黄金炼。(孟郊)

④偷把金箱笔砚开。(王建)

现代汉语中“把”动介兼用,作为动词已经大量复合化,如“把握、把持、把守”等,而更为广泛地则是用于介词,由“把”构成的把字句已成为现代汉语中的主要句型。

从上面对几个古今都常用的介词演化过程分析中可以看出,有些介词一开始就产生了介词用法,有些介词是实词虚化的结果,发展到现代汉语中,有些介词依然完全沿袭了介词用法。有些虽然来源于实词,但已基本虚化,有些尚未完全虚化。

源于古汉语介词的有“于、以、自、在”。

基本虚化的介词主要有“被、把、从、对于、关于、由于”。

尚未完全虚化的有“按、比、趁、拿、给、经过、通过、叫、让、替、为、遵照”。

已经基本虚化的介词,在任何情况下不能单独使用,对它们的认识也很少有分歧。而尚未完全虚化的介词式压根儿就是兼类的词,介词用法灵活,都含有不同程度的动词性。对它们的不同用法,如果单从意义的虚实来区别还很困难,还应该从语法特征、语法功能多方面考察。

介词的语法性质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因为大多类介词跟动词千丝万缕的联系,介词有时跟动词划界不清。要分清介词和动词,就要综合分析。

1.大多数动词可以单独回答问题,或单独充当句子的谓语,而介词不能单独充当句子成分,更不能单独回答问题。

A组

①字典在桌子上吗?在

②跟不跟着他?跟

③给我一支笔。给

B组

①你在家里看书吗?看

②跟不跟他合作?不

③给我买一支笔。买

A组中“在”、“跟”、“给”单独回答了问题或单独充当了谓语,都是动词。B组中“在”、“跟”、“给”并不能单独回答问题或单独作谓语,显然是介词。

2.动词可以重叠,而介词不能重叠。

A组:

①这几天一直跟着他。

②我给过他一本书。

③咱们比比看。

B组:

①跟他好好配合。

②我给张大爷买煤。

③高二比高三人多。

A组中“跟、给、比”后面可以带上动态助词或可以重叠,都是动词。B组中“跟、给、比”后面不能带动态助词,不能重叠,显然是介词。

3.动词大多可望受“不”或“没”的否定,而介词前面虽然可以带上这些否定副词,但否定的不是介词,而是整个介词结构。

A组:

①我不拿他的东西。

②他的东西我不拿。

③东西你给不给。

B组:

①他从不替我办事。

②从来不给别人找麻烦。

③他从不给我写信。

A组“拿”、“给”前面的否定词修饰的动词或动宾短语,而B组否定词修饰的是整个介词结构。

看来,尽管许多介词跟动词有联系,一般情况下,动词和介词还是很容易区别的。

介词是一个相对封闭的词类,数量很有限,但是介词在句子中的功能却很重要,涉及的语法和语义成分也不少。

四、连词的发展

连词连接词、短语、分句和句子,甚至还可以连接句群和段落。很多连词由副词、介词发展而来,因此,它比副词、介词更虚,在句中只起连接作用,不起修饰作用,也不充当句子成分。

连词的意义虽然比介词更虚,但它的起源并不比介词晚。上古汉语中,经常介、连兼用。

还是从“以”说起。“以”的确是一个语法功能很广泛的词,它除了作动词、介词外,其连词的作用在甲骨文中就已出现:“以”在上古汉语中,就已经形成了连词的多种职能。

表示并列关系:

①宾入大门而奏《肆夏》,示易以敬也。(礼记)

②使民敬忠心劝,如之何?(论语·为政)

表示顺承关系:

①发愤忘食,乐以忘忧。(论语·述而)

②明法以绳天下。(盐铁论)

表示转折关系:

①君信蛮夷之诉以绝兄弟之国。(左传·昭公十三年)

②尧无百户之郭,舜无置锥之地,以有天下。(淮南子)

“以”在上古汉语中有诸多连词职能,在中古汉语逐渐弱化。而近古汉语中“以”的部分连词职能已经消失,如表示转折关系等。总体上“以”作为连词已不那么频繁。现代汉语中“以”已发展成为专用介词,介连兼类已经分化。“以”被偶尔用来作为连词,也只是古代汉语用法的残迹,例如“以待时机”、“城高以厚”、“地广以深”、“乐以忘忧”等。

“于”是古今汉语中的典型介词,但在上古汉语中“于”也兼作连词:

①告汝德之说与罚之行。(尚书)

意即告诉你施与恩惠的说法和实行惩罚的道理。

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尚书)

②意即不能谨慎与和洽,那可不要怨恨我。

不难看出,“于”作为连词的出现,不晚于介词职能,只是“于”的连词用法远远不及其介词用法那样广泛,而且在语言的演化中,它的连词用法完全消失了。

“与”是一个在上古汉语中就是介连兼用的词,它由动词虚化为介词、连词后,介连兼用一直延续到现代汉语中。

①晋苟急请以屈产之乖与重棘之壁假道于虞以伐虎。(左传·僖公三年)(连词)

