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好树,自古亦然。
文人的房前屋后大约总有几棵树,这些树也大概只有文人能看得见,摸得着,能领会得透彻,知晓得清楚。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一生坎坷,内心忧愤,被贬为广西柳州刺史时,在环境险恶的情况下,仍鼓励民众植树。他自己栽了大片柑橘林,种植了许多柳树。当他看到绿树成荫时,激情满怀,写下《种柳戏题》:
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
谈笑为故事,推移成昔年。
垂阴当覆地,耸干会参天。
好作思人树,惭无惠化传。
柳宗元好树,在他的诗中“手种黄柑二百株,春来新叶遍城隅”,也能体现出来。
白居易也十分喜好树,在他的诗中有“小松未盈尺,心爱手自移”的诗句,爱树之情溢于言辞。
被誉为苏州四才子之一的明代大画家唐伯虎,曾在高义园后山种下一棵罗汉松,至今已有四百余年。
明代的陶宗仪,客居松江,闲暇休憩于树荫,一有所得,便摘叶书之,得三十卷,取名为《辍耕录》。
古代文人好树,还表现在常把树木作为自己的号。晋代的陶渊明自号“五柳先生”;刘伶、嵇康等号称“竹林七贤”;唐代的李白、孔巢、韩准、裴政、张步明、陶沔号为“竹溪六逸”。
文人好树,是因为树能给文人以灵感,古往今来有许多文字都是在树下写成的。张恨水先生在老家写作时,十分钟爱院中的那棵桂花树。他说,那棵桂花树的绿荫,最撩拨人的文思,一语道破树对人的精神滋养。叶圣陶先生刚搬到上海居住,就命人凿去天井里的水门汀,买泥,买土,买树来种。梁实秋先生的“雅舍”虽简陋,但泥土和绿荫却不可缺少。梁实秋先生说:“树在我们需要阴凉的时候,它给我们遮阳,到了冬天我们需要温暖的时候,它又迅速地脱卸那一身的浓密大叶,只剩下千枝光干在半空寒风中张牙舞爪。它不知趣,它好可人!”
文人易感善写。树木无心,文人有心,文人感受时,不仅感到夏送绿荫冬暖,而且感到娱目悦耳。鲜绿的树叶,婆娑的树梢,微风时沙沙作响的叶子,树枝上欢快跳跃的小鸟,都能撩拨文人的思绪,诗意大发。
我曾读过朋友写的一篇散文《窗外的树》,我被文中的小木楼和梧桐树所吸引——人们在梧桐树下无拘无束谈天说地,吮吸着乡野的新鲜空气,感受大自然的美妙,过着田园式的生活,随着工作的变化,人们进入了都市,突然间发现周围的树少了,渐渐被钢筋水泥所团团围住,听不见鸟叫,感受不到绿荫。我知道我的朋友在寻找,在寻找他心中的那棵大树,那片绿洲。
现代社会发展很快,高速公路、快速列车、超音速飞机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大桥、小草、蝉叫等却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们的周围不能没有树。
(1998年3月10日《广元时报》明月峡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