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命运之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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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契伦巴伦的决定

第二天的朝会,很快就到来了。

一大早,蒂卡尔的议事厅站满了衣冠楚楚的大臣们,波波尔、马德拉蒂、马丁等人也都还了新衣,衣着光鲜地站在契伦巴伦的座椅之旁,默默地旁听着众大臣的发言。只有海伦娜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过来不妥,便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过来。

改变整个玛雅地区最大的城邦决策的一个时刻,即将到来。

“诸位爱卿,如今天下大势已经明朗,孤坐拥天下三分之二,如今意欲征伐帕伦克,一统宇内,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一个男子谄媚地跪在地上,嘿嘿笑着,语调恭敬地说道:“陛下允文允武,英明睿智,御下仁慈,天下归心,百姓无不盼望陛下收拾山河,成就万事之业。”他一面嘻嘻地笑着,一面叩头道:“请陛下为那些在帕伦克****下期盼我蒂卡尔大军到来的百姓着想,早日出兵荡平帕伦克,救黎民与水深火热之中啊。”

波波尔听这人一幅媚态,心中很是不喜欢,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马丁在旁低声说道:“波波尔,那人是博纳帕克的王瓜尔达多,一向皮厚。”

波波尔自然听说过瓜尔达多,他本是博纳帕克的一国之主,但因为被蒂卡尔打败,被迫投降了契伦巴伦。契伦巴伦非但没有将其杀死,反而将他收为部属,高官厚禄,待之如其他人一般。但波波尔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会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如此露骨地劝说契伦巴伦,当真是一个寡廉鲜耻的家伙。

瓜尔达多跪在地上,两只眼睛真诚地看着契伦巴伦,契伦巴伦的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咳嗽一声,显然他也并不喜欢这类谄媚的人物。此时,只听另一个人也开口说话了:“陛下,帕伦克新丧国君,是我蒂卡尔一统江山的最好机会,希望陛下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马丁瞄了那人一眼,小声对满脸疑惑的波波尔说道:“那人是乌斯玛尔的国主托拉多……”他正说着,却被马德拉蒂冰冷的目光扫过,忙不迭地伸手掩住了口,不敢再说。

波波尔心中默默想着:久闻托拉多城府极深,虽然少言寡语,但是往往能一语中的,如今观之,果然所言不虚。

有这几个人的鼓吹,再加上本身对一统天下的希冀,契伦巴伦想必会决定出兵吧?

波波尔低着头,抚弄着衣角,心中却忽然莫名地闪过一个念头:蒂卡尔的朝堂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许多曾经的敌国高官,甚至是敌国帝王的?

正在此时,只听一个大臣正在大声地说着,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朗,带着些许的激动,正在慷慨陈词:“陛下,帕伦克立国日久,又深得百姓拥戴,万万不可轻开战事。何况,陛下身边有一些心怀叵测的小人,他们表面上口口声声地说忠于陛下,谁知道心中却在打什么算盘呢?”

波波尔忽然想起,格查尔曾告诉自己,契伦巴伦在灭掉卡拉克穆尔,将卡拉克穆尔贵族几乎屠杀殆尽之后,无意中邂逅了现在的国师空空。在空空一次次地劝勉之后,他少年时对敌人毫不留情的做法,已经渐渐地得到了改变。尤其是近十年间,他非但没有再随意处死任何一个敌国贵族,反倒是将一些战败投降的敌国君王留在了身边。

他自以为待人真诚,就真的能换来这些人的感激吗?或许是吧,至少在努尔和卡斯蒂略来说,是这样的。契伦巴伦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亲手将他们拔擢为国之栋梁,他们也对契伦巴伦忠心不二。但是,对那些原本就是王侯将相的贵族们呢?他们也会感激吗?

他们会不会像格查尔一样,表面上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实际上却把刻骨的恨,深深地埋藏,等到一天要把这个王国颠覆?

波波尔不知道。

此时,却只听瓜尔达多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他丝毫不掩饰对契伦巴伦讨好的语调:“陛下圣明,臣等对陛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早就心服口服,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如今都万分希望陛下能够成就千秋之业。魏斯大人的话,未免有些伤人了……”说着,他趴在地上,乞怜地望着契伦巴伦。

契伦巴伦的心莫名地软了下来,他开始觉得魏斯有点欺负人的意味了,不由转过头来,斥责魏斯道:“同殿为臣,你怎能出此恶语,中伤孤的良臣?”

魏斯却依旧不依不饶,大声继续说道:“陛下,自古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还望陛下深思。远贤臣,近小人,尤其是接近瓜尔达多这等谄媚小人,是历代亡国的前兆啊!”

