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的朱祁镇还未能在成长的道路上与文武兼备的父亲及时对话沟通,就背负着“圣贤之君”的厚望当了小皇帝。一个优秀的奶奶和一群优秀的老师,制订了他们认为最优秀的圣贤之君教育计划。朱祁镇虽天资聪颖,却不爱读书,他不想死读书。
朱祁镇宠信过奸邪小人,打过败仗,当过俘虏,做过囚犯,杀过忠臣,他的人生算不上光辉。他几乎相信了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无论这些人是忠是奸,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他都能够和善待人。
反腐倡廉,是他所想;改革时弊,是他倾情。定都北京,他成为保护古都北京的千古功臣。废除嫔妃殉葬,是他这一生中最让人称道的德政。
文华殿经筵逃学
北京紫禁城,修建于永乐年间,金碧辉煌,规模宏大。在迷宫一样的宫殿群中,有一处建筑群比较雅静,这就是明朝历代太子学习和听政的地方——文华殿。
文华殿位于奉天门的东边,会极门的东南,屋顶覆盖着绿色的琉璃瓦,雕梁画栋,精雅极致。在文华殿的左边是左春坊,右边是右春坊。大殿的后面是玉食馆,刻漏房。文华殿迎门的匾额上,写的是:学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经大法。经筵讲在文华殿的前殿,日讲在殿后穿廊。
前朝的日讲制度基本完善,只有经筵事还没有完善。
什么是经筵?经,指的是经典,主要是儒家的五经,即《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等。筵的本意为竹席,引申指座位,此处是讲席的意思。合起来,经筵就是儒臣给皇帝上课,讲授儒家经典或治国之道。主要的内容就是对皇帝进行辅导,讲解帝王修齐治平的统治术。
朱瞻基死后,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张氏,思前想后,决定把没有形成经筵事经制给予制度化,她挑选硕儒名臣定期给朱瞻基的长子朱祁镇讲解经史,委任股肱。至此,明清的经筵事形成了制度。
朱祁镇尚且不谙世事,他的启迪教育,完全是在祖母太皇太后张氏的高度关注下,一手操持进行的。
经筵进讲之日,殿中设御座,御座面南。
御座之南设金鹤香炉,左右各一个。香炉的东稍南设御案。御案之南稍东设讲案。御案讲案上面各放讲章,镇以金尺。
这天,是第一次经筵事进讲,天还没有透亮,时辰却是到了。
顾命五大臣,同知经筵事阁臣,讲官及九卿,鸿胪,锦衣指挥使及四品以上的写讲章之官皆穿绣金绯袍,展书翰林官与侍仪御史,给事中等穿青色绣袍,都摸黑赶来,此刻肃立文华殿门外站班列队。
远远地来了一支仪仗队,是皇帝的仪驾来了。
只见二十八位将军大汉手持金瓜开路,引导小皇帝朱祁镇到左顺门,换了冠服。
换好了衣服后,朱祁镇在御座升殿。在外面等候的诸位官员由东西两门鱼贯而入,分别行礼,各入班列。仪式非常隆重,朱祁镇感到好玩,前呼后拥,威风凛凛,过足了瘾。一切听从陪臣的指导,朱祁镇还算安分。
繁文缛节之后,一切就绪,抬御案的官员举着御案放到朱祁镇的面前,之后,又举着讲案放到了讲官的面前。
这时候讲官出班而立,展书官二员出班对立。讲官在朱祁镇面前行礼。
讲章系四书经义之类。东西展书官,先东后西,膝行到朱祁镇的御案前展开讲章。艰涩玄妙的内容,朱祁镇爱听不听,东张西望。讲官讲完了,退回班列。终于熬过了这一讲,朱祁镇顿觉解放,命宦官扔了一把铜钱在地上,讲官赶紧伏地捡起谢恩。朱祁镇一跳老高,哈哈大笑,顽童的嘴脸呈露出来。
之后,朱祁镇传旨,赏群臣酒饭。官员们拜伏在丹陛之下,旋即以官序进餐。
对于儿童天子朱祁镇来说,玩心正浓,他可是不愿意老老实实坐板凳。第一次接受进讲,繁文缛节全当作玩儿,小孩子还觉得好奇好玩。几次之后没新鲜玩意儿了,就不耐烦了,讲官讲的什么,他是一概听不进去,抓耳挠腮的,在“御座”上跳上跳下。讲官哪里管得了,可谁也不敢吭声,面面相觑,任由小皇帝胡闹。
突然,朱祁镇会从“御座”上跳了下来,“嗷”地大叫一声,冲出了前殿,飞奔出去。惊得讲官一头冷汗,下意识地在后面奋起直追。
正要追出文华殿,恰逢太皇太后的懿驾悄悄地堵在大门口,以防备皇帝逃学。太皇太后深知这个孙子的顽劣性情,也早就预料到孙子会逃学,就命侍卫搬了懿座,坐在了文华殿的大门口,牢牢地守株待兔。结果不出所料,每次都把朱祁镇逮个正着。
太皇太后威严地喝道:“哪里去?”
