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周边的景色与京城之中倒是截然不同。
枯瘦的树木,荒无人烟,黄土飞沙,倒是所见之处,没有京城那般繁华!也逐渐是靠近了他们原本的生活,那在古镇县中如同井底之蛙,完全看不到外面生活的时候。
马车颠簸,杜如月坐在马车内,不必抛头露面。外面更是有着无数的侍从,他们在前面开路,倒是也有些气派,与当初她们逃入京城的模样,根本是天差地别,春浓心中更是高兴,满脸都是笑容。
“小姐,我们既然能够这般回去,李县令定然没有办法再继续关着老爷,他犯下的那般罪孽!到时候一定都会偿还的!”春浓满心都是期待,曾经那般把他们踩在脚下的人,一定要踩回来才是。
可等她喋喋不休的说完半天后,却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回应。
“小姐,你怎么了?”春浓侧过头去,发现杜如月的眸光看向外面,没有焦点,手中还紧紧的拿着马威递过来的那包袱,不知冷暖!春浓叹口气,也当然知道她心中如此在思念着谁,可事情和路都是杜如月自己选择的,怨不得旁人。
话说到底,她还是已经不相信那般的海誓山盟,情真意切。
更何况,赵书恒从未对自家小姐说过那般的情意绵绵的话,更是连临行时候的挽留都没有!这让杜如月如何能够下定决心,留在京城这豺狼虎豹聚集成群的地方!她本来就身份特殊,唯一能做的便是远离皇上的视线,躲在谷县镇这样的州府之中。
“小姐,不如我们看看,到底广陵王送了我们什么样的宝贝!”春浓想要挑起气氛的说道,低头打开那层层包裹的包袱,却在看到里面究竟为何物的时候,傻眼愣在原地!清粥小菜,在食盒里被包裹的十分安好,就算是如此颠簸也没有洒出来任何,还冒着蒸腾的热气。
那熟悉的小菜,定然是来自奉恩寺无疑。
“广陵王竟然还是去奉恩寺拿了这些东西给小姐,可他不知道,我家小姐也不是那般的喜欢这斋饭啊!”春浓无奈的摇头,可杜如月的心中却涌起一股甜意。
在准备科考的时候,杜如月曾经日日与南宫凛在一起,也从诗词歌赋谈论到朝局大事,随口休息闲谈的时候,南宫凛似乎是无心的与她说起过,赵书恒别看如今虽然威风堂堂,但是却对女人有些敏感。
“如何敏感?”杜如月那时怕是心中就已经对赵书恒有了几分的心意,所以才会这般好奇的追问。南宫凛也没有想过要隐瞒包庇,反倒是有些吐槽的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广陵王府中没有几个女眷吗?”
的确如同南宫凛说的没错,这广陵王府上下,怕是也只有照顾杜如月他们这院落之中,有三四个丫鬟,再加上厨娘,其余便是也没有什么女眷的身影了!杜如月点点头,不知所以。
“他自小在皇宫之中长大,虽说见到的女眷不少,但是却都是有心接近他的。便从小生出几分抵抗。直到如今也没有娶妻,更是孤身一人在这府中,女眷也是很少!”
南宫凛略微可惜的咂嘴叹气,说:“可惜那般俊朗的容貌,却白白浪费了,若是能够去青楼那地方走一遭,不知道多少女子会倾心,日日难眠,就盼望着他能够去看一眼呢!”
“南宫公子呢?你如此俊朗的容貌,又为何不过着那般花天酒地的生活?”杜如月听到他的话,倒是也有些好笑的反问。南宫凛面色僵硬,扬起笑容,看着天边的那轮朗月,像是有些寄情丝给某人的说道:“因为心中已经有绝不能够成为眷侣之人,便是看到任何女子,也无感了!”
看来南宫凛心中也是有着一个那般不敢靠近,却日日想念的人!
杜如月如今回想起来,怕是赵书恒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女子好,才会如此笨手笨脚!甚至是以为自己爱吃奉恩寺的斋饭,便日日去取,直到她离开京城之中,还不忘送上这些!
“这广陵王也真是,若是已经用心到这种程度,为何方才不来送送小姐,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还能够再相见。京城变化如此的巨大,说不定……”春浓还想要继续往下说,看到杜如月脸上本来还有些含情的脸,却变成愁眉紧缩,赶紧闭上嘴。
京城之中风云变幻,他为了自己重返朝堂,遇到的危机定然不少。
自己此番又不在京城之中,他该如何是好?若是因为自己,他再惹祸上身,杜如月心中想着这些,神思已经飘远,看到她那般严肃的模样,春浓也不敢继续多言,只能低头轻轻的将斋饭放在口中,品味着奉恩寺熟悉的味道,不时的抬起头打量一眼。
“公子,杜小姐都已经走了,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吃这些了!”
