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兼类、转类和活用,往往交织在一起,容易造成辨别上的困难。对词的兼类、转类和活用的认定。学术界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它们同时存在着。有人认为词只有兼类而没有活用,活用其实就是兼类的一种。也有人认为活用独立于兼类而存在。对词的转类,人们的看法也不一致。
词的兼类、转类和活用,是伴随着语言的发展过程而产生的。因此,要用动态语言理论去认识它们。词的兼类,是一****时现象,是语言在一定时期内特定语法功能的表现。词的转类则是一种历时现象,是语言发展变化的结果。词类活用则是其时和历时的综合、它的形成就更复杂了。
一、词的兼类
词的兼类,是指一个词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经常具备两个或两个以上词类的语法特点。词的兼类要具备一定的前提,它所兼的各个类必须具有一定的稳定性。
说到词的兼类问题,首先必须弄清词的类别。关于词类,学术界有词有定类”和“词无定类”之争。高名凯先生是“词无定类”说的代表人物。最终还是“词有定类”说占了上风。词类的划分,一般应该从词的意义和功能等方面综合考虑,诸如词在句子中的作用,词的组合能力,词的形态等。根据这些标准,基本上把词可以分为名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代词、以及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叹词等。汉语的一词多类现象比较突出,一个词往往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意义和功能,这就形成了词的兼类现象。词的兼类是客观存在的,在古今汉语中都有,关键是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确定词的兼类。
(一)要从词的本源去考察是否兼类
当一个词具备两个或两个以上语法意义和功能时,其中肯定包含着兼类或者活用现象。认定词的兼类和活用的基本方法,就是考察词的本源,从词的源与流的关系中去认定词的兼类现象。这种方法,多用于古汉语词类分析中。先以“雨”为例。“雨”人们一般把它看作名词。对“天雨雪”(汉乐府·上邪)这句诗中的“雨”,许多古汉语教材归为词类活用。其实,“雨”在甲骨文中是下雨的形状,它的本义就是“下雨”。后来引申出名词“雨”的意义。从本源上考察,“雨”用作动词,是它的本来用法,这种用法在古汉语中并不罕见。如:
①雨我公田。(诗经·小雅)
②大雨震电,大雨雪。(左传·隐公元年)
③大雨霖以震。(左传·隐公九年)
④大雨雹。(左传·僖公廿九年)
⑤失时不雨,民且狼顾。(论积贮疏)
上面句子中的这些“雨”都是动词。发生了地震和雷电言“雨”,是“降下”的意思。降冰雹言“雨”,是“降落”的意思。降雪、降雨也言“雨”。这种“雨”后面常常带上了名词性宾语。“雨”的动词功能显而易见。古汉语中“雨”用作名词的例子反倒更少一些。把“雨”的动词用法看作词类活用是不唯词源,以今释古。“雨”用作动词,是词的兼类现象。
再来看“军”。“军”,会意字,表示用车子打包围圈的意思。古代打仗主要靠战车,军队驻扎时,用战车围起来形成营垒,以防对方袭击。“军”的本义就是围成营垒,是一个动词。
①沛公军霸上。(史记·项羽本纪)
②军彭城东。(史记·项羽本纪)
③以河内守亚夫为将军,军细柳。(史记·降侯周勃世家)
这些句子中的“军”都是动词,即“驻扎”的意思。许多人把这种现象看作词类活用。其实,从字的本源音,它兼有动词和名词两类,是词的兼类现象。
“食”兼有动词、名词的意义和功能,也是一个典型的兼类词。“食”,会意字,本义就是“吃”,也可以作为“给……吃”。
①彼君子兮,不素食兮。(诗经·伐檀)
②长铗归来兮,食无鱼。(战国策·齐策)
③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战国策·齐策)
④谨食之。(柳宗元·捕蛇者说)