朱祁镇没有了父母亲,就是这位祖母又当爹又当妈,他是又亲近又惧怕,心里的霸道气势,顿时矮了下来,编了一个理由,唯唯诺诺地回道:“解手。”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来呀,伺候着。”
侍卫马上就端过一个便盆,另外一个宫女把小皇帝带到了一边,帮助解裤带,扒裤子。可是,有时候,朱祁镇根本就没有尿水,好半天也没有尿出一滴来。谎言顿时被揭穿。
太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闪动一双凤眼,说道:“乖孙子,为何逃学?”
朱祁镇撅起了嘴巴:“为何要学习?玩儿是多么的痛快。”
“你是皇帝,跟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一定要接受经筵讲学的。”
“什么经筵,我不懂。”朱祁镇一跳老高,小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
辅政大臣张辅今天是主讲官,朱祁镇逃跑,他也就跟在后面跑了出来。
这时候,他说话了:“皇帝听讲,是老祖宗定的规矩。”
朱祁镇的小眼神儿在陪臣中飘来飘去,寻找罪魁祸首,恨恨地说道:“老祖宗?不对吧,那些都是牌位,你们,是哪个叫朕牢牢地坐在这里受苦?”
太皇太后和颜悦色:“是祖母叫乖孙子在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朱祁镇这才没有话说,乖乖地返回殿内,重新坐在了小御座上,装模作样地听完今天的讲课。
原来,太皇太后还真的不是主谋,朱祁镇以冲龄(即幼年)即位,杨士奇、杨荣、杨溥柄政,身负幼主教育之重责大任,上疏请开经筵,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准奏的。
恢复“经筵”,的确是杨士奇、杨荣、杨溥的提议,不过,“经筵”不是“三杨”的创举。自汉唐以来,经筵进讲制就有了,这是为帝王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
到了宋代始称经筵,讲官以翰林学士或其他官员充任或兼任。宋代的时候,过了大年出正月,一直到端午节,从八月中秋到冬至节为讲期。讲官每逢单日入侍,轮流为皇帝讲读。经筵之制虽于宋代已形成,但形式并未固定。
元朝以后沿袭此制,到了明初,朱元璋重视皇子文化教育,以后的诸帝就都勤政好学,讲学虽未制度化,但于圣学犹无大碍。到了正统年才形成了制度,这就归功于太皇太后张氏。
开始的时候,制定经筵仪注为,每月二日、十二日、廿二日三次进讲,朱祁镇小皇帝御文华殿,遇寒暑则暂免。
开经筵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配备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
除每月三次的经筵外,还有日讲,只用讲读官内阁学士侍班,不用侍仪等官出席。讲官或四人或六人,每伴读十余遍后,讲官直说大义,惟在明白易晓。日讲仪式较经筵大为简略,或称小经筵、小讲。
经筵讲学自朱祁镇开始制度化,每日一小讲,每旬一大讲。经筵,是帝王接受儒家教育的主要方式。
随着年纪渐渐地大起来,朱祁镇在太监王振的不断吹风怂恿下,会千方百计地找理由罢课,可惜了太皇太后的用心良苦。
