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闲适中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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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自由和浪漫,巴尔的摩印象

初到华府,住在老同学建新家,有时我们聊一些人文地理的闲话。

那是在上世纪末年,所说的华府准确说是华盛顿南、北维州的费尔法克斯县。话题聊到巴尔的摩,老同学有个形象的比喻是,495公路在华盛顿外围形成一个圆环,695公路在巴尔的摩外围形成另一个圆环,当中又有公路(忘记代号了)连接,恰似一副巨型的眼镜。当然这副镜架有些不合比例,过长的中端涉嫌歪曲性地夸大了“洋基”的鼻子,可是这个比喻给了我不灭的印象。

后来,建新到巴尔的摩为他的家具店进货,曾招呼我同去。从西面的“镜片”到东面的“镜片”,大约不到1小时车程吧,记忆有些模糊了。时在11月份,沿途路边,林木的叶子落去了近半,可有些路段还是好看的,如同荆钗布裙不失姿色的美人。巴尔的摩是港口城市,旅游业发达,无论它的历史还是景观,都比州府安那波利斯可圈可点,所以有人称之为马里兰州的精神首府,在全美也是排名前十的大城。

巴城在切萨皮克湾西岸,位置距湾底不远。在港区停好车下来,早有海鸥接引般地飞掠眼前,它们顽皮地从你肩头掠过,或从容地在你脚边觅食,或栖息在低矮的灯柱上,温驯地与你对视。沿岸可见的楼厦,最有名的是国家水族馆,新奇的造型传递着浪漫的海洋气息。内港游览区的水面上,近处停泊着一艘式样古老成色崭新的多桅帆船,它是五月花号还是星座号,当时是弄清了而今已不太确定了,是修复过的原物还是复制品也同样不太确定,在它甲板下的一排舷窗里,暧昧地隐藏着一只只黑黝黝的炮筒。稍远处停泊有一艘退役的潜艇,低矮狭长一身灰暗,外表看不出威力,但谁都知道它是更新更可怕的作战机器。隔岸的远处看得见旧炮台,不辨是否1814年以炮火抗拒英军的麦克亨利要塞,是否那个催生了国家进行曲《星条旗永不落》的地方,在哪里见过那个海星形状的要塞平面图,怀疑百多年后国防部大楼的五边形设计与之有传承关系——完全是瞎操心。

市政厅就在距岸边不远的地方,而市政广场前有一两条小街就是红灯区。这让天朝来人诧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官家威仪何在?社会影响何其负面?但是,麦克亨利要塞的星条旗,是在血与火中演奏自由,而市政厅与红灯区相安无事,何尝不是同一主题的变奏?这就是洗脑啊,悄无声息就侵入就完成了。和华盛顿一样,巴尔的摩城区有许多因老化而坏损不堪的路面,在天朝的首都或省会是见不到的。深入城区,见有一座高大老旧的钟楼,人说建于200多年前,这在美利坚是很可以夸耀的历史了。差不多就是在这段岁月里,美国诞生并从襁褓中长成了巨人,而早先的东方巨人中国是经历了大病沉疴初癒。

这次以后,还去过巴尔的摩两三次,哪次都是行色匆匆,浮光掠影。这主要是由于停车不便,即使很辛苦地找到车位,占用时间也有限制,无法从容地游览,就我足迹所到的美国城市景点,这是通例。数次往返,对这座城市也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了解。1692年刻于圣保罗教堂的那首有名的诗篇(见《巴尔的摩圣保罗教堂壁刻诗》),据说是刻在一块装饰板上,原物已经不在了,可是又看到有人称那诗的汉译者是一位中国留学生,这让人不解,可惜我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这诗,否则肯定会去寻访和探看。巴城制造了美国第一台蒸汽机车,1827年建成了通向俄亥俄的全美第一条铁路,当年的火车站已改为铁路博物馆,听说展品中小车头的功率还赶不上今天的三轮摩托。巴城在1837年创办了《巴尔的摩太阳报》,成为美东乃至全国有影响的报纸。巴城在1844年收到了莫尔斯发出的人类历史上第一份长途电报,内容是“上帝创造了何等的奇迹!”另一个话题不那么愉快,巴城黑人人口比重较大,在老城很容易碰见他们无所事事地游逛,联邦调查局2001年犯罪统计的结论表明,全美前5位的危险城市中,巴尔的摩名列其中。

与温莎公爵演绎浪漫故事的辛普森夫人(贝西?沃利斯?沃菲尔德),几乎是与这座城市一样有名的人物。她本应出生在巴尔的摩,却由于非婚生的原因在外乡问世。她天生争强好胜,人不漂亮但充满活力,又非常懂得迎合男人。1914年和1926年,她先后成为斯潘塞夫人和辛普森夫人,斯潘塞是英俊的海军军官同时是个花花公子,辛普森是已婚男人同时是个富商。沃利斯显然不满足于做军官太太或富婆,1931年6月,她在列车包厢邂逅了英国****,随即征服了王子那颗漂浮不定的心,使之结束了与形形色色的情人缠绵不休的日子。1936年王子继位为国王,他们相偕去了地中海度假,这被英国王室和媒体视为丑闻,首相鲍尔温向新国王摊牌:要么放弃女人,要么放弃王位。12月国王发表了逊位讲话,次年在法国,受封温莎公爵的退位国王与他心爱的女人终成眷属。这本是一段经典的爱情故事,是将自由与浪漫演绎到极致的故事,遗憾的是它没有就此落幕,以后世间又传出,放弃王位的故事另有隐情,其中还与温莎公爵亲近纳粹德国有关,另称他们以爱情的名义赚得了世人同情的同时或以后,却没有对爱情始终不渝,甚至质疑到男方的性倾向和女方的性别。

有些事情很难说得清,自由和浪漫就是这样。说起来,它们应该限用于美好的情感和事物,反之就是亵渎;但有关美好的情感和事物,在人们心里也未必看法一致,就以前述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而言,英国人与美国人的感受就截然不同。2008年在北京奥运会大出风头的“飞鱼”菲尔普斯也是巴尔的摩人,他夺得八枚金牌在先,爆出吸食大麻丑闻在后,相信他与体育观众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也许可以说,自由和浪漫这两样东西,在国家、民族、个人层面上的意义不尽相同,它们不可用来判定善恶,正如不可用善恶判定它们。也许,包容性是它们不可忽略的要义;也许,正因为其中的因果想不清楚,我才一直记得巴尔的摩。

2009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