此言一出,契伦巴伦的怒气立刻涌上,本来就有些偏向瓜尔达多的他,此时更是完全站在了瓜尔达多的一边,站起身来,一挥袍袖,喝道:“魏斯,还不退下!孤岂是忠奸不分之君!”

魏斯却凛然不惧,站在原地,朗声说道:“相信陛下到时候能分得清谁是忠臣,谁是奸佞,但只怕那时为时已晚!”

马德拉蒂此时却忽然快步走出,跪倒在地,奏道:“父王,魏斯大人也是一片忠心,还望父王原谅他的失礼。”

契伦巴伦的怒气稍息,挥挥手道:“魏斯,你还不退下么?”

魏斯身边的几个大臣也忙不迭地拉扯着魏斯的衣角,示意他赶快就坡下驴,魏斯无奈,只好答应一声,退到一旁。

瓜尔达多立即眉开眼笑,身子几乎蜷缩成一团,跪在地上,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陛下如此厚待微臣,微臣愿为陛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陛下!”另一位大臣萨沃此时站了出来,只见他跪下道:“如今帕伦克国家清平,百姓各安其道,并无罪过。若是强行讨伐,恐怕师出无名。”

契伦巴伦道:“自古以来,那些被灭掉的国家,哪一个有什么罪过?那些被帕伦克吞并的小国国君,又都有什么罪过了?”

他又补充道:“何况,帕伦克窝藏卡拉克穆尔的百胜侯阿斯克,就凭这一点,我们便可以出兵讨伐之。”

大将哈灵顿此时也站出来说道:“陛下,您难道忘了卡斯蒂略大人临终前的嘱托了吗?”

契伦巴伦的心蓦地一沉,随即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卡斯蒂略临终之时,纳兰永的威胁尚存,他才会这样提醒孤,如今纳兰永已经进入了孤的掌握之中,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哈灵顿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契伦巴伦神态坚决,却是不愿再说什么了。

他环视众大臣一圈,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当即点名提问道:“努尔,你有什么看法吗?”

努尔?波波尔心头一震,努尔是契伦巴伦最倚重的将领,历次战斗从来没有缺席,好几次征伐往往都是他第一个登上城头,攻破敌城,甚至那一次与卡拉克穆尔的对蒂卡尔命运决定性的那一场大战,也是努尔第一个带着部队登上了卡拉克穆尔的城头,插上了蒂卡尔的大旗,让卡拉克穆尔人彻底绝望的。

他此时提问努尔,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波波尔紧张极了,但是此时,他已经无法阻止,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但愿努尔不会反对契伦巴伦出征。

努尔缓缓走上两步,却并不跪下——这是契伦巴伦的大臣中少有的能有如此地位的重臣。只见他身高马大,脸上却带着些许书生气,一张脸十分白净,两撇胡须十分工整,不像是能征惯战的大将,倒像是一个教书的先生。

努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瞄了瞄契伦巴伦的眼神,但是还是开口道:“陛下,臣之所以一直不语,便是因为臣并不赞同此事。”

“哦,你不赞同出兵?”听到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如是说,契伦巴伦愣了一愣,不过随即道:“你有什么理由,就和我说说吧。”

努尔缓缓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我们国力虽然强盛,但是一来旱灾洪灾仍然频发,引水渠没有贯通,如果再打这样的大规模战争,如果粮食得不到保证,要想取胜,便非常困难。据臣所知,这一次赈灾,恐怕用掉了国库中不少粮食吧。”

努尔条理清晰地继续道:“二来,现在南方的纳兰永虽然看上去十分恭敬,那是在我们强大的时候,如果一旦我们战败,恐怕纳兰永人便再难屈服……”

契伦巴伦摆手道:“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海伦现在在蒂卡尔,料想卡特不敢轻举妄动。卡特那人多谋乏断,即使有机会,他也极难把握,不必对他太过担心。”

努尔又道:“第三,我军这些年来南征北战,虽然所向披靡,但是军中的将领,是蒂卡尔本土人的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降将和降兵来到了我们蒂卡尔的队伍中。如果我们一路顺风顺水,他们或许还会依附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出师不利,甚至打了败仗,这些人的忠诚度便很难保证了。如果尽数使用蒂卡尔本地的士兵,一来这些士兵大多年纪已经大了,不愿意再去远征,年轻的又没有经验,二来毕竟数量上还是不多,对帕伦克的部队数量上的优势便没有了。”

契伦巴伦深深点头道:“你这句话说得很对,我们蒂卡尔虽然这些年来一直一帆风顺,只不过是我们没有遇到什么太过强大的对手罢了,我们该当时刻小心,不要轻敌才是。”

努尔道:“由此以上三点,所以斗胆向您进言,虽然现在是一个不错的进攻的机会,但是毕竟我们还没有达到最好的状态,所以进攻还是暂缓为好。”

“暂缓?”契伦巴伦捋了捋胡须,问道:“那你是怎么设想的?”