遇到天阴下雨,朱祁镇耍赖传旨:“今日落雨,经筵讲学,免了。”
由于太皇太后有命,侍班讲官们又不敢违背抗命,一直就侯着,有时候,等待太皇太后做好了工作,把小皇帝哄骗出来。朱祁镇什么时候到,忠心耿耿的侍班讲官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上前讲课,完成这日的讲课任务。
遇到了一个好天气,朱祁镇也有主张,依旧放赖传旨:“今天天好,朕要出去骑马,经筵讲学,免了。”
等到侍班讲官们报告给太皇太后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边,司礼监的太监王振一群大小太监,早已经备好了马匹,簇拥着朱祁镇,风驰电掣般冲出紫禁城,呼啸着到野外游玩去了。
实在没有其他的理由了,朱祁镇这个小孩会以圣躬违和或祁寒盛暑为由暂免经筵日讲。
太皇太后十分注重经筵,视为讲学第一事,她严厉地对孙子说:“经筵一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日之进。”
朱祁镇叫嚷道:“祖母,孙儿认为经筵无用。前朝都没有这么认真的,废了吧。”
太皇太后严肃地说道:
一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月之进。盖人之心思精神有所繁属,则自然强敏。经筵讲学,正人主,开广心思,耸励精神之所也。讲学不致间断,以收持之以恒之效。
“太祖一朝,也没有经筵事,一样的治理天下。”朱祁镇强词夺理,举例说明,他认为这个铁证如山。
太皇太后眼睛一瞪,非常生气,厉声教训道:“小小年纪,是谁跟你这么说?太祖,靠率领千军万马,杀败了敌人无数,马上得到天下,古今中外,谁能匹敌?得了天下,这文华殿,就是太祖皇帝学习的地方,经筵事是太祖确定,目的是革君心、正君心,你敢违背祖训吗?”
朱祁镇的脸都气白了,他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批评训斥!他不敢对太皇太后撒气,只用小眼睛,恶狠狠地瞟着五位顾命的大臣。心里想:要是没有这几个老家伙,朕也不会受到太皇太后的训斥!把朕看守得牢牢的,管制朕!你们等着,早晚我要收拾你们。
每遇帝王怠惰弃学,百官总会上疏谏诤,特别是五位顾命大臣认为:帝王大节莫先于讲学,讲学莫要于经筵,经筵不可一日稍废。每月三次的大经筵,典礼隆重,遇上朱祁镇这位不喜学问的儿童皇帝,与五位顾命老臣情不相浃,动兀就想逃避,进讲成为了表面文章。
对五位老师的良苦用心与尽职尽责,少年朱祁镇却怀恨在心,恩将仇报,这是后话。
辅政五臣日讲周公言
为了把小皇帝朱祁镇培养成为圣君,著名的硕儒辅政五大臣在太皇太后张氏的直接授意下,绞尽了脑汁,坚定不移地用传统的儒家帝王学说来打造皇帝。
自正统二月起,每月逢二必讲学,除了盛夏和严冬,皇帝的教学内容,都坚持按照辅政大臣的教学大纲进行,或者是按照辅政大臣编制的程序进行。可以说,朱祁镇从小接受的就是“帝王之术”。
说到对小皇帝朱祁镇的教育,一定要提到他的老师们。据《明史》记载,经筵讲读官——朱祁镇的老师,非常之多。有:张辅知经筵事;杨士奇、杨荣、杨溥同知经筵事;少詹事兼侍读学士王直,少詹事兼侍讲学士王英,侍读学士李时勉、钱习礼,侍讲学士陈循,侍读学士苗衷。还有太子太保陈国公朱勇,少保兼工部尚书吴中,吏部尚书郭琎,礼部尚书胡濙,兵部尚书王骥,刑部尚书魏源,都察院右都御史顾左为侍班。由此可见,为朱祁镇举办课讲的,都是朝廷的辅政大臣,为了这个小皇帝的教育,太皇太后张氏汇全国精英之智。