马威看着桌上那般清粥小菜,只需要看一眼,便就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他强忍着胃里翻搅的冲动,求救的望向旁边坐着的南宫凛,语气里面都带着些许的哽咽,说:“南宫公子,你倒是劝劝公子啊!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我可是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拔剑的力气没有,那是你自己的修为不够,理应当每日去后山的树林之中,伐木作为训练!”南宫凛此刻可是跟赵书恒站在一边,身为多年知己好友,他可知道如今的赵书恒,只要轻轻的碰撞,就会点燃火苗,引火烧身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不过看着那寡淡的食物,南宫凛还是放下手中的木筷,拿起旁边的酒壶,喝了两口,说:“你去见过方丈了?”
“恩……”赵书恒轻缓的回答,面无表情。
清晨,天还没有亮,赵书恒便是没有任何招呼的直接落在方丈的院落之中。看着仍旧打坐在床铺上的老和尚,坐在身边,说:“睡了么?”
“在你进来的时候,便已经醒了!”方丈睁开眼睛,隔空便是点燃桌子上那烛火,跳动的火苗在房间里闪动着。对于他的修为和武功,赵书恒从未知道到底已经达到何种境界,只是知道方丈超然于这世间的任何存在,心中总是含着几分敬佩之心。
他随意的躺在那硬邦邦的床板上,将手枕在脖子后面,看着眼睛所到之处,便都是有着佛家痕迹的房间,说:“你总是这般坐着睡吗?”
“已经习惯了。”方丈缓缓的回答。
赵书恒点点头,闭上眼睛,闻着房间里的那阵檀香的味道,像是能够让心神安静下来,“我莫不如真的随你,剃发在奉恩寺中清修吧!你既然是如此的得道高僧,我也应该能够与你学到许多,比如如何让自己这颗心,安静下来,不再那般躁狂的跳动。”
“你如今红尘未了,还是有着眷恋,就算是将你剃发,却也不能够心平气和的在此潜心修佛。不如就这样的回到红尘,过着你的生活。”方丈看到赵书恒的眼眸,像是一眼就能够看到他心底里面想的那些事情般。
在方丈面前,赵书恒永远没有伪装,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装的再好,却也有露馅的时候,能够被他一眼看破!索性便是把自己如此坦荡的摆放在他面前,求得一丝心里的解脱。
“我重返朝堂的事情,南宫凛那家伙应该已经与你说过,我做的可是错的?”赵书恒心里其实也有几分犹豫和茫然,这几日,朝堂之中议论纷纷的便是他,坊间百姓也在谈论他,就好像一时之间,隐藏的如此好的自己,又重新的被所有人给追着。
自从那日生辰收贺礼,广陵王府也不是那般安逸了!
原本,重臣都以为广陵王是远离朝堂之人,更何况那些侍卫对所有上门拜访的人,都是冷漠对待。本就是军中之人,再拧起一张脸,毫无表情,自然吓退了不少。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登门拜访!
可生辰之后,来到广陵王府中求见的人,几乎是要踏破门槛的多。即便是马威苦口婆心的在劝说着他们回去,却也还有彻夜在府外等候的,见到这样的情景,赵书恒心中甚至是都生出了是否要把府邸迁走的想法。
“若是重来一次,你是否那日会安心在府邸之中等候结果?”方丈没有回答,只是这样静静的问了一句。赵书恒拧起眉头,似乎是仔细思考,半晌,还是淡淡的说:“不,我仍旧会选择回到朝堂之中,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所有的刀枪剑影!”
方丈点点头,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眯起眼睛,笑着说道:“这便是你的命,你的选择。我曾经用十年的光景来劝说你,忘记所有的恩怨情仇,过自己,活自己。你便是都不相信!可你愿意为了她,想通,想透,更是愿意面对曾经逃避的一切……”
“面对当今皇帝,面对曾经喊着兄长的人,这便是你踏出的第一步!”方丈手中敲着木鱼,声音响彻在房间里,空旷,回荡,让赵书恒的心也变得宁静起来,“不管日后会变成何种模样,你已经决定不再活在只有自己的地方,这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