努尔依旧恭恭敬敬地答道:“陛下,以臣看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出兵,而是赈济灾民,安抚民心,修建运河引水渠,让国库充实,钱粮充足。”

“接下来我们要严格控制盐的贸易,把盐完全控制在中央的手中。控制了盐,就控制了其他封国的经济命脉,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控制了封国以后,还利于民,教化百姓,使人民能够富足而且有道德。等到做完了这几件事以后,再出兵攻打帕伦克,就绝没有失败的道理。”

“那你说,这样下来,我们要用多少时间?”契伦巴伦听罢,这样问努尔道。

“如果这样做的话,大概可能需要十五年到二十年的时间。”努尔一五一十地答道。

“我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契伦巴伦忽然说起了自己的年龄,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道:“无奈已经不是最好的时候了,头上的白发已经长出来了啊。”

他站起身,像是在和朋友说话一般,说道:“努尔,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你知道的,我最大的梦想,便是可以一扫六合,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现在我的梦想有可能就要实现了。”

“我真的等不及了啊,努尔。”契伦巴伦叹了一口气,在屋中继续踱着步,似乎在做着最深入的思考,来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

如果决心一战,有可能一蹴而就,成就千秋伟业,也有可能阴沟翻船,从此前功尽弃。

只是,这样做,与其期盼老天能够让自己长寿,还不如把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契伦巴伦想到这里,立时决然道:“出兵与帕伦克交战,这是靠我自己的本领去取得天下,如果仅仅是等待国力增强,那就要靠老天爷能不能让我活那么久了。我契伦巴伦从小到大,从来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去做事,从来不回去祈求老天什么!努尔,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努尔的眼色中闪过一丝光芒,但还是低下了头道:“是,努尔遵命。”声音虽然听不出欢喜,但是答应得却是十分坚决。

忠诚地向主公提出自己的建议,当主公没有采纳的时候,仍旧毫无怨气地执行主公的决策,这就是一个将军的职责。

波波尔听着努尔坚决答应的声音,心中很是敬仰,心想:契伦巴伦手下有如此人物,岂能不成大事?

“陛下圣明,我蒂卡尔大军,定能一举荡平帕伦克,一统江山!”瓜尔达多见契伦巴伦做了最终的决定,立刻带领众人大声叫道。

“好,各位,散朝。”契伦巴伦志得意满,似乎统一天下近在眼前,挥了挥手,缓缓站起身来。

众人都跪倒在地,向这位伟大的君王告别。波波尔抬起头偷偷瞄向契伦巴伦眼角的时候,从契伦巴伦坚决的眼底,似乎看到了这一个君王必胜的决心,有了如此的决心,难道还能取得不了胜利吗?

只是,他如果取得了胜利,格查尔怎么办?

他到底希望契伦巴伦赢,还是希望他输?

他走在蒂卡尔的宫中,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始终思考不明白。想着想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心想:一切,冥冥中一定都已经注定了,我也不必去争了,就把一切都交给上天去裁决吧。

众人走后,契伦巴伦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思考着这一次战争的具体部署,不时在纸上简单地勾画着。

忽然他感觉身子有一些冷了,原来已经入夜了,寒气入体,很是不舒服。刚才不还是白天么?这么快就到晚上了么?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个人走到自己身后,轻轻地伸手给他披上一件衣服,低声道:“陛下,小心着凉。”

“谢谢你,贝蒂。”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他的贵妃,贝蒂。

贝蒂是一个侯爵的女儿,从小便嫁给了契伦巴伦,只是契伦巴伦始终没有正妻,贝蒂先是契伦巴伦的侍妾,然后在契伦巴伦登上至尊之位之后,被封为了贵妃。

这些年来,无论是什么样的风雨,贝蒂始终默默地站在契伦巴伦背后,支持着他。

这么多年的默契,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是不是?