这四例中,①②是“吃”的意思,③④是“给……吃”的意思。
“食”有时也作“食物”讲,是名词:
①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左传)
②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三国志)
“食”显然兼有动词、名词两类。
(二)从出现的频率去考察是否兼类。
判定词的兼类,还要看这些意义和用法出现的频率,如果一个词经常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用法,就应该属于兼类现象,词的兼类应该具有约定俗成的稳定性。
“衣”是一个象形字,表示上衣的形状。“衣”的本义就是“衣”,从本源看,是一个名词。但在古汉语中,“衣”的名词和动词两种功能并存,两种用法都经常出现。
①朝服衣冠。(战国策)
这个“衣”是动词,指“穿戴”的意思。
②太子帅师,公衣之偏衣,佩之金块。(左传·闵公二年)
第一个“衣”是动词,第二个“衣”是名词。
③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左传·成公十九年)
这个“衣”是名词
④“许子必织布然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孟子·滕文公上)
两个“衣”都是动词
在上古汉语中,“衣”作名词和作动词的频率大致相当,用法基本稳定。“衣”用作动词,绝不是临时改变了词性,而是一种常见用法。“衣”已经具备了动词的语法功能,它兼有动词、名词两种意义和功能。
再看“书”。《说文》曰:“书,箸也。”、“箸”是显明的意思,表示用笔使字显明。“书”的本义就是“写”。
①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于些树之下。”(史记·孙膑传)
②乃丹书帛曰:“陈胜王。”(史记·陈涉世家)
“书”还经常用作名词:
①昼断狱,夜理书。(汉书·刑法志)
②孙子韩非皆著书,传于后世。(史记·韩非列传)
③十六诵诗书。(孔雀东南飞)
④一男附书至。(杜甫·石壕吏)
“书”在古汉语中动词、名词并用,具有相对的稳定性,是词的兼类。看来,认定词的兼类现象,要从词的本源和使用频率两个方面去考虑。如果一个词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意义和功能在一定的环境中经常出现,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就应该看作是兼类现象。反之,如果一个词的某种意义和功能只是临时,偶尔显现,就不能把它看作兼类了。词的兼类不仅存在于名词、动词、形容词等实词中,也存在于副词、介词、连词、助词等虚词中。文言虚词中一词多类现象十分突出,比如“之”可以兼有代词、助词,“以”可以兼有动词、介词、连词,“乃”可以兼有副词、代词等。
词的兼类现象不仅存在于古代汉语中,也存在于现代汉语中。现代汉语词的复合化,使词在使用上更趋灵活,现代汉语确定词是否兼类就更复杂了。
从分类角度看,各类词都有自己的特点,类和类间的区别是明显的,在归类时发现,有些词经常具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法功能。如“代表”一词,在“人大代表”、“三位代表”中是名词,在“代表群众利益”、“代表大家讲话”中又是动词,它兼属两类。再如“低”,在“声音很低”中是形容词,在“他低着头”中又是动词,同样兼属两类。辨别现代汉语中词的兼类现象,要注意以下几点:
第一,必须把兼类现象和同音现象区别开来,同音词并不是兼类:
①一张白纸──白吃
②光头──光说不做
③今天开了个大会──他会弹钢琴
④一朵花──花钱
第二,必须把词的活用和兼类区别开来。
有些词为了表达的需要,往往临时活用,以增强修辞效果,这类词并不是兼类:
①打倒军阀──别太军阀作风了
②阿Q正传──别太阿Q了
