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绿叶对根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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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做一只蜻蜓飞过莒南

在我透明的翅翼下

这一生,注定是一只蜻蜓,在一道又一道心爱的风景之上,点水而过,不能作片刻停留。

大幅大幅的风景,在我透明的翅翼下展开,千变万化,千娇百媚。天高海阔,任我飞翔,请原谅一只小小蜻蜓的狂妄,和它无从追溯的忧伤。

我的翅膀很小,小得驮不动一枚落叶;我的翅膀很大,大得不仅载得动一只蜻蜓的命,还载得动一只蜻蜓的梦想。我的翅膀上,插满阳光的箭矢,比我的心飞得更远……

在我的翅翼之下,就是我的位置。我知道只要我落下来,就会有一朵花,为我而开;就会有一滴水,从湖中为我跳起;就会有一片噙泪的草叶,托起我的今生今世。

可是我不能停留,连我的位置也得跟着我流浪。我不是镶嵌在哪一幅风景中的标本。我早已把壳蜕在了红尘,把心交给了飞翔。

在莒南,期待邂逅一位少年

不能言说的故事,只能让它幻化为诗行。

这样的诗,你懂,我懂,他不懂;友情懂,爱情懂,世俗不懂。

在莒南,我期待邂逅一位少年。怀抱吉他弹唱的少年,眼神哀怨的少年,曾经想牵着我的手,将万水千山走遍的少年。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他不生于此,我不生于此,莒南,也非我们的相识地。

那么,究竟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有这样的渴望呢?是什么让我在这异地他乡,想起恍若隔世的你?

一定是有理由的,只是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而已。是春天阳光鲜嫩的味道,是风搔过发梢的怅惘,是流水的眼神,春花的骚动,还是放牧着群群白云的天空?是什么,吻合了那时的记忆?

在春天的景色里我已是一朵凋落的花,为何我的青春时光,还在山那边,梦见心爱的少年郎?

而这又怎么可能呢,有哪一个人,可以和自己逝去的青春重逢?

也许,他也已像我一样老去,正在春风里滋生着尴尬的白发;也许,他此刻就走在我的身边,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落在天佛的睫毛上

一座石头的山,因为有了菩萨的形,而慈祥博大,仪态万方。

她石的头颅,枕着青山,直让人怨恨,青山坚硬;她人的形体,起伏波动,直让人羞愧,自身的柔情。

她面带微笑,神态安详,头下是绵延的青山,身下是翻涌的麦浪,看一眼,便令人柔情四溢。衬托她的原野,因她而更添灵气。

一棵棵树,长在她的胸脯上,如一排衣襟上的纽扣;一个鼓起的小山包,作为她的手,搭在她的腹上。

是谁给予了她,这样的从容安详?

她以蓝天为镜,照天下苍生,云来云去,变幻万千,三生的影像,穿梭其间,转眼已是沧海桑田。

在她耸起的胸膛里,我听得见她的心跳。她久久凝视,那些金火烈焰中的灵魂,悲悯的目光,穿越千年岁月;敞开的胸怀,比天空更广阔。

是怎样的爱,让石头也造化为人形?我不拜,那些人类造出的神灵,那些香炉前供着的神灵。但我崇拜,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请接受我,对于美虔诚的膜拜!

她温情脉脉的眼睛,深邃得叫我迷醉。她在风中抖动的睫毛,让我相信,石头也会眨眼。我落下来,落在她的睫毛之上,发现它是一棵树(原来佛的睫毛,也这么巨大),而我是她眼睛里,一个最弱小又最任性的孩子……

废墟上的花朵

青砖灰瓦,一间连一间;飞檐斗拱,一片连一片。在莒南大店,飞呀飞不完的庄家大院里,我精疲力竭,一只蜻蜓的双眼,盛不下曾经的繁华和荒凉。

如果那只,被厚葬的鹰还在,我哪里还敢,展翅在庄家的天空之上;做人没有做人的自由,做鬼没有做鬼的衣裳,在荒唐的年代里,怎能容一只蜻蜓思想?

而在东南西北,飞过的大院当中,庄家大院,应该是一个最光明的所在了;有哪一个大院,有这样弃旧迎新的勇气,和这样神奇的结局?

扇扇幽窗,曾飘出浓墨书香,书声琅琅;噼啪作响的算盘,算尽了鲁东南的钱粮,也算出了自家的宿命彷徨;从长袍马褂中伸出的手,最终,将红星的队伍,迎进自家炕头,让庄家大院,成为拯救苦难的天堂。

面对着它沧海桑田的变迁,一只蜻蜓也忍不住要思索:是谁赋予庄家大院,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墙角的花朵在对我私语:庄家大院的不朽,不在于它至今屹立,而在于它在昨日的废墟之上,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采着马鬐飞扬

假如我不是一只蜻蜓而是一只蚂蚁,马鬐山,我即使站起也看不到你昂首嘶鸣的模样;假如我不是一只蜻蜓而是一只青蛙,我至今还跳动在通往你的路上;假如我不是一只蜻蜓而是一头小羊,马鬐山,我如何踩着你的马鬐飞扬?

是谁,采一丛芦苇做你的马鬐,为一只蜻蜓,准备好了飞扬的抓手?画龙点睛的一笔,让狮子峰也忍不住仰头叹息。山下的牛羊可听见,张大的马口石,那呼呼的喘息,它是否也承受不了,一只小小蜻蜓的得意?

马鬐山,我因环抱着你的水而更加爱你,我因缠绕着你的路而更加爱你,我因你的樱桃小鸟而更加爱你,我因走在一双爱着的眼睛里而更加爱你,我因你春风得意的马鬐而更加爱你!

莒南,请原谅我点水而过的情意

侧翅而去的一瞬,我已失去了莒南的天空。

天意的安排,山水的柔情,在天湖的夕照里,我的忧伤与甜蜜,全部化为了清风。

如果天空没留下我的足迹,栗园的小草应该记得,那一片飞来飞去的阴凉;仙女池的清水曾经洗过,我尘土遮掩的翅膀。

如果天空没留下我的足迹,大地上一定有我飞过的身影!

——飞过莒南我才知道,再渺小的生灵,也是有影子的;爱过莒南我才知道,再狭小的心里,也是有爱情的。

莒南,请原谅一只蜻蜓的无奈,原谅它点水而过的情意,和它点水而过的匆忙。

如果你嫌我心不在焉,来去如风,就让我悄声告诉你:一只蜻蜓对一片山水的感悟,正在点水而过的瞬间啊!

在异地他乡的河流里,留下自己的身影,那注定是一瞬,不是一生,而那一瞬,也终将会随着流水走远,破碎在一朵浪花里的。不要期望留下什么,是过客,就不要期待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