辅政大臣为师,而对朱祁镇来说,最重要的老师是“三杨”——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少奇、少傅工部尚书兼谨身殿杨荣、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杨溥。三人皆于建文时入翰林院的,历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乃四朝元老,三人先后位至台阁重臣。在永乐至成化年间,文坛上出现了雍容典雅“台阁体”诗文。台阁主要指的就是当时的内阁与翰林院,称为“馆阁”。台阁体的馆阁文臣代表人物就是杨士奇、杨荣、杨溥。时人称杨士奇有学行,杨荣有才识,杨溥有儒风。
朱祁镇还在做太子的时候,三人以大学士辅政,他们都是教授太子朱祁镇的启蒙老师。“三杨”的学识与辅政对朱祁镇“帝王之术”的文治教育与影响是巨大的。
“三杨”中,杨士奇受知于仁宗、宣宗、英宗三朝,在文渊阁任事四十年,任职时间之长,为有明一代之最。论事存大体,他的功绩有:请免赋薪、减官田、理冤滞、汰工役、抚逃民、察墨吏,善识人,所荐皆名士,他的口碑很好。
朱祁镇登基初时,他们三人得到太皇太后张氏的支持,所以得以延续仁宣之治的德政。
影响到朱祁镇教育的还有两位顾命重臣老师,一位是文臣礼部尚书胡濙,一位是兵部尚书武将张辅。但是,这二位无论是学识与见地以及治国的才能跟“三杨”比起来,相差甚远。倒是胡濙,在正统元年二月,为了培养小皇帝速成,进经筵仪注,建议把经筵制度化规范化,算是成功了一次。
在他们看来,要把朱祁镇培养成为圣君,能够君临天下,只有开圣学,让饱学之士正人君子走到皇帝的身边来,才可以让皇帝更多地接触正统教育。
就是说:在朱祁镇当太子的时候,没有开经筵;在当皇帝的时候的正统元年,才有经筵事。太子的教育,在幼童的时候,仅仅是启蒙教育。
一次日讲,杨荣主讲《大学》,正赶上朱祁镇心情极好,因为,杨荣答应他,“背得下来,就可以出去骑射”。
杨荣还没有讲几句,朱祁镇就挥手打断了他:“得了,你不要讲了,啰嗦。你讲的,我都会。不信,我背诵给你听。”
于是,小嘴巴一张,声音脆响,噼里啪啦,一口气就背了一大段,可把杨荣给镇住了,大嘴巴张得能够吃人,眼睛牛大:“天!天子!天的儿子!”从此,他再也不敢小视、怀疑小皇帝的智商。
朱祁镇是一个非常淘气、聪慧的小孩。从小就好动,不喜欢练字,一直到死,他也没有练出像样儿的书法来。
到了练书法的时候,按照祖宗的规矩,每天至少应该练一百个字。杨士奇主教书法。杨士奇的馆阁体书法是雍容饱满,看起来要多漂亮,就多漂亮。馆阁体书法和馆阁体诗词一样,是受到民间文人雅士的吹捧,争先模仿的,他的字迹墨宝,千金难求。他为小皇帝教书法理所当然。每次,都是杨士奇手把手地教练,时间稍微一长,小孩子就反感了,手在动,心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皇上,写字要用心哦。”杨士奇提醒小皇帝。
“我不想练字。”
“皇上一定要练字的。亲政以后,要批阅奏章,没有一手好字是不行的。”
“谁说的?我不会写,难道你们不会替朕批奏折吗?”
“奏折,一定得御批,臣子是不可代劳的。”杨士奇谦卑地劝说。
“那要你们有何用啊?”