“贝蒂,我决定了。”契伦巴伦忽然转过身来,望着贝蒂两只清澈的眸子,她人虽然已经老了,脸上有了皱纹,发间多了银丝,但是那两双清澈的眸子却一如年轻时候,那样的清澈如水,似乎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改变过半分一样。

“贝蒂,我打算出兵帕伦克了,过一阵子,可能就要出征,我又有一阵子不能回来了。”

“陛下,你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哪一次不是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载的?何必和我这样说呢。”贝蒂带着轻笑,缓和地说着。

“贝蒂,你不知道,这一次出征,我心里也没有底。”契伦巴伦面对着自己最亲密的人,终于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透露了。

此时的灯火,也轻轻地随着夜风摇曳着,映在贝蒂的脸上,显得她的脸庞那样的扑朔迷离。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带着胜利回来,就像每一次你出征,不是吗?”贝蒂依旧微笑着,给契伦巴伦打着气。

“只是,这一次,我真的害怕。”契伦巴伦对着贝蒂,但似乎也是对着自己的深心,这般说道:“以前,我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邦。而现在,我拥有的蒂卡尔,是一个玛雅历史上最庞大的王国,我们还有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我当真放心不下。”

“或许人有了牵挂,便会英雄气短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伸手轻轻揽住贝蒂,道:“贝蒂,我小的时候,便曾经暗暗发誓,如果我可以掌权,我一定要一统山河,成为玛雅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

“现在这样的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契伦巴伦似乎又变成了年轻时那个热血的青年,伸手拉起贝蒂的手,道:“我一定会成功的,对不对?”

贝蒂也握紧了契伦巴伦的手,道:“对,陛下,你一定会成功的。我永远都相信你这一点。”

两个人彼此握紧了对方的手,就像是他们两个一起走过的岁月一样,再也没有松开。

西元708年(玛雅历3821年),蒂卡尔王契伦巴伦决定对帕伦克用兵,两个玛雅最大城邦之间的战争,已经箭在弦上。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纳兰永。纳兰永王卡特立刻便叫来了贝拉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贝拉依旧是一身青衣,看上去有几分隐士模样的打扮,可是谁知道,在这样的装扮背后,隐藏着的却是一颗最渴望建功立业的心?

“贝拉姑娘,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能不能救出海伦?”

“王,请你放心,我已经作了安排。”贝拉答道,“我已经安插了一个小姑娘,化名叫做露西,在郡主身边。”

“现在露西已经和波波尔接过头了,一旦蒂卡尔大军出动,我们便可以通过露西和波波尔,将郡主救出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契伦巴伦要郡主一起出征,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也可以安插人员,趁着交战的混乱时候,将郡主救出来。”

卡特点了点头道:“现在我要的,第一就是海伦的平安,如果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贝拉点头道:“王,你的爱女之心,我已经明白了。只是依我看来,如果契伦巴伦不急功近利,稳扎稳打,他胜利的可能几乎是百分之百,但是他如果急功近利,很快出兵,那恐怕就只有一半了。”

卡特道:“以我对契伦巴伦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贝拉道:“帕伦克虽然死了国王,但是一来他们是自卫反击战,民心所向,一定是有利于帕伦克方面的,二来近年连年天灾,如此多士兵的兵粮,很难接济得上。”

贝拉又道:“第三,我们在蒂卡尔的背后,契伦巴伦虽然厉害,但是也绝难两线兼顾,我们一旦有所动静,他肯定会分兵,兵力一旦分散,便不难攻破。”

“第四,蒂卡尔人现在安于现状,许多人都不想去打仗,即使契伦巴伦强行下令,也恐怕会有不止一个人出工不出力,再加上蒂卡尔部队中有太多外乡人,到时候是否肯为契伦巴伦卖命还不好说。”

“第五,我们现在在暗处,而契伦巴伦在明处,我们可以根据他的变化来调遣部队,派遣人手,最差也可以把郡主救出来,保存纳兰永的实力,至少谋求割据一方是不成问题的。而契伦巴伦如果失败,两线夹攻之下,蒂卡尔甚至都有可能被攻下来。”

“所以,”贝拉抬起头来,望着卡特,“王,我们一定可以取得胜利的,请相信我。”

“对,贝拉,我们一定可以取得胜利。”卡特也决然道。

“只是,我可能最近要去蒂卡尔一趟。”贝拉忽然这样对卡特说道。

“好的,你顺便再带一封信给海伦。”卡特对贝拉叮嘱道,“还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安全。”

贝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便再也不说话了。

卡特抬起头来,望着远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美丽身影,那个和海伦娜无数次重合的,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的身影啊,他望着远方,又似乎对着那个人,对着自己的内心,深深地道:“你等着,我卡特,总有一天,会攻进蒂卡尔,一洗所有的耻辱,让契伦巴伦也知道知道我纳兰永男儿的厉害。”

格查尔也静静地望着远方,心中不断地想象着,想象着自己与波波尔的誓言,两个人,牵手并肩,一起看繁花开落,一起看天地浩大。

只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一滴雨滴,轻轻地落在了两个人的头上,随后细细的雨又开始下了。

烟雨,很快将一切笼罩,让世间的所有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某一日,海伦娜忽然请波波尔和马丁到她房间来,这还是海伦娜到蒂卡尔之后第一次邀请波波尔,波波尔自然欣然前往。