②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战国策·秦策)(介词)

例①连词“与”前面没有任何附加成分;例②介词“与”后“知之者”、“不知者”是其宾语。

①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尚书)(连词)

②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庄子·秋水)

连词“与”前面不带副词,如例①。介词“与”前面可以带上副词,如例②。

①今我战,又胜荆与郑。(国语·晋语)

②故之人与民偕乐。(孟子·梁惠王上)

连接的对象形成并列短语,介词引出对象形成介宾短语。

这种用法,一直延续到现代汉语里。现代汉语里“与”同样介连兼用。

①与困难作斗争。(介词)

②一定要战胜困难与挫折。(连词)

①要能做到批评与自我批评。(连词)

②我曾与他商量过这件事。(介词)

①工业与农业都不可轻视。(连词)

②这样干无异于与虎谋皮。(介词)

古今汉语中,“与”无论作为连词还是介词,其意义近似于“和”,现代汉语中,“与”的连词职能大多被“和”替代,“与”多用于书面语中。

有一部分连词,是动词、副词和介词转化来的,它们的连词用法出现的比较晚。

“和”是现代汉语中使用比较广泛的一个连词,它就是由动词虚化为介词后,再虚化为连词的。动词“和”的最初意义是“伴和”,后由“拌和”引申出“连词”、“连带”义。例如:

①家人矜其小,以肉汁和饭饲之,恬不肯食。(南史·孝义列传)

句中的“和”为实义动词,义为“拌和”。

②蚁在其中,和窠而卖。(刘徇·岭表录异)

这句话中的“和”已经引申为“连同”、“连带”意义了。这是“和”虚化为介词的前提。“和”作为连词,就是在这种意义的基础上虚化而来的。“和”作为连词,在唐代已经出现,宋元时已广泛运用。

①二百年来汴河路,沙草和烟朝复暮。(白居易诗)

②引水忽惊冰满涧,向田空见石和去。(卢纶诗)

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岳飞词)

④岂辨个是和非,不分个皂与白。(董解元西厢记)

“和”已经成为表示并列关系的主要连词。除了“和”之外,连词“同、共”都是由介词转化来的。

“或”是由副词转化来的连词。作为副词它表示动作行为同时或交替发生,相当于“又、有时、有的时候”。如:

①既立之监,或佐之史。(诗经·小雅)

意即已经确立了监酒官,又以史官佐辅。

“或”的连词意义,虽然在上古汉语中已经萌芽,但真正被确认,还是汉代的事了。

①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史记·禅神记)

②其先知也,任术用数,或善商而巧意。(王充·论衡)

“或”作为选择连词,一直被沿袭下来,成为现代汉语中常用的选择连词。

在连词的发展过程中,有两个特点值得注意,一是复合连词,二是连词的搭配形式。

古汉语常见的复合虚词,以副词和连词居多。上古时期,开始形成的连词,绝大多数是单音连词,比较集中地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复音连词上古时也有,但不多,到近代汉语中多起来,并形成了复音连词多样化趋势。

常见的复音连词主要以下几种类型:

1.表示假设关系的复音连词:

①如或一言可采,此亦百荛狂夫之议也。(汉书)

此外,还有“假令”、“假设”、“假之”、“假如”、“借令”、“借使”、“借第令”、“如其”、“若苟”、“若令”、“设”、“使”、“向使”、“向令”等。

2.表示转折关系的复音连词

①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孟子·梁惠王上)

②至于序《尚书》,则略无年月。(史记·三代世家)

例①表示反转,例②表示他转,同类的还有“乃若”、“乃至”、“乃如”、“若夫”等。

3.表示递进关系的复音连词

①养禽兽者,必去豺狼,又况活人乎?(淮南子)

②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孟子·公孙丑上)

例①中“又况”用于下一个分句表示递进关系,同类的还有“而况”、“况乎”、“况于”、“何况”等。例②“非徒”用于前一个分句句首。同类的还有“非惟”、“非独”、“匪独”、“不惟”、“非但”等。

4.表示因果关系的复音连词

①左,乃陷大泽乡,以故汉迫及之。(史记·项羽本纪)

②王前欲伐齐,员强谏。已而有功,用是反怨王。(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常见的同类连词还有“是故”、“以故”、“由是”、“以此”、“所以”、“因此”、“用是”、“是以”等。

除了上面所举复音连词外,古汉语中复音连词还有不少,如“然后”、“而后”、“于是”等。

连词在它发展过程中,往往相对集中地在一个时期涌现出成批的同义连词,复音连词在上古汉语中已经使用,但大量出现于中古汉语后期和近古汉语时期,形成了一定时期复音连词的同义群,这个同义群,又不断分化演变最后趋于定型,复音连词的发展趋势是词形和用法的单一化,从而形成现代汉语的规范用法。