“臣子是为皇上服务的啊。”
“这不就结了?”朱祁镇一脸怪异,哈哈大笑。杨士奇一不小心,就落入了朱祁镇的圈套。
不喜欢书法,但这不影响到朱祁镇读书,他天资聪颖,记忆力强,这大概就是他天生的“帝王”资质。每当上课的时候,他表现得爱听不听,心不在焉,实则他已经记在了心里。本来,这些老师们对这个小孩的顽劣是无可奈何,但是偶然的发现却叫这些硕儒吃惊不已,小皇帝能够举一反十,说出的话成熟老到,令他们震撼。
太皇太后深宫听政
小皇帝不能处理国事是肯定的。所幸,朱祁镇有一个非常有能力的老祖母张氏。这位张氏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可以左右国政的巾帼英雄。如果说辅政五大臣是足球场上的冲杀凌厉的国脚,她就是幕后的智囊操刀手;他们是四朝元老,她就是四朝功臣。对小皇帝的教育影响,她既是祖母也是母亲,更是老师。
这样评价这位女人,史书是有根据的。还是在宣德初年间,军国大事都是张氏裁断的。
1396年(洪武二十九年),朱高炽被立为燕王世子,张氏因为姿色美丽,聪慧异常,被选为燕世子妃。后来,朱高炽晋升为皇太子,她就被封为皇太子妃。张氏孝谨温顺,侍奉成祖夫妇尽心周到,深得成祖和徐皇后喜欢。
燕王朱高炽生性仁厚端重,举止言行沉静有法度,但生性懦怯,一直被冷落,得不到父亲宠爱。然而,张氏所生的长子朱瞻基聪慧好学,深得朱棣宠爱。
虽然朱高炽当时的处境非常艰难,但在张氏和儿子朱瞻基的智慧支撑下,朱高炽太子地位卫冕成功。
张氏足智多谋又善厨艺,请公公婆婆朱棣夫妇在内苑举行家宴,张氏亲自下厨展示厨艺,一道道鲜美的菜肴端了上来,把朱棣吃得满嘴流油,连声叫好。
朱棣高兴地对徐皇后说:“太子妃很贤惠很能干,以后,我们家的事情,可以依赖她。”
1424年(永乐二十二年),朱棣病逝,太子朱高炽即位后,立刻册封妻子张氏为皇后,长子朱瞻基为皇太子。朱高炽日夜勤于政事,是位贤明的君主,可惜在位不足一年就崩了。
1426年(宣德元年),朱瞻基即位,尊封母亲张皇后为皇太后。此时,军国大事多禀报张太后裁决。朱瞻基非常孝顺,他亲自侍奉张太后的起居游宴,跟在身边。四方献来的贡品,他一定会先送给太后。
1429年(宣德四年),张太后拜谒成祖及仁宗的陵墓,朱瞻基骑马前导,过桥时下马扶辇。张太后见民众夹道拜迎,就对朱瞻基说:“百姓拥戴你,不过是你能够做到让他们安居乐业罢了,皇帝应牢牢记住。”在回宫途中,太后召农家老妇问生计,还赐给钱币,用行动来教育朱瞻基。这时候有百姓献农家的蔬食酒浆,张太后接过来给朱瞻基:“这是农家味啊!”
1435年(宣德九年),朱瞻基驾崩,皇太子朱祁镇才九岁。朱瞻基临终前曾向文武大臣发出一道旨意,让皇太子继承皇位,众位王公大臣都必须严守祖宗的家训,各王谨守藩国。嗣君年幼,惟望皇太后朝夕教诲训导,命文武大臣尽心辅佐,凡家国重务,必须上禀皇太后、皇后,然后去执行。
太皇太后即召集大臣们到乾清宫,指着九岁太子朱祁镇哭着说:“这就是新天子。”群臣齐呼万岁。朱祁镇即位,张氏成为明朝第一位太皇太后。
新皇年幼,大臣要求太皇太后张氏垂帘听政。然后,由于张氏垂帘听政,固定的早朝就暂停了,军国政务委托杨荣、杨士奇、杨溥三人处理,这便是名垂史册的“三杨辅政”。由此,朝政便形成了太皇太后、小皇帝及身后的太监、大臣这样三角形支撑的局面,其中起主导作用的核心,就是太皇太后张氏。
张氏勉励朱祁镇努力学习,委任辅佐大臣。她对娘家人一直严格要求,常召见家人张昶、张升,告诫他们不许干预朝政。朝廷倚重“三杨”,凡军国大事皆请他们参决。
这时,她的同乡宦官王振,已经开始控制司礼监、与“三杨”相抗衡了。得知朱祁镇宠信太监王振,太皇太后张氏大怒,重重惩罚了王振,在她有生之年,王振一直不敢靠前。
1442年(正统七年),太皇太后病逝。皇帝尊谥为“诚孝恭肃明德弘仁顺天昭圣昭皇后”,与仁宗合葬献陵。
