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她到县上去做巡回报告。
这个报告会很特殊,有先进典型,也有反面教训,当然她是先进典型代表。离开市局前,听分管队伍建设工作的局长说,这种正反两方面的典型一起教育的形式,在他从警生涯中还是首次。以前不是正面教育,就是反面教育。小小女子,就是先进,让我对她产生了一些好奇。
她是一个三十岁的青年女子,在一个警队当中队长。中队长可能是公安系统中最小的官了。她刚刚被评为市劳动模范,参加全国公安系统应用手枪比赛拿了较好的名次。我很羡慕,小小年龄,事业有成。
可是一路上,她总是说,她的人生并不很顺,她不是一个开心的女人。一路上,她说的都是她所在的警队,她的姐妹。
几天后,我对她有了一些了解。三十岁女子早就安家,可是她还没有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她感到非常遗憾。我知道,作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没有组建家庭,心中一定压力很大。看到别人家的小孩,看到花前月下情侣双双对对、恩恩爱爱,她一定很羡慕。
她一直说她是一个有缺点的女人,到最后,我都认为她一定是眼光高,希望自己找一个高大帅气,有学问、有能耐的成功男友。
一路上,我发现她话语不多,但很理解人,很尊重人,经常给人添水,帮人做事,显得很有教养。
从零碎的话语中,我知道她已经有七年的警龄,从她那一招一式的敬礼中,我能感觉出她是一个经过了严格训练的警察。也难怪在一个县上做报告时,公安局政委对我说:从她那干净、有力的敬礼中,可以看出是大练兵的结果。
修改她的报告材料,与她有过多次交流,她从没有给我摆过,她是如何一人勇斗三名歹徒,如何在公安部应用手枪比赛中取得优良名次的。一个能在全国比赛中取得好名次,有这样好的枪法,起始我还以为她当过兵。我知道她所带的中队,有女民警出自赫赫有名的武警四川省总队女子特勤队,上过央视,拍摄过电视剧《女子特勤队》。但是,这个感觉错了,她说,她从学校毕业后,参加招警考试进入警队的。第一次参加考试时,还没有考上,但是她不放弃,第二年再次参加考试,结果如愿。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差点没有考入警队的女孩,竟然会成为女子特警中队的中队长,带出一支过硬的队伍,威震四方,成为城市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十场巡回报告,做了七场,她一场比一场做得精彩。在做第六场报告时,她突然对我说:“罗老师,能不能写一下我们女子中队?能不能体验一下女子巡警的生活?”
那几天,天天与材料打交道,感到很累,我没有表态,何况,我知道巡警的生活很普通,就是一天上街巡逻,与老百姓打交道,做的尽是一些婆婆妈妈的小事,做她们的材料,还不如多写写刑警。
走了几个县,她一路上介绍她的姐妹,一直想让我对女子巡警生活产生兴趣。
“你要多与巡警交流,了解一下我们的内心情况和生活,对你的创作是有好处的。”她一直劝着我。
我不明白她的意图,看着她那张微笑的脸,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坚持让我写巡警?
有一天,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而立之年还不安家结婚?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缘由。
我说:“先说说你吧,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难道你不想结婚安家吗?”
“谁说我不想结婚安家?”她马上反驳说,“反正没有遇见我心爱的男人,也没有遇到爱我的男人。”
“不可能吧,一定是你的眼光太高了!”我说。
“哪个说我眼光高呀!”说完她有点不想理我了。
随行的一个警察哥们告诉我:“她们太忙了,一天八个小时执勤,八个小时备勤,下班后就回到家中休息,哪有时间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我渐渐对她们的生活有了兴趣。我发现她在车上,经常给老爸发短信,叮嘱他少喝酒,一定要注意身体。一路给妈妈打电话,说自己当天的表现,问妈妈在家中情况。完了,还没有忘记问一下可爱的小侄儿是否还是那样的淘气。
我感到她就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十分可爱。
一个周五,她告诉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同事的婚礼,我不知道那天她的心情如何,但我想象她一定也在想自己穿上婚纱是如何漂亮,并不亚于新娘。
在巡回报告的第二阶段开始的第一天,我坐在车上,从反光镜中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没有休息好。
事后,我了解到,昨天晚上,她的一个好姐妹约她去见一个男友。没有想到,男友还没有来,她们正在等人的时候,她看见一个扒手,正对一个女士的手提包下手作案。由于职业的习惯,她冲上前去,将其擒获,扭送到警队,一审就是一个通宵。当然,这次见面又泡汤了。
我问她,她感到不好意思,呆了好久对我说,实在对不起,影响了到县上做巡回报告。
我没有怪她,我也是一个警察,我知道她的选择。这是一种多么大的爱,这种爱胜过千言万语。
最后,我忘了告诉大家,这个女特勤名叫唐利娟,是绵阳市公安局巡警支队特勤大队女子中队的中队长。
(2006年4月14日《国防时报》作品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