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不想学习,想当兵。
三弟给我来信,让我在征兵的那几天,务必回去一趟,找找乡里干部,或是武装部长什么的。
我刚出校门,上下没有什么关系,回去又能怎样。我给三弟回了封信,让他去找我父亲过去的同事。我父亲过去是乡党委委员。两个月前,乡党委换届,父亲落选了。
三弟接到我的信,第二天就找到城里来。三弟说:“找谁都是假的,还是你回去吧,哥!”
我说:“你没去找找父亲当年的那些同事?”
三弟说,人家看我父亲不在那个位置上了,能推都推了。
“找没找吴叔,吴部长?”
父亲在位的时候吴部长为我三弟当兵的事,是打过“包票”的。
三弟说:“你别提他了,坏事就坏在他手里!”
三弟说,今年城市兵少,全乡只给了两个名额。开始吴叔(吴部长)同意他去。后来,看乡长、书记都塞人来,就把他给刷下来了。
我笑说:“这很正常。”
三弟说:“吴部长让我进城来找你。”
我说:“找我有什么用?”
三弟说:“吴部长叫你在市里单独要个名额。”
我说:“这怎么可能呢?”
三弟给我举例子,说是吴部长说的,去年,还有前年,谁谁谁,谁谁谁,都是从市里单独要的名额走的。我说:“别听他瞎扯淡,他这完全是托词。”
三弟不吱声。
三弟一大早进城来,大半天过去了,还汤水未进哩。我爱人给他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我说:“先吃饭吧!”
三弟摇头,说不饿。
我说:“你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吃饭,怎么能不饿呢。赶快吃!”
我爱人把筷子硬塞到他手里,他这才勉强去接碗。可刚吃了两口,又把碗筷放下了。他说他一口也不想吃。
这时候,我爱人提醒我:“你去找找王兆华看看?”
王兆华是我高中的同学,在市委宣传部文化科工作。
我说:“宣传部又不是征兵办,找他怎么行?”
我爱人说:“再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
我想想也在理,但我没有吱声。
三弟看我不吱声,就觉得有希望。三弟说:“哥,我跟你一起去?”
我看他穿得有些“土”,就说:“你别去了,在家等我消息吧!”
三弟不吱声,可他的眼睛直盯着我。
我心里被他盯得毛毛的,但我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没有希望的。原因是我那同学虽在市里工作,可他不官不长的,他又能“搬”动哪个呢?
结果,和我预料的没有两样。
回头,我返回家门时,三弟看我脸色不对,猜到事情没有办成。没等我开口,他自个儿先把头低下了。我想把具体情况跟他说说。可他没听两句,就起身要走。
那时间,天都快黑了。
我和我爱人留他过一夜,第二天再走。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想必,三弟是恨我这个做哥的无能,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上路的那一刻,我送他到小巷口。
我说:“回去好好念书!”
他不吱声。
当时,他还在读高三。
我说:“过几天,放了寒假你再进城来玩!”
他仍旧不吱声。
巷口分手时,他始终没有回头看我,我猜到,他一准是哭了。
那一年,他刚好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