“今天,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海伦娜这样说道,“我父亲和我母亲的故事。”

波波尔听到这里,不由得集中了注意力,海伦娜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父母的故事,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海伦娜的母亲,但是纳兰永王府中满院的牵牛花,卡特时而忧郁的眼神,似乎都在告诉着他,这个女孩子的身世绝非平常。

海伦娜的朱唇缓缓张开,像是展开了一幅昔日的画卷,打开了一本尘封多年的日记,将那些已经尘封在历史之中的种种过往一一道来。

十八年前的纳兰永,一丛茂密的森林之中。

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正在追逐着一只蝴蝶,这只蝴蝶很是特殊,它的翅膀时而深蓝,时而湛蓝,时而浅蓝,就像是霓虹灯一样多变,而它的两条白色的翅脉则像是镶嵌上去的珠宝,和它的身体那般吻合,天衣无缝。

而那个少女,也是那般地如花似玉,眉目如画,像是蝴蝶一样美丽,她赤着双足,此时正在树林中飞奔,想要追上那只蝶,抓住那只蝶。

忽然,一个少年从树上噗地纵跃而下,手中宝剑出鞘,寒光闪闪,在夏日的午后,闪现出太阳的点点光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来。只见他左一剑,右一剑,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威力不凡,已经将******得无路可走。

眼见蝴蝶已经被剑气包围,那少年双手一捏,稳稳地将蝴蝶捏在了手中。

蝴蝶不断地振动着翅膀,想要逃离那少年的控制,但是那少年的手上力气哪里是蝴蝶可以挣扎得开得?蝴蝶依旧被他死死地握在手掌之中。

它的翅膀不断地扑打着,只是力气越来越小,看来它要不行了。

那女孩缓缓走近,看着那少年的得意神情,又看了看那蝴蝶的模样,眼睛中泪珠滚来滚去,几乎便要流下泪来。

“给你。”那少年将蝴蝶递给那少女,满是得意的表情。

那少女爱抚地接过蝴蝶,伸手轻轻地捏在手中,但是她手上的力气却是那样的轻,几乎是没有一点力道一般,似乎是害怕捏痛了蝴蝶柔软的筋骨。

她望着蝴蝶,眼睛中的泪珠终于一滴一滴地滚落在胸前的衣襟上,低声道:“蝶儿,飞吧,飞吧,别再让人把你抓到了。”

那少年看着很是不解,便问道:“你刚才一直要去抓它,我费了半天的力气,把它抓来了给你,你为什么又把它放了?”

那女孩目光深深地望着远方,慢慢地说道:“海伦娜闪蝶是蝴蝶中最高贵,最美丽的,只有它自由自在地飞翔的时候,它才是那样好看……”

自由自在的飞翔?

那少年望着在空中盘旋着远去的蝴蝶,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就这样相识了。

接下来的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他很快把她娶回了家,她也很高兴地做了他的妻子,不到一年,两个人就有了爱情的结晶,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美好。

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做海伦娜,就是为了纪念那一次在热带雨林中的邂逅,那一只为他们带来了爱情的海伦娜闪蝶。

她爱雨林,尤其爱雨林中永远都含着笑开放着的牵牛,他就引进了许多牵牛花,种在家里的牵牛花架子上。

只是,这一天,他的父王忽然告诉他,他们一家都要去蒂卡尔,去拜见当时的蒂卡尔王契伦巴伦。

他和她就这样一起动身了,只是由于女儿太小,不适合和他们一起离开,所以就留在了纳兰永,由奶娘照顾。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了归期。

契伦巴伦一眼便看上了她的花容月貌,强行将她留在了蒂卡尔的王宫之中。从此,宫墙深深,将两个人永远地阻隔。

“这两个人,男子就是我爹爹,女子就是我娘亲。”海伦娜说到这里,眼圈儿已经完全红了,从怀中取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眼睛。

“父王,父王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马丁听罢,一时只觉得义愤填膺,久久地难以平静。

“郡主,你若是要让我帮你把你娘亲救出来,我一定愿意为你效劳的,我爹爹有千万个妃子,而卡特叔叔就你娘一个女人,这太不公平了!”

“不,我只是想……想见我娘亲一面,让她知道,我爹爹,现在还在真心真意地爱着她,他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海伦娜说到这里,声音又哽咽住了。

波波尔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似乎隐隐有几分不安,心中只是想:自己和格查尔,将来,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呢?他们两个,还会有明天吗?

许久,海伦娜才道:“马丁,你当真愿意帮我?”

马丁热血一涌,登时道:“我愿意帮你,死而无憾!”