司礼监太监王振的影响
在朱祁镇的身边,有一个司礼监太监叫王振。
王振,是明朝第一个专权的太监。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四品太监,但其对朱祁镇的影响大大超过辅政五大臣,可类比后来清朝的李莲英对慈禧,差不多达到祸国殃民的程度。
明宣宗时,王振进入内书堂学习,受到严格的书本教育和行政训练。在永乐、洪熙、宣德三朝,宦官多数识字却不会写字,王振进宫不久,因为有文化是儒生出身又能说会道,为人乖巧圆滑,会察言观色,很聪慧,通晓古今,自身条件优越,在那些木头木脑的文盲宦官中间,出类拔萃。因此脱颖而出,得到了明宣宗朱瞻基的信任,在宣德年间被选拔侍奉皇太子朱祁镇读书,为太子启蒙。他为人狡黠,善于逢迎,讨得了朱祁镇的欢心。
牛不吃草强按头。太皇太后和辅政五大臣从传统的为臣之道出发处理问题,强迫朱祁镇学习,恨铁不成钢。尽管对王振不满,却终不敢与少年天子闹翻而分道扬镳,他们所唠叨的是经筵,日讲教育,而小皇帝对那些安邦济世的先哲著作,圣贤教诲,兴趣索然。而王振最会拍马屁,善解人意,迎合小皇帝的“顽童”心理,千方百计把朱祁镇“救出”文华殿的经筵讲学“牢狱”,带他去骑马、狩猎、踢球、放风筝、阅武校射、游西苑、巡太液。有王振的日子,是朱祁镇最快乐的日子。因此,朱祁镇对王振的依赖,也不难理解。
朱祁镇即位后不久,升任王振为司礼监太监。朱祁镇称其为“先生”。司礼监部门掌管皇城里的一切礼仪、刑事及管理当差、听事等杂役,替皇帝管理内外一切奏章,代皇帝批示大小臣子上奏的一切公文。王振通过对英宗皇帝朱祁镇的个人控制及司礼监的独特权力开始干预朝政,给杨士奇为首的内阁造成极大的威胁。此后,王振倚仗朱祁镇的宠信,利用司礼监管理内外章奏之便,多次私自做决定,干预朝政,压制百官。
1437(正统二年)正月末,太皇太后张氏要杀王振,由于朱祁镇极力求情,王振方免一死。王振受到了太皇太后张氏及内阁“三杨”的制约。
王振有一些狐朋狗友,其中就有锦衣卫指挥马顺和他的外甥副指挥王山,兵部尚书徐晞和王冀,到后来他们基本控制了明朝的军事力量,开始向杨士奇等人进行挑战。
王振首先攻击的目标是“三杨”之一的杨荣。杨荣这人很贪财,喜欢收受贿赂,使王振找到了突破口。他们设计了一条毒计:靖江王佐敬乘杨荣不在家时,给家属送去一些金银财宝。然后由王振侦知,就抓捕了杨荣,必欲置之死地。杨士奇不顾年老体衰,亲自跑去向皇帝求情,杨荣才躲过一劫。
1440年(正统五年),杨荣去世,杨士奇感到势单力薄。年迈的杨士奇极力支撑危局,施展自己的才能,建议朝廷训练士兵,巩固边防,设南京参赞机务大臣,分派文武镇抚到各地考察民情,罢除派往各地的特务,减轻百姓的赋税,放宽刑罚,加紧吏治的整顿,这些好政策使朱祁镇在统治初年勉强继续保持政治清明的局面。但是以王振为首的宦官,是绝对不允许的。他抓住了杨士奇的致命把柄。
原来,事情坏在了杨士奇的儿子杨稷身上。杨稷因杀人,“横虐数十事”,王振指使言官上奏皇帝,要求绳之以法。大臣们讨论后将情况通报给杨士奇,杨士奇深感责任重大,无言以对,自觉没有颜面,请求皇帝准许自己辞职,朱祁镇对他加以劝慰没有准许。
1442年(正统七年),太皇太后张氏去世,杨士奇更失去了最坚强的后盾,面对王振势力的膨胀,他忧心如焚,积郁成疾。第二年,杨士奇大限已至,葬于今泰和县澄江镇杏岭村北山坡上。诏赠左柱国太师,卒谥文贞。
此后,由于太皇太后张氏和内阁“三杨”或死或退休,辅政大臣们都逐渐退出了政治舞台。王振乘机掌握了朝中大权,他的权利很快达到高峰,开启了明朝两百多年宦官专权的序幕。
元老重臣“三杨”死后,王振专横跋扈,把明太祖留下的禁止宦官干政的敕命铁牌撤下,举朝称其为“翁父”,朱祁镇对他信任有加。王振擅权七年,家产计有金银六十余库。王振大兴土木,广收贿赂,败坏朝纲,并且发动战争,出兵麓川(今云南西部)。
