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四月,在杭州参加《山海经》笔会时,我有幸与安徽砀山的王永坤住在一个房间。
晚上,两人闲聊,谈起他们砀山的梨,永坤的脸上一片灿烂!我随意说了一句:“有机会,一定去你们那儿看看。”
可巧,今年金秋时节,《山海经》杂志要在徐州沛县召开组稿会,负责会议的毛晓青老师,几次打电话到王永坤工作的砀山红旗中学,电话里不是忙音,就是没人接。毛老师很着急,想起我与他曾经同居一室,便打电话问我:“是否可以找到王永坤?”
我当即揽下这个“美差”,答应毛老师,说:“行!”
第二天上班后,我就不停地与砀山方面联系,并通过对方当地的“114”查号台,核实王永坤留给我的红旗中学的电话是否有出入。
结果是,电话号码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打不通。真是急死人,眼看“笔会”日期临近,我总不能答应了毛老师,再把问题推给她,说:“不好找吧!”
干脆,去一趟吧!从地图上看,徐州到砀山也就是几十里路程,正好我去沛县时,必须路过徐州,拐个弯就是了。
于是,我选在笔会的前一天,动身去砀山找王永坤。徐州站下了火车,正好赶上下午三点半跑砀山的公交车。上车后,我问驾驶员:“几点到砀山?”对方看都不看我,说:“两个小时!”
我算了一下,大约在傍晚五点半的时候,我就可能赶到砀山,讨兄弟一杯酒喝啦!可我没想到徐州跑砀山的公交车,一路带客,招手即停,直到晚上六点多,才晃悠到砀山县城,下车问红旗中学所在的关帝庙镇,还有三十多里路。
那时间,天已经黑下来了,我找到县城开往关帝庙的最后一趟“小公交”。上车后,打听红旗中学,得到的回答是:红旗中学属于关帝庙镇,但它并不在关帝庙,它是关帝庙镇下属的一个乡村联中,离镇上还有八九里地。
我想,这下完了!弄不好今夜要住在他们镇上了。
还好,赶到关帝庙镇时,马路口几家店铺的小姐和带客的三轮车司机都围住我,问我是住下食宿呢,还是要继续赶路?
我选择了后者,并几经讨价还价,最后以八块钱成交,车主答应连夜将我送到红旗中学。
来到红旗中学,我打听王永坤。有人告诉我,说他教过课以后,回家了。
王永坤的家,在五里以外的一个小村里。
刹那间,我的头猛得一下涨大!心想:这下彻底没戏了!还要再走五六里的乡间夜路,才能找到王永坤,我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这可怎么办?
就在我为难的时候,王永坤一个同事,看出我焦急的心思,打着手电走到我跟前,说了句:“我送你!”随后,他就前头走了。
乡间夜路,四野一片漆黑,我在那位好心兄弟的带领下,一会儿过大沟,一会儿踩麦田。当我推开王永坤家门的一刹那,王永坤大吃一惊,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连声说:“哎呀,哎呀!”
我问永坤:“你们学校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永坤满脸无奈地说:“电话被校长给锁上了!”
我把《山海经》召开组稿会的事说给他,他又一次握住我的手,连声说:“谢谢啦,谢谢啦!”
已经吃过晚饭的永坤爱人,看我们兄弟如此热情,二话没说,起身到当院的锅屋里为我准备吃的。我怕天太晚了,永坤爱人做不出什么菜来招待我,连声说:“炒个鸡蛋,拿一瓶酒来就行了!”
永坤说:“哪能呢,哪能呢?”
回头,永坤爱人不知从小村里哪家小店里买来午餐肉、咸鸭蛋,我和永坤就像走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摸过酒碗就大口地喝上了。
一瓶酒见底儿之后,我又吃了半块馒头。接下来,俩人就怎样给《山海经》写稿子,谈了一夜。
第二天一清早,我起来围着小村转了一圈回来,永坤和他爱人为我整了满满的一桌子鸡鸭肉鱼,并拿来两瓶酒,一再说:“昨晚上没招待好,今早晨要好好喝!”
我从永坤手中夺过酒瓶,说:“早晨喝什么酒,吃饭,吃饭!”
永坤爱人站在一旁,说:“昨晚上,没有什么菜,你们兄弟就喝了一斤酒,今早晨,不管怎么着,你们还要多喝点儿!”说着,就帮着永坤过来夺我手中的酒瓶子。
我很感动他们这样招待我。但我真想告诉他们:昨晚上,我之所以那样猛劲儿喝酒,就是因为他们家没有什么菜,我怕他们夫妻担心我吃不饱、喝不好,而难为情!可今早晨,整来这么多大鱼大肉,我反而不好意思再喝酒了。
我坚持说:“不喝酒,吃饭,吃饭!”
永坤和她爱人看我的态度很坚决,便给我端来一大碗白米饭。
当时,我一看那白米饭,心中多有不快。我觉得:昨晚上,他们家的白面馒头特别好吃,今早晨还想吃那白面馒头,怎么让我吃这白米饭呢?要说吃米饭,在我们江苏,哪天不吃。唯独这白面馒头,我在老家虽说也有,但不如人家做得好吃。但客随主便,人家说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吧。
回头,我和永坤收拾了一下东西,一同上路去徐州沛县参加《山海经》的组稿会。出了村子,我跟永坤说他媳妇不错。永坤说不行,她有胃病,去年她到合肥学裁缝,尽吃大米饭,把胃吃坏了!
我一愣,问永坤:“那你们家,今早晨怎么还吃白米饭,吃馒头多好!”
永坤说,她那是想到你们连云港是鱼米之乡,你一定爱吃大米,专门为你做的。我一笑,告诉永坤说:“错了,我爱吃的,恰恰是你们家的白面馒头!”
永坤一听,当即停下脚步,连声说:“哎呀,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