海伦娜点了点头道:“我这几天到宫中四处闲逛,虽然我可以在贵妃贝蒂那里居住,但是宫中戒备森严,后宫妃子的居所,我是绝不可能靠近的。”

马丁道:“按照蒂卡尔王室的规矩,即使是王子,平日里也只能去自己母亲的宫里,其他宫殿都是绝对不能踏足的。”

波波尔道:“马丁,宫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比如……”他顿了一顿,道:“什么特殊的日子,所有的宫妃有机会聚在一起?”

马丁想了想道:“如果说有机会把海伦送过去,那可能只有三次机会。”

波波尔和海伦娜都凑了过来,道:“哪三次?”

马丁道:“第一个机会是每月的第一天,所有宫妃都要到父王那里,给父王请安,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和你娘取得联系。”

“第二个机会是每个月的中旬,我娘亲贝蒂贵妃都会分发一些赏赐的财物,让侍从和宫女将财物分发给各个妃子,我们可以在这个时候,把人藏在送布匹的大筐中,抬进去。”

“第三个机会是如果宫妃生病,可以允许太医进宫为宫妃治病,我们如果和太医联络好了,说不定可以混进去。”

海伦娜沉吟道:“第三个虽然比较容易混进去,但是这种忽然装病,可能会引起怀疑,再加上那些太医是否可信,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们能利用的,可能只有第一个和第二个机会。”

马丁道:“波波尔,你说呢?”

波波尔道:“海伦考虑得对,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容易成功。如果人多口杂,难免会出什么疏漏。”

海伦娜低着头思考,许久才道:“你们看这样的一个计划,可不可以?”

马丁和波波尔都点了点头道:“海伦,你说,我们两个一定配合。”

海伦娜站起身来,娓娓道来:“马丁先请你借助每个月第一天所有宫妃来给陛下请安的时候,赠送一些东西给各个宫妃,再往我母亲的东西中,暗中藏一张纸条,告诉她事情的始末。”

马丁点头道:“好的,再过五天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了,而再过两天就是下个月的第一天,我可以借着我生日的名义,让人送礼。”

海伦娜道:“好,马丁,波波尔,你们两个可以出宫去,礼品就由你们两个去采购了。我手下有一个叫做露西的丫鬟,办事很让人放心,分发这些礼品的事情就交给她好了。”

“记住,我母亲住处在‘闻香阁’,好像契伦巴伦已经很久没有踏足那里了。”海伦娜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再一次落下泪来。

“嗯,我知道了,就是从我娘的寝宫向东走,第三间。”马丁点了点头,记住了宫殿的位置。

海伦娜又道:“然后我娘亲那边有了准备,那就好办了。我去和贝蒂贵妃请求,她上了年纪,分配赏赐财物的事情就由我来做,然后让你们两个扮作挑夫,那一天把我挑到我娘亲的宫殿里去。”

“好的。”波波尔听罢,也点了点头。

海伦娜道:“我见过母亲之后,你们两个在门口等候,到时候再由你们两个把我挑出来就是了。”

马丁和波波尔一起点头,道:“我们了解了,到时候就请期待我们的表现吧。”

海伦娜道:“只是,我还要提醒一下,这件事情,贵在保密,如果有所泄露,肯定就会被识破,你们两个一定保守好秘密,千万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波波尔和马丁又是一起点头。海伦娜见他两人都明白了,这才道:“那好,我们今天就各自回去吧。这些天来,为了防止其他人的猜疑,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波波尔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拉住马丁道:“马丁,我们两个分头回去,以免被人怀疑。”

马丁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地去了。

波波尔一个人走在路上,想起海伦娜的往事,心中一时怅怅地很是不舒服,透过厚厚的宫墙,他似乎又看到了纳兰永那一些爬满了整个架子的牵牛花,似乎这些花儿,永远也不会凋谢。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下个月的第一天。这一天早晨,契伦巴伦的宫殿之中格外热闹,大批浓妆艳抹的宫妃纷纷来到契伦巴伦的宫殿,虽然许多宫妃失宠多年,但是仍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来是为了好看,不被他人指责,二来所有宫妃心中,毕竟也都怀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曾经真心对待过自己的契伦巴伦可以重新把他们的旧情拾起。

只是现在的契伦巴伦,所有的心思完全扑在了出征帕伦克的事情上,哪里还有工夫去仔细地看这些宫妃哪个长得漂亮?何况,他也早已经过了风流倜傥的年纪,年近半百的他,更多的时候,都是把心思放在了事业上,而非宫廷中的争风吃醋。

但是,他仍旧是很温和地对这些宫妃,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一一问好,各自赏赐了物品,教她们回去。

