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心灵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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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难忘那双大头鞋

读初中的时候,父亲买来一双大头鞋,旧的,黄帆布的高棉帮,皮大头,两只是搭配起来的,不一样大。可能是部队上“退”下来的,或是草原上牧民穿过的,里里外外全都脏乎乎的,有一只鞋里面的棉花都磨透了,露出黄不拉几的黄皮。就那,还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到的。

父亲之所以能买来,是因为他当时在相邻的公社党委工作,可能是走了个“小后门”才弄到手的。父亲原本是买给我爷爷穿的,可我爷爷脚大,他反复试了很多次,只有一只能穿上,另一只太小了,我爷爷把布袜子都脱了也没能把脚挤进去。最后,只好望鞋兴叹,让我拣了“便宜”。

我的脚小,我在两只不一样大的鞋坑里垫上稻草,系紧了鞋带,“叮叮咣咣”地穿在脚下。

开始几天,有点磨脚。我怕大人们知道了不让我穿,故意装出很合脚的样子。当时,我小叔、小姑,正盼着我不能穿,脱给他们呢。所以,磨脚我也不吱声,但我暗地里找些棉花垫在脚上,竟然“叮咣叮咣”地穿着它到西庄联中上学去了。

岂料,头一天,左脚磨出了两个银铃铛一样的大水泡,第二天,右脚的水泡也起来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舍不得脱下来,硬咬着牙,挺过了水泡的破裂、出血、化茧子的三个过程,苦不堪言地度过了“磨合期”。

大约两周后,就不怎么磨脚了。

接下来,小村里的大街小巷,无处不响起我的大头鞋的“叮咣”声。快要过年的时候,家里人让我到父亲工作的那个公社,去买个猪头来好过年。我很高兴,一大早就穿着那双大头鞋,“叮叮咣咣”地上路了。

从我们家,到我父亲工作的那个公社,有二十多里路,其中有七八里是乡间土道,十六里黄沙公路。当天,也不知道是我走得太急了,还是穿着那双大头鞋原本就不能走远路。反正,我还没走上公路,就觉得脚下不对劲儿了,先是感到两只脚火辣辣地痛,坐在路边石头上歇了一会儿,再走,就寸步难行了!脱鞋一看,呀!原来磨出茧子的地方,全都像涂了胭脂一样磨红了,有几处还冒出了鲜红的血腥子。这可怎么办?

往回走?显然不妥,家里人还等着吃猪头肉哩!再说,往回走,也还有七八里地。何不咬咬呀,继续往前走。

这主意拿定以后,我就把鞋带使劲勒紧,以免脚在鞋里上下打滑,走了一段后,我感到实在疼痛难忍了,便把棉袄的袖子撕开,拽出一把棉花垫进鞋里,那样,相对要磨得轻些。好不容易走到父亲工作的那个公社,本想见到父亲时,跟他说说我的脚磨破了,让父亲给我买双新鞋穿着回去吧。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一见我穿那么大的一双鞋来了,顿时就拉下脸来,不问青红皂白地训斥我:“你是怎么来的?嗯!谁让你穿这么大的鞋来的?”

我想跟父亲说,我不穿这鞋,家里还有我穿的鞋么?但父亲好像不容我分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训斥我,直到我的泪水含在眼里,父亲也没有正眼看我。

下午,我要回去时,我没敢跟父亲说我的脚磨破了。但父亲可能猜到我穿着那双大头鞋走路不方便,送我上路时,给了我两毛钱,让我花一毛六分钱,打张车票回去。

我拿着父亲给的两毛钱,走到车站,又改变了主意。我想,即使打张车票,坐上一段路程,下了车后,还有七八里的土路要走,何不咬咬牙一直走回去算了。那样,还能省下一毛六分钱。

这件事,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天我是怎么走回去的,记不清了。但我省下的那一毛六分钱,我买了一瓶墨水和四块水果糖。四块水果糖中,给我小妹三块,我自己吃了一块。我至今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