现代汉语中复音连词没有古汉语中那样一类多型,一义多类,单一化、口语化,常见的复音连词主要有:“因为,因此,即使、纵使、如果、因此、并且、而且、然而、但是、或者”等。这些复音连词在使用中,往往以搭配组合的形式出现,如“因为……所以……”,“不但……而且……”,“虽然……但是……”,“只有……才能……”,“一边……一边……”等等。这种组合形式,在古汉语中就已出现,如“且……且……”,“宁……不……”,“与其……宁其……”,“与其……孰若……”,“尚……况……”,“不唯……抑……”等。但古汉语中相互搭配缺乏稳定性和规范性,往往连词和副词交织在一起。因为部分连词由介词和副词虚化而来,就造成了某些连词和介词、连词和副词的界限不清。连词有时很容易和一些介词混淆,如用在动词前边的“跟、同、和”等,有时是连词,有时是介词。如:

A组:

①他跟我都看过这个电影。

②厂长和书记哪去了。

③小张同小李俩人干的。

B组

①他老跟我借东西。

②他心情不好再别和他打岔。

③小张同小王开了个玩笑。

A组的“跟、和、同”是连词,B组的“跟、和、同”是介词。连词和介词有两点区别是比较明显的:

一是连词连接的对象可以互相调换位置,句义不变;介词的介引对象不能换位,如果调换了位置,会影响句义。如上面所举A组中的“他跟我都看过这个电影”换成这“我跟他都看过这个电影”意义并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只在语气上有所变化,如果把B组中“他老跟我借东西”变成“我老跟他借东西”就意义全变了。

二是连词前可以用“不、没、别”等否定词,连词前面则不行,如B组中介词“跟、和、同”前面可以加否定词变成“不跟我”、“别和他”、“没同小王”等,句子照样符合语法规范。A组中连词前如果加上否定词,就面目全非了。如A组中变成“他不跟我都看过这个电影”,“厂长没和书记哪去了”,“小张没同小李俩人干的”等就显得十分别扭。

这是区分连词和介词的基本方法,这种方法,既适应现代汉语中,也适应古代汉语中。关于古汉语中连词和介词的区别,在前边分析“与”的连介兼类现象时已作了分析。

连词和介词的区分,只通过上面两条标准区分还是有困难的,因为介连兼用,有时会产生句子的歧义。比如光看这句“我和他谈了几句话”,“和”可以理解为介词,那就是“我”一个人谈;也可以理解为连词,那就是“我”和“他”两个人谈。又如“我和他去公园”也可以形成歧义,即“我和他去公园”或“我要和他去公园”。消除这类同介连兼类而造成的歧义就是借助语境的帮助,一旦这种句子进入具体语境或上下文,歧义就消失了,词性也就明朗了。如:

①“昨天你跟谁谈话?”

“我和他谈了几句话。”

②小李和小王去车站,小刘和小张去商店,我和他去公园。

在具体的主言环境中不难看出,例①中“和”是介词,例②中的“和”是连词。

随着语言的发展,现代汉语介连兼类现象出现了分化,特别在书面语中有这样一种发展的趋势,“和”、“与”等专作连词,“跟”、“同”等专作介词。如:

①在政治上同中央保持一致,就要把中央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同本地区、本部门、本单位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充分发挥自己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独立负责地进行工作。

副词有修饰作用,有的副词还同时有关联作用,如“不”、“又”等副词可以把动词、形容词或者短语组合在一起,它们常常自己前后重复或者两个配对儿用在句子里,产生关联作用。还有副词跟连词配合,互相呼应,产生关联作用,常见的有“虽然……也……”,“即使……也……”,“如果……就……”等。

本来副词和连词的界限是清楚的,它们在语法功能上的区别比较明显;连词专门起关联作用,连接两个词或者比较大的单位,而没有修饰作用,副词专门起修饰作用。但是在这些关联词中,硬要分清连词和副词来,反倒会使副词和连词界限不清,还不如把它们看作连词的范畴,因为它们在句子中主要起关联作用,不能单独作句子成分,符合连词的一般特征。

五、助词的发展

助词经常用于一定的结构中,或用于句中、句首、句尾,其本身没有什么实在意义,只是帮助组成一定的结构或表达一定的语气。前者叫结构助词,后者叫语气助词。

古今汉语结构助词差别也较大,古汉语中常见的结构助词为“之”、“是”、“焉”、“所”等,现代汉语中常见的结构助词是“的”、“地”、“得”。和古汉语相比,现代汉语中助词更加单一化、专职化。

“之”是古汉语中最常见的一个助词,它在古汉语中是一个兼类词、兼有动词、代词、助词等意义和功能,使用比较广泛的是助词义和代词义。“之”的助词义和代词义同出一源。助词“之”经常用于一定的成分之间,帮助组成一定的关系或起一定的标志作用。如:

①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②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墨子·公输)

③不虞君之涉吾地也。(左传·僖公四年)

④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战国策·赵策)

例①②中的“之”用在定语和中心词之间,例③④中的“之”含有取消句子独立性的意义。这是助词“之”的基本用法。“之”的这两种用法,在现代汉语中仍然被保留了下来,尽管现代汉语中把“之”作为结构助词已不普遍使用了。

现代汉语中用在定语和中心词之间的“之”组成偏正短语,表示领属关系,其作用相当于“的”,如“赤子之心”、“钟鼓之声”、“靡靡之音”等等。除此之外,“之”还用来表示一般的修饰关系,如“光荣之家”、“无价之宝”、“千里之外”、“缓兵之计”、“意料之中”等。现代汉语中“之”的另外一种用法就是用在主谓结构之间,取消它的独立性,如:

①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

②如因势利导,则如水之就下。

助词的发展阶段性较强,往往在一个阶段,新的助词出现代替了旧的助词。“之”在现代汉语中作为结构助词使用,其实也是古汉语残留用法,它的意义和功能,逐渐被“的”替代。“的”作为结构助词,经历了一个复杂的演变过程。“的”的本义是鲜明、明亮的样子,读“di”。“的”用来作结构助词,在北宋时才出现,最初它只是“底”的代替者,它是“地”和“底”语音发生变化后所采用的新的标写形式。

①行雨的龙必将鬼使神差。(刘知远诸宫调)

②便似泣竹的湘妃别了舜主。(刘知远诸宫调)

这个“的”,用在修饰语和中心词之间,很像现代汉语中“的”的用法。

到了元代,用“的”作为结构助词的例子迅速增多,甚至在有些文献里只用“的”不用“底”,“的”逐渐开始全面替代“底”,并且开始取代“地”,如:

①这教人的法度渐渐地完备了。(鲁斋遗书)

②在人头上行啊,常常的把心行着么道。(孝经百解)

结构助词“的”,是替代了“底”和“地”的功能,它虽然沿袭了“之”的部分意义和功能,但并不是由“之”转化来的。“的、地、得”作为现代汉语最常见的结构助词,它们在普通话里都读轻声“de”,但在用法上有较严格的区别:在定语后面用“的”,在状语后面用“地”,在补语前面用“得”,这样会使语言的结构关系更加清楚明白。如:

①我们民族历史上最灿烂的科学的春天到来了。

②大家都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③张老师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的、地、得”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界限分明,它们经历了分化,组合,再分化的过程。关于“的”的演化过程,在前面已经作了简要说明,它替代了“底”的部分功能才作为用在定语和中心词间的结构助词的,到后来,它甚至还替代了“地”的功能用在状语和谓语之间。这种替代现象持续了相当时期,从而使“的”和“地”界限不明。实际上,“地”作为结构助词,一开始就一般用在形容词、副词之后,用作状语,修饰谓语性成分,如:

①当时王子是闲游,今日行人特地愁。(罗隐·汴河)

②忽地晴天作雨天,全无暑气似秋间。(杜苟鹤·春日登楼遇雨)

③心忧到被君王问,暗地思量奏对言。(敦煌变文集)

④如来本自大慈悲,闻语惨地敛双眉。(敦煌变文集)

“地”的这种用法在近代汉语中一度被“的”替代,现代汉语中,它又从“的”中分化了出来。说来“得”作为结构助词,它的用法比较稳定。结构助词“得”始见于唐代,在这以前“得”已经由动词“获得”虚化出动态助词“得”的意义了,可见结构助词“得”是由动态助词“得”虚化来的,它比动态助词更虚。正因为这种转化关系,“得”在现代汉语中也动词助词兼类。

结构助词“得”一开始就用来引出补语成分,由“得”联系的补语成分在语义上可以表示动作产生的结果,动作实现后达成的状态以及动作及其结果的可能性。如:

①驱禽养得熟,荷叶摘来新。(白居易)

②千勋勋来就,三乘会得全。(敦煌变文集)

结构助词“得”在现代汉语中的意义和功能基本上保留了。它在古代、近代汉语中的意义和功能,用来作为补语的标志。

从上古汉语一直延续到现代汉语中并且常用的结构助词就是“所”。“所”在古汉语中可以作名词,为处所之意,如“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左传·隐公元年),但最主要的用法是作结构助词,而且使用比较复杂。“所”经常放在动词或短语的前面,构成名词性的所字结构。如:

①殷因于复礼,所损益可知也。(论语·为政)

②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师说)

“所”还常组成“所+介词+动词”的句式,表示动作发生的处所、时间、原因、动作赖以实现的工具、手段等。如:

①吾知所以距之矣,吾不言。(墨子·公输)

②此吾剑之所从坠。(吕氏春秋·察今)