众宫妃都得到了赏赐,在门口向契伦巴伦跪拜答谢之后,纷纷准备离去。

便在这个时候,两个少年忽然出现在了宫门口,正是波波尔和马丁。波波尔穿着一身黑衣,马丁穿着一身蓝衣,再加上两个人都是年少英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各位娘娘,我再过三天便要过生日了,想到生辰之日,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我的娘亲,所以今天我准备了许多礼品,打算赠送给各位娘娘。”马丁走上一步,朗声说道。

马丁虽然不是太子,也并非太子的热门人选,但是他毕竟是契伦巴伦的小儿子,也是契伦巴伦最喜欢的儿子,所以这些在宫廷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宫妃,哪个不是知道事理的?立刻纷纷走上前来给马丁祝贺。

马丁一一回礼,一挥手道:“露西,海伦,你们两个把礼品送上来吧。”立即走上来两个穿丫鬟打扮的女子,一个是露西,另外一个就是海伦娜,这两人手中端着各种各样的礼品,走到宫妃身前,一一赠送。

只是,波波尔似乎注意到了,海伦娜的眼睛,一直落在一个仅仅简单地描了描眉眼的女子身上,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裙,一尘不染,看上去有几分冷清之意,与其他诸宫妃的妖艳截然不同。

这就是海伦娜的母亲吗?

波波尔默默地注视着海伦娜一个一个地给这些宫妃发完礼品,她的眼角,似乎已经挂着一滴泪珠,一滴晶莹的泪珠,只是始终,始终没有滴落。

母女两人,便在咫尺之间,可是却又如同在天边一般。波波尔心中默默地感叹,对契伦巴伦的恨意又是加了一重。

此时,马德拉蒂忽然前来给贝蒂请安,正好与马丁等人迎面相遇。马德拉蒂无意中瞟了扮作丫鬟的海伦娜一眼,有意无意地说道:“你这丫头,很是漂亮呢,是父王新赏赐给你的吗?”

马丁大为紧张,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还好马德拉蒂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转身走了。

尽管这样,仍然把波波尔、马丁、海伦娜三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愿海伦娜见母亲的那一天,不要出现什么问题吧。三个人都这样想着。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大早,波波尔和马丁便换好了挑夫的衣服,混在了挑夫的队伍中。蒂卡尔的王宫虽然是王宫,但是毕竟也需要许多干体力活的佣人,所以这些仆役确实不少,只是平时不许进入后宫罢了。

只见露西此时站在贝蒂贵妃的寝宫门口,大声叫道:“都过来了,这些布匹都是要挑到各个宫妃的宫里去的,宫妃们用的东西,你们这些粗人一路上可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众挑夫齐声答应一声。

然后露西便一一分配担子。轮到马丁和波波尔的时候,露西眼睛一闪,指着一个比较大的担筐道:“你们两个,就是这个了。”

波波尔走了过去,伸手担起一边,马丁担起另外一边,两个人合力将筐子抬起,一起向前。

海伦娜虽然算不上丰满,但是毕竟为了防止被查到,所以在筐子里还放了许多布匹,将海伦娜的身子盖住,这样挑子的重量就是不轻了。

而最重要的是,其他人挑的都是普通的布匹,虽然有不少,但是毕竟布匹质量很轻,远非人的重量可比,而波波尔和马丁还要装出他们两个挑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布匹的样子来。

这样的工作,可着实折磨人。

好在波波尔从小练武,身体强壮,所以波波尔基本上承担了挑子绝大多数的重量,马丁只是象征性地扶着挑子的另一端,不让挑子失去平衡罢了。

总算是距离不长,在波波尔感觉肩膀和手臂都麻了的时候,终于到了“闻香阁”。

远远便闻见了淡淡的花香,看来这个“闻香阁”果然如其名。

“开门,我们是奉贝蒂贵妃的命令来送赏赐的布匹的。”波波尔远远地叫道。

只听见里面一个颇为威严的女子说道:“还不快去把门开开?”只是声音虽然威严,但是却有几分凄清,很有几分独守空房的寂寞感觉。

波波尔缓缓地走了进去,只见厅中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美妇,虽不施粉黛,却是天生丽质。只是脸上带着几许苍凉之感,不像那些年轻的女孩那般活泼罢了。

“两位辛苦了。蒂娜,给两位赏钱。”她望着波波尔和马丁,很是有风度地说道。那个叫蒂娜的侍女走了过来,从怀中取过几个金币,交给两人。

那女子缓缓地道:“我要亲自来检验一下布匹,你们都下去吧。”众侍女都答应一声,纷纷退下去了。

波波尔和马丁对看了一眼,也都拱了拱手,转身出去了。

一时只剩下那美妇和那一个大筐。

“娘亲!”海伦娜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从筐里跳了出来,扑到了那个母亲的怀里,痛哭流涕。