第三,词的兼类,并不是指某个词在具体语句中同时具备甲类和乙类的特点而是指某个词在某一场全具备甲类,在另一场合却具备乙类。“丰富、方便、繁荣”等词是形容词兼动词,当它们用作形容词时,就能够受程度副词“很、十分、特别”等词的修饰,不能带上宾语,如“物品非常丰富”、“市场很繁荣”、“交通特别方便”。当它们用作动词时,就不能受程度副词修饰,却可以带上宾语,如“方便群众”、“丰富文化生活”、“繁荣创作”等。
根据上面几条原则,下面几组词可以认定为词的兼类现象:
①把门锁上。(动词)
买了一把锁。(名词)
②给你一把锄。(名词)
把地锄一下。(动词)
③刘书记做报告。(名词)
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动词)
④提出贷款申请。(名词)
向银行申请贷款。(动词)
二、词的转类
词的转类是语言的历时现象,它是指词在演变中发生词的意义和功能的转移。
词的转类不同于词的兼类。词的兼类是指一些词同时具备两个或两个以上词的意义和功能,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可以充当不同词类来使用。一个词虽然兼与不同的类,但在意义上有密切的关系。词的转移是指不同阶段词的意义和功能发生了变化。
词的转类也不同于词类活用。词类活用是指一个词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改变自己本来的词义和词性,临时充当别的词来用。词类活用体现了词的不同类的临时性,词转移到具体词的类型之后就固定了下来,由甲类词变为乙类词。
词的转类主要有实词间的转移,实词转为虚词,虚词内部的转移等几种形式。
(一)名词转化为动词
有些词,在古汉语中当名词用,后来,它们的名词义完全消失,而变为动词。例如:
“牺牲”,古代祭祀用品(即猪牛羊),“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左传·庄公十年)就是这个意义,它最初是名词。现代汉语中,“牺牲”指为正义事业而死,是动词,如“李向琼烈士在抗洪救灾中英勇牺牲了。”。“牺牲”由名词转为动词,现代汉语中不能再用作名词了。
“形容”,古汉语中指形象、容貌,是名词。《战国策》,中“形容槁枯”,《韩非子·外储说龙上》中“今有马于此,形容似骥也”等句中的“形容”都是这种用法。现代汉语中“形容”指对事物的形态和性质加以描述,是一个动词,如“他高兴的心情难以形容”。现代汉语中“形容”已经是动词了,一般不用作名词,只是在书面格式中偶尔遇到,如“形容憔悴”等。
“声称”,古汉语中指声名、声誉等,是名词。《后汉书·陈宠传附陈忠》中有“永和中,辟司徒府,三迁廷尉,以才能有声称。”现代汉语中“声称”是声言的意思,是一个动词,如“他们口口声称关注人权,却干着践踏人权的勾当”。
从上面这几个词的意义和功能的转变中可以看出,在古汉语中的一些名词,经过演变,又可当动词用,到了现代汉语中,这些词只留下了动词义,名词义基本上消失了。不过,词类转移后,动词义和原来的名词义在意义上有一定的联系。
(二)名词转化为形容词
名词向形容词转化,主要是由具有这种特征性状的事物转化为表示这种特征性状的形容词。
“泥泞”指泥浆,名词。《左传·僖公十五年》:“晋戎马还泞而上”。“泥泞”原本是一个名词。现代汉语中,“泥泞”表示泥浆固有的特征性状,已经转化为形容词,如“道路十分泥泞”。
“时髦”,古汉语中指一时的杰出人物,名词。《后汉书·顺帝纪赞》中有“孝顺初立,时髦允集”。现代汉语中“时髦”指人的衣着装饰或其他事物新颖入时,已经转化为形容词了。如“赶时髦”、“穿着时髦”等。
“势利”,古汉语中指权势和财利,名词。《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中有:“天下吏士趋势利者,皆去魏其临武安。”现代汉语中“势利”形容交际中根据对方财产地位的不同而采取不同态度的那种恶劣表现,已经转化为形容词。如“势利眼”、“势利小人”。
名词转化为形容词,是抽象思维发展的结果。名词转化为表示该事物固有的特征性状离不开抽象思维,它把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事物抽象为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悟到的性状和特征,这个转化为形容的名词所表示的事物都必须具有鲜明的特征性状。转化后的形容词的特征和意义正是从这种具体事物中抽象出这一特征性状的。
