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灵魂的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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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煨豆琐忆

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煨豆已是一件非常陌生的事情了。在我成长的二十年里,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谁煨过豆。煨豆像磨米、弹花一样,变得无比遥远而陌生。

然而,有关煨豆的往事,一直盘旋于我的记忆深处。很多时候,身陷现代都市的我,经过一天的喧哗,在夜深人静之时,总喜欢回味儿时煨豆的情景。那样的时候,我的心头便会被一种轻松而温馨的感觉充盈。

是的,回忆煨豆时的情景是美好的。因为当煨豆作为一种回忆展开时,煨豆已不再是单纯的煨豆,而被衍化为一种对亲情的重温。

煨豆的季节,是每年的寒冬。在我的印象里,儿时的冬天特别寒冷,总是冰天雪地、寒风呼啸,我们这些小孩害怕寒风的侵袭,总抑制着顽皮的禀性,一律躲在家里玩耍;而大人也特别忙碌,白天很难在家见着他们的影儿。那时的家里总不外乎祖母、大姐、二姐、堂弟和我几个人。而在我的记忆里,老迈的祖母总捧着一只火铳,缩着灶窝里打瞌睡。家便成了我们几个小孩的天地。那个时候,对我们几个小孩来说,最具诱惑力的莫过于煨豆了。这不仅仅因为煨豆是一桩颇为有趣的游戏,也因在那个年代里,由于贫困我们几无零食可吃,煨熟的豆实在是一种难得的美食。

如果将煨豆比作一次打仗,大姐当仁不让是主帅,二姐则是名副其实的副帅,而我和堂弟只能充当小卒。每次煨豆,我们四人就围住一只炭火烧得很旺的火铳,大姐负责将一粒粒大豆均匀地煨进火铳里,二姐拿着一根火棍过上一阵子帮每粒大豆翻身。豆煨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姐就提醒一旁盯着豆馋涎欲滴的我和堂弟,叫我们捂住耳朵赶快闪开。当我们闪开之后,忽听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那些煨熟的大豆纷纷从火铳里跳出来了。接下去该是我和堂弟大显身手的时刻,我们循着大豆落地的声音,开始寻找那些去向不明的“俘虏”。等我们将所有“俘虏”“押解归案”后,大姐开始清点豆数,然后平均分配给“参战”的人员。那时,祖母是不“参战”也不分享我们的“胜利果实”的,她依然一如既往地打她的瞌睡,只在那些大豆爆炸的那阵子,会被惊醒过来几回。

在那个当儿,我们的内心总是充满欢乐的,我们一边分享着“胜利的果实”,一边回味着煨豆时的那份喜悦和刺激,以往所有的不快都像风一样跑得远远了。我们成了世界上最快乐和幸福的人儿。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不再是孩子了,也不再在寒冷的冬天,父母不在家的日子里,围着火铳煨豆。然而,有关煨豆的记忆,却烙进了我的脑海里。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遭受了冷遇和攻击之后,我总喜欢回味煨豆时的美好情景,因为只有那样,我冰冷的心才会一点一点地被点暖。

如今,看着像我们煨豆时一般大小的外甥、外甥女们,我很想给他们讲讲煨豆的往事。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现在很难再见到煨豆的火铳,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煨豆了,即使知道,也无法再体味我们那时的心情。

然而,煨豆,作为一种重温亲情的方式,永远存活在了我的记忆里,令我经久不息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