“所”还用在被动句动词谓语前,强调被动关系。如:

①终为之所禽矣。(史记·淮阴侯列传)

②行将为人所并。(赤壁之战)

“所”在现代汉语中也是一个常见的结构助词,它在现代汉语中也主要有三种作用:

用在动词前面,组成名词性结构:

①心有所感,言之为快。

②人家所说所做不合他的意了,就给戴帽子。

用在作名词修饰语的主谓词组的谓语前面。例如:

①我们所发表的意见,都允许大家讨论。

和介词“为、”、“被”呼应,表示被动。如:

①这个果子沟往往不为人们所发现。

②他们在山坡下,被另一群所迎住。

结构助词“所”的这些用法,基本上承袭了古汉语中的用法,这绝不是偶然的,而是语言继承和发展的结果。

前面以“之”、“所”、“的”、“地”、“得”为例分析了结构助词的发展演化情况。下面再看看语气助词是如何发展演化的。

语气助词的发展和结构助词的发展共同的特点就是阶段性。上古汉语中大多数语气助词,到了近古汉语中大大减少了,在现代汉语中基本消失了,而新的语气助词不断产生。上古汉语中句首句中语气助词主要有“夫”、“其”、“唯”、“首”、“也”、“乎”等,句尾语气助词主要有“矣”、“已”、“焉”、“耳”、“尔”、“而已”等。近古汉语中,句首语气词已不多见,常见的句中句尾语气词主要是“呢”、“在”、“里(哩)”、“麽(吗)”等。现代汉语中已经完全没有句首语气词的,常见的语气词主要有“的”、“了”、“嘛”、“呢(哩)”、“吗(么)”、“啊(呀、哇、哪)”、“啦”等,这些语气词或用在句尾表示陈述、感叹、疑问、祈使等语气,或用在句中表示停顿。

我们先看看句首语气词。古人在开始对一个问题发表议论或作解释时,常使用句首语气词。这类语气助词,已经消亡,现代汉语中也没有对应词,就不必赘述了。至于用在句中和句尾的语气助词,古今都有,只是具体的词已发生了变化。古汉语中用在句尾出现较多的语气助词算得上“也”和“矣”。它们主要用来表示判断、陈述、感叹等多种语气。

“也”表示判断语气,对所陈述的对象加以肯定或否定,有时,疑问句中没有疑问代词或疑问副词时,“也”则具有了表示疑问语气的功能。如:

①牺牲出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左传·庄公十年)

②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矣”和“也”一样,尽管也用作句末,但二者有明显区别。“也”用于判断,确认事实,“矣”用于叙述、描写;“也”尾的句子是表示静态的,“矣”尾的句子则表示动态。如:

①孔子曰:“诺,吾将仁矣。”(论语)

②城陷矣。(资治通鉴)

中古以后,由于判断词“是”的大量使用,“也”作为表判断的语气助词使用范围逐渐缩小了。语气助词“了”也逐渐替代了“矣”的意义和功能。但必须指出,“了”只承担了“矣”的职能,但“了”并不是由“矣”发展来的。

古汉语中句尾语气词,除了“也”和“矣”外,出现较广的还有“乎”、“哉”、“与”、“耶(邪)”等。

“乎”用于疑问句末表示疑问语气,用在祈使句末表示祈请语气,用在感叹句末表示感叹语气。如:

①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论语·乡党)

②长铁归来乎,出无车。(战国策·齐策)

③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史记·大学)

“与”用在句末,主要用于疑问语气,但它和“乎”有些不同。“乎”表示纯粹的疑问,要求对方明确答复;“与”则含疑问又含推测,探询的语气较浓。如:

①子非三闾大夫与?(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②求之矣,抑与之与?(论语·学而)

③乃于邑曰:“其是吾弟与。”(史记·刺客列传)

“哉”的用法和“与”相近。“哉”则要往往借助“岂、焉、安、何、谁”等疑问代词或疑问副词表示询问、反问或感叹。如:

①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赤壁之战)

②客何负于秦哉?(谏逐客书)

③岂不衰哉!(史记·项羽本纪)

“乎”、“哉”、“与(屿)”、“邪(耶)”等在古汉语中的种种用法,后来分别被“吗”、“吧”、“呢”、“啊”、“呀”替代。但这些词和古汉语中的语气助词在渊源上并没有关系。

“吗”的较古形式是“麽”。“麽”在唐代就开始使用,主要用于疑问。到了元明时期,“麽”已发展为兼表疑问和肯定,具有多种功能的综合性语气助词了。“麽”开始写作“吗”,已是清代的事了。如:

①这不是爆竹吗?(红楼梦)

②学什么有个不成的吗?(红楼梦)

“吗”虽然源出于“麽”,但二者用法并不一致。“吗”通常只用于是非问句和反诘句,而“麽”多用于肯定等多种语气。如:

①我就知道麽。(红楼梦)

“麽”的这类用法,现代汉语中多以“嘛”来表示。

六、兼词的发展

兼词就是一个字代表了两个词的组合。它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虚词。兼词必须具备两个语法特点:一是一个词同时兼有两个词的意义和用法;二是这个词在语音上由所兼两个词连续而成。兼词数量虽不多,但起源并不晚,在上古汉语中就开始运用,这种现象一直连续到现代汉语中。

古汉语中的兼词主要有“诸、焉、旃、盍、叵”等。这几个词都兼有两个词的意义,而且在语音上也由所兼的两个词连续而成。

(一)“诸”是“之于”、“之乎”的合音合义词

“之”为代词,“于”为介词,“乎”为疑问语气词,所以“诸”兼有代词和介词的作用或兼有代词和疑问语气词的作用。从语音上看,“诸”是章母鱼韵平声,而“之”也是章母,“于”和“乎”也是鱼韵平声。从语法上,“诸”兼有这样几种词的功能:

“诸”兼代“之于”的功能:

①段入于郛,公伐诸焉。(左传)

②穆公访诸蹇叔。(左传·僖公三十二年)

③杂曰:“投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列子)

上面句子中的“诸”用于动词和作补语的介宾短语的宾语之间,其作用等于“之于”。其中的“之”是动词的宾语,“于”是作补语的介宾短语的介词。“于……”基本上表示行为的处所。

“诸”还兼代“之乎”的功能。

①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孟子·梁惠王上)

②晋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将建诸!(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以上“诸”字用于疑问句的动词之后,其作用等于“之乎”。其中的“之”是动词的宾语,“乎”是表示疑问的语气助词。因为语气词一般在句末,这种用法的“诸”自然也常在句末,而且所表示的语气不尽相同。例①用在疑问句末,表示设问。“有诸”即有这事吗?例②含有委婉的揣测语气,有感叹意味。

“诸”在古汉语里大多用作兼词,但也在不断嬗变中。如:

①其子不忍食诸,死于穷门。(左传·襄公四年)

②王如改诸,则必反予。(孟子·公孙丑下)

这个“诸”用于及物动词之后,作宾语。它处在第一分句末,语气词的功能已淡化,几近于消失。内含的“于(乎)”由于语义的倾斜,而失去了作用,惟余下“之”的意义和作用。又如:

①寇至诸门户,令皆凿而类窍之。(墨子·杂字)

②曷为仕诸晋?(公羊传·昭公元年)

上面的“诸”处在不及物动词后,用来引进动作行为的处所,作用相当“于”。

“诸”作为“之于”的兼语,前面必须是及物动词,后面是名词或名词短语。作为“之乎”的兼词,前面必须是及物动词,后面无任何成分,句子是问句。

(二)“焉”作为兼词,其合音就显得复杂了

“焉”匣母元韵平声。人们把“焉”看作兼词时,都释为“于是”、“于此”、“于之”。“于”为匣母,但“是”、“此”、“之”分别是支韵和之韵,与“焉”相隔,又无从对转,通转与旁转。“焉”不是由“于是”、“于之”、“于此”拼合而成。有人认为“焉”当为“于鲜”的全音。“鲜”在上古汉语中也可作指示代词,有“斯”、“是”、“此”等义,亦为元韵平声,与“焉”同。后来随着“鲜”指示代词功能的逐渐消失,人们才把“焉”释为“于是”、“于此”、“于之”等。从语法上凡“于是”、“于此”、“于之”具有的语法功能,“焉”都具备。“于此”、“于是”、“于之”代表地方,“焉”作为兼词,也可以表示动作发生的地方。如:

①为坛于南方北面,文王立焉。(尚书)

②师之所处,荆棘生焉。(老子)

“焉”、“于是”,表示所从之地或人:

①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左传·庄公十年)

②陈相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孟子·滕文公上)

上例中“焉”为“于是”,“是”表示所从之所“陈围”,下例中“焉”也为“于是”表示所从之人“许行”。

“焉”表示动作所向的对象,这对象一般是人:

①周内史叔兴聘于宋,宋襄公问焉,曰:“是何样也!”(左传·僖公十六年)

“焉”又可用于比较句,用于形容词谓语之后表示比较的对象:

①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左传·宣公三年)

②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适见于天,灾孰甚焉。(史记·文帝本纪)

上面是“焉”作为兼语的意义和用法。“焉”作为兼词一般用在句末,它前面也常常是动词或形容词,“焉”引出了动作行为的处所或对象。但是,用在句末的“焉”由于受到语境的限制和影响,其基本用法会发生变异,其内部某种意义或用法会出现倾侧或消失,如:

①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论语·子张)

②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文王取法焉。(墨子·兼爱)