(三)动词转化为名词
动词转化为名词表示动作、行为、发展、变化的动词,在语言演变中,往往转化为跟这种动作行为发展变化有关的人或事。动词便名词化了。“教练”,在古汉语中指教习,训练,是动词。杜甫诗云:“阴沈铁风阙,教练羽林儿。”(赠崔十三评事公辅)。现代汉语中,“教练”指担任指导训练工作的人,如“篮球教练”、“国家队教练”、“外籍教练”等,是名词。
“顾问”,古代指顾视、问讯的意思,动词。《淮南子·汜论训》中有:“诛赏制断,无所顾问”。现代汉语中“顾问”指有某方面的专门知识,供个人或机关团体咨询的人,如“军事顾问”、“法律顾问”等,形成了转类。
“经理”,在古汉语中常用来表示治理的意思,《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皇帝明德,经理宇内”。现代汉语中“经理”指担任企业公司经营管理工作的人,已经转化为名词,如“公司经理”、“总经理”、“部门经理”等。
“同学”,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名词,指学友。古汉语中“同学”表示在一块学习,如:“城东有甲乙同学者,一砚、一灯、一窗、一榻”(芋老人传)。
动词转化为名词的过程,是动作名物化的过程。
(四)形容词转化为名词
形容词转化为名词特指表示性质、性状、特征的词用来表示具有这种性质、性状、特征的人、事或物。
“练习”有汉语中指熟悉、熟练的意思,是形容词。《北史·闻毗传》中有“练习旧事,诏典其职”。现代汉语中“练习”常指巩固学习效果而安排的作业,是名词。如“英语练习”、“练习一”等。也含有反复训练,直至熟悉的意思,这已是动词了。
“破烂”本来是一个形容词,表示事物的性状,现在却可以用来表示具备这种性状的物品,如“拾破烂”、“破烂王”等,这种名词意义,就是由形容词转化而来的。
(五)实词转化为虚词
现代汉语中大部分虚词在汉语中都有具体实在的意义,它们是由实词转化来的。实词转化为虚词,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实词转化为虚词总是以词汇意义为基础的,如“被”,最初表示覆盖的意义,“光被四袁”(尚书·尧典)中“被”就是本义“覆盖”。后来,又引申出“蒙受”的意思,如“车可被八创”(战国策·燕策)中就是这个引申义,现代汉语中,“被”常用在被动句中用来作为表示被动的介词,以引出动词主动者。如“她被校长狠狠训了一通。”这个虚词“被”就是在“蒙受”的基础上演变来的。实词转化为虚词的途径很多,种类也不少。作为词的转类,虚词义和实词义在意义上必须有联系。因同音假借而形成的实词虚化现象不属于转类现象。
“以”,是一个动词,是“使用”的意思,演变作介词和连词,在古汉语中主要用介词和连词,不仅使用频率高,而且用法也较复杂。现代汉语中“以”基本上转化为介词了。
“渐”在古汉语中是浸渍、浸染的意思,动词。“淇水汤汤,渐车帷裳”(诗经·卫风)就是这种意义。现代汉语中演变为副词,表示逐渐、逐步的意思,一般连用。如“天渐渐黑了”、“人渐渐多了”。
实词千千万万,而演变为虚词者毕竟不多,有的实词可以虚化,有的不能虚化,其主要决定因素是词的词汇意义。有的动词虚化为介词,有的动词虚化为副词,主要是受该词的词汇意义制约的。
(六)虚词内部的转化
有些词用作虚词时,古今汉语中意义和功能并不一样。如“但”在上古时期作副词,相当于“只”。中古以后副词演变为连词,表示转折和条件关系。
①人形可识,但其色已黑。(后汉书·华佗传)
②汝但无言其使,无他,当厚相报。(世说新语·假橘)
上一句的“但”表示转折,相当于“但是”,下一句的“但”表示条件,相当于“只要”、“要是”。
现代汉语中“但”主要用作连词,表示转折关系。
词的某一词汇意义向某一语法意义转化有一个过程,由逐层渐变的。如“了”由动词转化为助词,先是用在其他的动词之后,表示前边动词动作的完成。
①秋收了,先耕荞麦也。(齐民要术)