在1449年(正统十四年)的时候,蒙古西部的瓦剌逐渐强大,经常在明朝边境一带生事。不懂军事的王振力排众议,鼓动朱祁镇效仿父亲朱瞻基一样御驾亲征,朱祁镇欣然同意。时间仓促,朱祁镇从北京附近临时拼凑二十万人,号称五十万大军,亲率北上。但是,后勤供应发生了问题,大军出征后不久,兵士乏粮劳顿。到了八月初,大军才缓缓行至大同,错过了攻击良机。瓦剌已经把朱祁镇的各路大军打败,兵败如山倒,兵将都惧怕瓦剌人,不敢再战,朱祁镇不得不仓惶回京。
至土木堡(今河北张家口怀来县),明军被瓦剌军追上,剽悍凶猛的瓦剌人砍杀明军过半,随从大臣中有五十余人战死阵亡。朱祁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吓得半死,突围不成而被俘获。王振被愤怒的护卫将军樊忠砸死,结束了可悲的一生。这就是著名的土木堡事件,是明朝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
朱祁镇被俘,朝廷无主,兵部侍郎于谦与皇太后商量,决定拥戴朱祁镇的宗弟朱祁钰即位,年号景泰。
于谦升任兵部尚书,整顿边防积极备战,同时决定坚守北京,随后各地勤王部队陆续赶到。同年十月,瓦剌军直逼北京城下,也先安置朱祁镇于德胜门外土关。
于谦率领各路明军奋勇抗击,屡次大破瓦剌军,也先率军撤退。明朝取得北京保卫战的胜利,于谦力排众议,加紧巩固国防,拒绝求和,并于次年击退瓦剌多次侵犯。瓦刺军一看,人家又有一个皇帝了,留着朱祁镇也没用,就在第二年放了朱祁镇。
然而,他的弟弟朱祁钰,已经当了皇帝,根本就不愿意把皇帝的宝座还给哥哥。朱祁钰先是不愿遣使迎驾,在接回朱祁镇后就将他困于南宫(重华宫)软禁,并废了皇太子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不久他的儿子朱见济病死,没有儿子的朱祁钰也迟迟不肯再立朱见深为太子。朱祁镇和朱祁钰兄弟因而对立。谁愿意把自己的皇帝宝座与权力拱手送给别人呢?朱祁钰没有那么高的境界。
1457年(天顺元年),朱祁镇被软禁的第八年,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联手,拥戴朱祁镇复辟,趁着朱祁钰重病之际发动兵变。徐有贞率军攻入紫禁城,石亨等人占领了东华门,立朱祁镇于奉天殿,改元天顺。他们以谋逆罪处死于谦、王文,贬朱祁钰为郕王,这就是著名的夺门之变。
明英宗朱祁镇通过夺门之变复辟之后,对在靖难之役后被幽禁的建文帝之子朱文圭动了恻隐之心。
1402年(建文四年),朱棣攻克南京,朱文圭之父朱允炆、哥哥朱文奎不知所终,母亲马皇后自焚而死。当时,朱文圭只有两岁。后来,朱文圭被朱棣长期幽禁于中都(凤阳)广安宫。此时,经历了八年幽禁生活的朱祁镇不忍心再囚禁朱文圭,意欲将其释放。一天,他对大臣李贤说:“亲亲之意,实所不忍。”李贤对此大加赞赏。
虽然他身边有其他人担心放出朱文圭可能引起事端,但朱祁镇泰然表示“有天命者,任自为之”。朱祁镇下令在凤阳为朱文圭修建房屋,任其自由出入,还为其娶妻,以续其子,并派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此时,朱文圭已被幽禁五十多年,从未料想还会有被释放的一天,面对如此圣恩,不免悲喜交加。
1464年(天顺八年)正月,朱祁镇在病榻之上,召见了同样历经人生起伏的儿子朱见深,在传递皇权接力棒时,留下了这样的嘱托:“自太祖高皇帝以来,但逢帝崩,总要后宫多人殉葬,我不忍心这样做,我死后不要殉葬,你要记住,今后也不能再有这样的事情!” 就这样,明朝自洪武开始的毫无人性的嫔妃殉葬制度终于被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