上面句中的“焉”只是句末语气词,因为“焉”兼作“于是”意在引进动作行为的对象,处所等,如果句中动作行为的对象和处所已经在句中出现或无须涉及,“焉”的兼代功能便消失了,仅剩语末语气词的作用。

有时,其内部功能向一方倾侧,如:

①上以法而取焉,而不以礼节而用之。(荀子)

②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左传·僖公二十五年)

上面两例中,“之”、“焉”对举,说明这个“焉”兼代“于之”的功能中只剩下“之”的意义和作用了,向指代一方倾侧。

“焉”由兼有“于是”到倾侧于一方或兼代意义的完全消失,使“焉”逐渐演化为古汉语中的一个语气词。

(三)“旃”是“之焉”的合音合义

“旃”章母元韵平声,“之”为章母,“焉”为元韵平声,拼合的结果,可以得出“焉”的读音。从意义上,“之”是代词,“焉”是语气词。“旃”兼词用例并不多,而且必须用在句末。

①合旃舍旃,苟亦无然。(诗经)

“合旃舍旃”意即“合之焉”、“舍之焉”。

②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左传·桓公十年)

③高竖致卢而出奔晋,晋入城绵而置旃。(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④愿勉旃,毋多谈!(汉书)

“旃”兼“之焉”的意义中,“焉”作为一个语气词表示了多种语气,“求旃”中“焉”相当于“哩”,“置旃”中“焉”相当于“了”,“勉旃”中“焉”相当于“啊”。

“旃”在运用中,也有部分功能淡化或消失的表现,如:

①上慎旃哉,犹来无止。(诗经·魏风)

“旃”后面有语气词“哉”,“旃”内含的语气作用也淡化了,“旃”可以看作“之”,而且是一个虚化了的不作宾语的“之”。

(四)“叵”是“不可”的合音合义

“叵”为滂母歌韵上声。“不”为帮母,与滂母发音部位一样,“可”为歌韵上声,可以拼合出和“叵”相近的读音。从意义上,兼有否定副词“不”和能愿动词“可”的意义。

①布目备曰:“大耳儿最叵信。”(后汉书·吕布传)

②虽句复见远流,其详叵得略说也。(许慎·说文解字叙目)

③吾门人多矣,尹子叵测也。(新唐书)

④布因指备曰:“是儿最叵信者。”(三国志·魏书)

以上各例中的“叵”都是否定副词和能愿动词的合义,意即“不可”,它一般用在动词之前,起否定作用。在古汉语中,这个“叵”有时只有否定副词的意义,能愿动词的意义已经消失了,如:

①禄山答书慢甚,叵可忍。(新唐书)

元曲中常用“叵耐”意即“不可奈”,有时借同音字作“颇奈”。

(五)“盍”是“何不”的合音合义字

“盍”又写作“曷”。“盍”的拼合没有前面几个兼词那么严格,但它毕竟由“何不”意读而成。

本来,“盍”并不兼代“何不”的意义,它和“何”的用法相同:

①盍不起为寡人寿乎?(管子)

②盍不为行?(庄子)

③盍不出从乎?(管子)

“盍”后面带有否定副词“不”。连用的“盍”、“不”二字由于古代发音有相近之处,急读时“不”被“盍”吞没,因而古汉语中常用“盍”代替“盍不”,而“盍”、“何”双声,又相通假,在演化中,“盍”便替代“何不”了。因此,古汉语中常用“盍”表示疑问代词“何”和否定副词“不”的意义。如:

①盍纳王乎?(左传·庄公二十年)

②盍亦求之。(左传·侦公二十四年)

③盍各言尔志。(论语·公冶长)

④伍奢有二子,不杀者,为楚国患,盍以免其父召之。(史记·楚世家)

“盍”又作“阖”:

①夫子阖行邪?无落吾事!(庄子·天地)

②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阖尝会之。(庄子·则阳)

“盍”还写作“曷”:

①中心好之,曷饮食之。(诗经)

上面列举的“诸、焉、旃”以及“叵、盍”作为古汉语中的特殊词类,具有这样几个共同特点:

其一,它们都兼有两个词的意义和语法功能。“诸、焉、旃”三个词,内含有“于”和“是(之)”,常常用来引出于动作行为有关的处所、时间、人物和事物,它们又都可以用于句尾,起到语气词的作用。“叵、盍”内含有否定词问“不”以及其他词的意义,常用在句首或句中动词之前,分别起否定或疑问作用。

其二,它们内含两个词,相当于这两个词组合成的一个结构,或这两个词的连用。“诸”等于“之+于(乎)”,“焉”等于“于+之”,“旃”等于“之+焉”,“叵”等于“不+可”,“盍”等于“何+不”,这是它们的基本语法功能,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由于受上下文语义和结构的制约,它的基本语法功能不一定都表现出来,有时会发生意义和功能的嬗变,有时它们的一部分意义和功能消失,有时意义和功能发生偏侧。