这个“了”表示“完了”,还是动词,但已经有了虚化的前提。
②二三豪杰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杜甫诗)
这个“了”已开始虚化。
③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岳飞词)
这个“了”已经完全虚化为助词。
虚词内部的转化,也是按照一定层次转变的,转化前后的词在意义上有一定的联系。
三、词类活用
词类活用和词的兼类、转类等同时存在。词类活用指的是某类的词在文中临时处在另一类词的地位上,从而有了另一类词的语法功能。关于词类活用,清代学者袁仁林在《虚字说》中有一般论述:“实字虚用,死字活用,此等用法,虽字书亦不能通释。”可见词类活用的灵活性和丰富性。
词类活用不用于词的兼类和转类。词的兼类和转类要具备相对的稳定性,词类活用则是临时现象。
词类活用有积极的活用和消极的活用。积极的活用,是为了追求词的表达效果有意采用活用的手法而达到形象性、生动性的目的。消极的活用是不自觉的语言行为。
词类活用的最早源头,应当是那种不自觉地用一个词表示与之相关的另一个词的意义和功能。在甲骨文和金文中,就已经出现了这种消极的词类活用现象。
我兽,下乙卯之都若。(殷虚书契续编)
也可能当时还没有表示“狩猎”的相应的动词,只好借用名词“兽”了。这是一种消极的活用。随着文字的发展,新字创造出来了,名词、动词才各司其职,各有分工。
古汉语中词类活用,更多的是积极的行为,是为了充分发挥汉语言文字的表意作用。
①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也。(孟子·尽心下)
②左右皆指目陈胜。(史记·陈涉世家)
例①中“饭”本来是饭食,是名词,这里活用为动词,用来表示“食用”,“饭糗”就是吃干粮,再加上“茹草”即啃野菜,就把田亩中的艰苦生活准确生动地表现了出来。例②中“目”本来是人的眼睛,用来表示“暗传眼色”的行为,就把士卒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议的神态表现出来了。再如:
①其为人也,坚中而廉外,少欲而多信。(韩非子·十过)
②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史记·屈原列传)
“多”和“少”本来是说明数量的,这里活用为动词,充当谓语,表示“少有”和“多有”,让它们带上了宾语“欲”和“信”,表示别断存现、也准确反映出了人物对象的品性行为。“短”本来用于表示长度的,这里活用后,表示“说坏话”,即言人之短,十分形象。
词类活用,既新加了词性,又保留了某些原词性,具有双重表达功能。
①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部队安营扎寨以后,秦军才闻讯,感到突然。“悉甲”指全部穿上铠甲,这不仅说明秦军装备精良,还说明秦军对赵军不敢轻视,可见,词类活用使语言含意更丰富,给人们更多的回味。
古汉语中词类活用主要有这几类:
①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齐晋案之战)
②左右欲刃相如。(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③不足生于不农。(晁错·论贵粟疏)
④于是,相如前进缶。(史记)
⑤大楚兴,陈胜王。(史记·陈涉世家)
⑥如平地二月花,深山则四月花。(梦溪笔谈)
名词活用为动词,是古汉语中的常见现象。例①中名词“肘”后面带上了宾语“之”,显然这个名词活用了。例②中名词“刃”前面加上了能愿动词“欲”,这个名词也活用了。例③中名词“农”前面带上了副词“不”也具备了动词的语法特点。例④中方位名词“前”和动词“进”表示连动关系,这个“前”也活用了。例⑤中名词“王”和名词“陈胜”构成主谓关系,“王”显然活用了。例⑥中“花”活用为动词虽然没有标志,但从意义上能够分析它的活用特征。
(二)形容词活用为动词
①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留候张良。(史记·项羽本纪)