“海伦……海伦,”美妇轻轻地伸手搂着海伦娜,捧起海伦娜的脸庞细细端详,低声道:“海伦,我的好女儿,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娘……海伦能见到娘亲,心里开心得很……”海伦娜只是扑在母亲的怀里,寻求着从小以来一直没有过的母亲的胸膛温暖,任性地把头在母亲的胸口蹭来蹭去,低声道:“娘亲,爹爹这些年来,也一直想着你,念着你……”

那美妇抬眼望向远方,道:“他……他还有没有再娶妻?”她的眼睛一直望着远方,似乎可以穿越这些隔绝他们的宫墙与荒野,看到了那个英俊的少年的身影。无论过了多少岁月,哪怕他脸上已经满是皱纹,他依旧是那个英俊的美少年,那个为她抓住海伦娜闪蝶的少年,依旧是那个潇洒倜傥的多情的卡特,不是吗?

“没有……爹爹再也没有娶过妻子,他说这辈子,他心里只有一个娘亲,就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了”海伦娜哭着对母亲说着,又道:“娘亲心里,也只有一个爹爹,是不是?”

美妇深深地望着,似乎是又回到了那些青春的岁月,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也苦了他啊。”她轻轻地搂着女儿道:“我现在已经做了契伦巴伦的女人,若是再想回到纳兰永,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只是,我一直好想看一看……好想看一看纳兰永的牵牛花……孩子,你如果能回纳兰永,记得给我采一些牵牛花来……”

“娘,从你走了以后,爹爹在家里的许多地方都种上了牵牛花,现在,那些牵牛花都开得很好……开得很好……”她想说出一些形容这些花朵盛开的样子的词语,但是这些华丽的辞藻到了嘴边,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有一句最简单的“开得很好”。

“是啊,我在这里也种了许多牵牛花……只是这里的牵牛花……终究比不上纳兰永的。有人说牵牛花很俗气,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纳兰永的牵牛花……”她说到这里,泪水终究控制不住,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忽然只听到刷地一声,似乎是外面有什么人落在了地上,又或者是有轻功高手潜入了宫殿,但是这声音仅仅一声,随即便消失于无形。这两个人又都沉浸在母女相逢的大悲大喜之中,谁也没有注意。

海伦娜继续伏在母亲的怀中,低声道:“娘亲,小时候,我总是想像娘亲的样子,我心想,娘亲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那美妇虽然脸上还带着泪,但是仍然笑着说道:“今天见了娘亲,你是不是觉得,娘亲不过是一个老太婆了呢。”

海伦娜笑道:“不……不……娘亲不是老太婆……即使是老太婆,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个老太婆……”

那美妇被她这么一说,逗得笑了出来,道:“海伦,你和你爹爹一样,总是会逗我开心。”

两个人轻轻地依偎着,只觉得时间若是可以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变,让两个人在这宫殿之中,慢慢地把这些年那些失去的母爱都捡回来,那该多好。

美妇忽然看着海伦娜道:“海伦,今天有两个男孩子送你来,你是不是喜欢他们中的一个啊?”

海伦娜听了这话,脸上立刻就红了,道:“娘亲,你怎么也和我开这种玩笑?”

美妇道:“海伦,你若是害羞,不肯讲,我也不多问了。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你记好了。”

海伦娜点了点头,默默地听着。

“现在拥有的,一定要珍惜,等到失去了,什么都晚了。”

“娘亲,我记住了。”海伦娜看着母亲,坚决地点了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地珍惜的。”

美妇又涌出泪来,道:“海伦,娘亲告诉你这句话,就是不想让你再像娘亲一样,在这深宫中,呆一辈子……”

说到这里,海伦娜忽然勃然道:“娘亲,真的不怪你的,最可恨的是契伦巴伦那个老贼,若不是他看到娘亲漂亮……”

“不,”美妇平静地打断了海伦娜的话,道:“契伦巴伦也是一个可怜人,他娶我,并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漂亮的女人千千万万,何必非去抢我呢?”

“那他是?”

“是因为我长得像一个他深爱过的女人。宫里的许多宫妃都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被他召进后宫的。”

“那他应该去把那个女子找回来啊,不应该因为自己得不到她,而去害更多的人啊。”海伦娜立刻叫了出来。

“找不回来了,死了。”美妇萧索地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世界上,谁也不能所有事情都顺心如意,哪怕他是帝王至尊,不是吗?”

海伦娜望着娘亲,倔强地道:“我偏要让所有我心爱的人,都过得顺心如意。”说到这里,一张俏脸上又显现出倔强的表情来。

美妇看着和自己当年一样的女儿,不由笑了。

只是她的脸上,却仍然兀自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还没有被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