其三,这些虚词除了意义的组合外,还必须是语音的组合。“诸”是“之于(乎)”的合音词,“焉”是“于鲜”的合音词,“旃”是“之焉”的合音词,“叵”是“不可”的合音词,“盍”是“何不”的合音词,尽管它们各自合音方式并不一样,但最终都组成了合音词。

其四,这些兼词应该归属为虚词。这样归类,是对它们主要意义和功能的考虑。尽管这些兼词中的大多数兼有虚实两种意义,但它们的侧重点倾向于虚词,它们不像其他实词那样可以单独充当句子的重要成分,应该看作特殊的虚词。

古汉语这几个兼词在现代汉语中都已基本消亡,除了在成语中或者古汉语残留用法中偶尔见到,如“居心叵测”、“盍往视之”、“付诸实施”、“公诸于世”、“善莫大焉”等。

根据兼词“合音合义”的特点认定,现代汉语中还存在一些新的兼词,如“甭”、“俩”、“仨”、“孬”、“有”等,这些兼词大多在各个方言中出现。

[甭]北京方言,“不用”的合义合音,读“beng”,表示不需要:

①你既然都知道,你就甭说了。

②这事你甭管。

兼词“甭”多出现在对话中。

[俩]“两个”的合音合义,读“lia”。

①你们俩上街去?

②咱俩一块干吧!

“俩”多用于口语,它后面不再连接“个”或其他量词。“俩”有时表示不多的意思:

①总共就这么俩钱,别乱花了。

②就这么俩收入,还需要节约。

此外,还有“仨”,是三个的合音合义,读“sa”;“孬”是“不好”的合音合义,读“nao”;。这些词,意义和用法具有古汉语中的“叵”、“诸”等兼词相同的特点,其读音也连读而成,尽管只是近似音,但拼合原理都是反切。事实证明,兼词在古今汉语中都存在着,它们可以自成一类。

七、虚词的特殊用法和作用

我国古代称虚词为“词”、“辞”、“语辞”、“语助”、“助字”、“虚字”等,这是对虚词概念的一般和笼统的认识。虚词在自然语言中表达意义的结构形式是灵活多变的,这是虚词的固定性、灵活性和复杂性决定的。所谓虚词的固定性,是指词有定类,如前面对副词、介词、连词、助词的概括。所谓虚词的灵活性,是指同一类虚词在不同结构中意义变化多端。所谓复杂性、指虚词在自然语言中受实词意义关系和语法关系的制约所产生的同形兼类异用词的情况比较复杂。这些虚词特性,在古今汉语中都有表现。虚词的灵活性、复杂性也决定了其表达意义结构形式的多样性,体现了虚词的实虚变化,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虚实实的朴素的辩证法思想。正因为如此,产生了虚词的一些特殊用法和作用。虚词虽不像实词那样具有叙事状物,写景摹态等比较实在的意义和功能,但恰当的运用虚词,能产生实词难以产生的审美效应。

刘淇在《助字辩略》中说过:“构文之遂,不过实字虚字两端,实字其体骨,而虚字其性情也。”实词和虚词的能巧妙配合,彼此映衬。

虚词的巧妙运用,有助于语言的流动畅达,在文学语言中,一味地追求语言的紧凑整齐,难免使文句流于板滞,影响表情达意。恰当地运用虚词,能产生张弛顿岩的美感,化板滞为流动。如杜甫诗《白帝城最高楼》中,首尾两联:“城尖经仄施愁,独立缥缈之飞楼。”“杖藜叹世若谁子,泣血迸空回白头。”这两联的上联部是紧凑。下联由于用了虚词“之”和“若”,具有明显的“文句”倾向。虚词的运用,使两种句法交叉错落,虚实相间,对比鲜明,句法流动,开合。

虚词的运用,增强了文章的内涵。在古代文人创作中,常借助语言形式的表达功能,达到独特的效果。虚词的运用就是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例如作者往往会有意识用一些充当谓语的实词,从而形成语言表层的断裂,同时,又精心选择一些恰当的虚词嵌于句中,以虚为实,从而含蓄巧妙地表达出言之意。如杜甫《蜀相》中“映帘碧草白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句中省略了动词,而以“空”和“白”两个虚词连接主语和宾语,这种语法变异在一定程度上形成文学语言的新奇感,使读者用一种全新的标准去审视这种结构形式,产生独特的感受。此种用法在杜甫诗句中就很多,诸如“故国犹兵马,他乡亦鼓鼙。”(送远)“万象皆春气,孤星自客槎。”(宿白沙驿)“粉墙犹竹色,虚阁自松声。”(藤王亭子)等等。这些虚词的运用,“含不尽之意于言外”,从而大大丰富了作品的内涵。杜甫另外一首诗中虚词用得也很绝妙:“西蜀樱桃也自红,野人相赠满筠笼。”(野人送朱樱)“也自”二字,自然而来,意趣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