“善”后面带上了宾语“留候张良”,活用为动词了。
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
第一个“老”和“幼”,后面分别带宾语“吾老”和“吾幼”。“老”引申为养老,尊重的意思,“幼”引申出爱护、养育的意思。形容词活用为动词了。
③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吏之所卑,法之所卑也。(论贵粟疏)
“贵”、“贱”、“卑”等形容词前面冠有一个所字,由于“所”常与动词结合,构成“所”字结构,所以这几个形容词也就活用为动词了。
(三)数量词活用为动词
①公曰:“致天下之精射若何?”管子对曰:“五而六之,九而十之。”(管子·小问)
“五而六之”、“九而十之”意思是别处价格五,我出价格六;别处价格九,我出价格十。而且数量词“九”和“十”后面带上了宾语“之”,活用为动词了。
②军不五不攻城、不十不围。(史记·楚世家)
数量词“五”、“十”前用副词“不”修饰,数量词活用作动词,意指军队不五倍于敌不攻城,不十倍于敌不包围。
③不十年,王弗召也。(左传·僖公十三年)
“十年”是“经过十年”的意思,数量词活用为动词了。
上面所举的名词、形容词、数量词活用为动词,在特定的上下文中,不仅在意义上不再表示原来的词义,更重要的是在语法功能上表现出动词的特点,多用作谓语,有的带宾语,有的带状语,有的带补语,有的能跟能愿动词结合,充分反映了动词的特点。
词类活用是古汉语中一个较突出的语法现象,如果不了解词类活用,阅读古文就会遇到困难,如果不能正确判断词类活用,把词的正常用法看作词类活用,也会造成误解词义的现象。
汉语词汇的突出特点是一词多义。一个词往往有本义又有引申义。引申义是在基本义的基础上直接或间接发展出来的意义,作为词的一个义项,其意义是确定的,它跟词类活动不同,要注意区分。如“朝”本义是早晨,《说文》曰:“朝,旦也。”、“朝济而夕设版焉。”(烛之武退秦师)这个“朝”就是本义。但在“盛服将朝”(晋灵公不君)中,这个“朝”是“朝见”的意思,是个动词。动词“朝见”是在名词“早晨”的基础上引申出来的。古代臣下谒见君主一般在早晨,所以才引申出这个意义。把这种词义引申现象,不能误作词类活用。
古今词义变化较大,一些词所属的类型也发生了变化,不要以今律古,把词的一般用法当作词类活用。如“枕”字,在古汉语中就兼有动词义,表示“以头枕物”,“曲肱而枕之”(论语·述而)中就是动词用法。“枕头”本来是“以头枕之”,在现代汉语中演变为名词了。“枕”在古汉语中兼属名词和动词,有人把“曲肱而枕之”中这个“枕”看作名词活用为动词是一种误解。再如:“身体”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名词,如“身体健康”等。古汉语中“身体”可以用作动词,即“亲身体验”,如“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则不辨”。(韩非子·外储说),在这里不能以今释古,把“身体”看作词类活用。
词类活用,是某词本不属某一词类,只是在特定的语境中偶尔处在这类词的地位,临时有了这类词的功能。词类活用并不是古汉语的特有现象,现代汉语中也有这种现象,只是古今词类活用的条件不同。
现代汉语中名词在特定条件下,也偶尔将甲类词用作乙类词。如:
①报上往往说:“近来天时不正,疾病盛行……”、“天何言我”,它默默地被冤枉了,但是“天”下去也要做不了“人”……
加引号的天是名词活用为动词,意思是“把责任推给了天”。
②他虽然人到中年,却有一般年轻人的血气,看样子,他还将“青年”下去。
加引号“青年”前面带上了副词,名词活用为动词了。
现代汉语中形容词附加上其他一些词也可以活用为动词。
①一场春雨过后,大地都绿了。
②老张黑着一张大方脸盯着这群小伙子。
③这里也曾经干净过,只是这几年变脏了。
形容词后面附着上“着、了、过”等时态助词,往往可以动化,如上面句子中的“绿了”、“黑着”、“干净过”等,其实这也是词类活用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