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檐水滴落在地面上就像一个呆板的鼓手在重复单调的鼓点,但久听下去,竟有了一种稳当的节奏。一个老人站在屋檐下接了几点雨水,脸上绽出了几缕欢笑,纵横交错的皱纹似乎也舒展多了。他小孩子似的把水送到嘴里,那份清凉也许勾起了那遥远的童年,浑浊的眼睛装满了追思和依恋。
场地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蓄满了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小孩子赤着脚在场地上玩着,溅起点点水花,他们把如此简单明了的水洼玩出了深蕴复杂而又精致的内容,笑声在湿淋淋的空气中显得特别脆特别响。
那老人专注地看着,咧开了嘴,那缺了牙齿的嘴里发出“呵呵”的声响,小孩子兴奋的叫声传了过来,我感到一份特别的亲切,那令人兴奋的小水洼,那黏脚的泥泞,久违了。我想迈出脚步加入那个行列,举足时才发现自己已是大人,胡子居然在不声不响中把一个小孩雕琢成大人了,这一步再难跨出。那场地上的追逐,那深深浅浅的水洼,那水漂,都已挥手作别了,那是另外的一片天空。河水开始上涨了,夹杂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生命也如激流,带给我们一些东西,也冲去一些我们所曾拥有的。河岸边的翠竹这时倒抬起头来摇落一身雨水,全然忘却为刚才随风逐流而羞愧,只是那一片苍翠也足以令人心旷神怡了。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花花绿绿的雨伞飘摇着晃过,在黄昏的公路上移动倒自成一道风景,他们被小孩的笑声吸引了,不禁张望一会儿,他们不明白小孩子为何玩得如此高兴,忘却了每个人都拥有一次的童年,最后只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毕竟是孩子。”同行的人也一致同意了这句阐释,迈着大人的脚步走了。雨又下起来了,大人们撑着伞加快步伐,他们或许曾被雨浇得浑身湿透或许领略过冬雨的凄冷秋雨的无奈夏雨的狂暴春雨的忧伤,雨在他们眼中不再是景致不再是玩趣,他们记得雨会打湿衣服弄不好还会感冒生病。
小孩子依然在玩着,他们见雨又下起来了,玩得更高兴了,尖叫着,小脚丫在泥地上蹭来蹭去,蹭出一个个印儿,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绺一绺地搭拉在额头淌着雨水,随手一抹又是甚为光滑,蛮写意的。
不知谁家大人从孩子堆里拉出玩得浑身泥水的小孩打了几下屁股,夹杂着粗野的斥责,于是哭声即很清脆地传开了。哪个小孩子又在恐吓声中被自家的大人拉了回去,长长短短的呼叫声传了过来,小孩子才发现也许自己又做了不对大人劲的事儿了,只好怏怏地往回走,无限依恋地望了望那些水洼,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不少。
孩子们都走了,只有那水洼还晶亮晶亮的,还有那淅沥淅沥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