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蓝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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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唢呐情深

陕北人喜欢扭秧歌。俗话说,这锣鼓一响,喉咙发痒。别说这喉咙发痒,这热炕烙得人臭屁都咚咚地往外冒。

入了冬,尘土和着鸣哨的北风刮遍了黄土高原的沟沟壕壕。高原上的人,猫在热炕上久了,感觉生活少了点什么。闲散的身子骨开始咯嘣咯嘣作响,抖擞间便开始扭秧歌了。

咚咚嚓嚓的锣鼓声,让热炕上的人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了。敲起来扭起来,不敲不扭唱起来。有鼓镲,就得有唢呐。唢呐是秧歌的灵魂,就像画家的画,必须有点睛之笔一样,如果少了那一笔,总叫人记挂,也不完美。

要说唢呐,村子里吹得最好的要数根旺,根旺的唢呐声,滴滴嗒嗒地吹响了,父老乡亲们的激情也被点燃了。

根旺小伙子刚从部队退伍那一天,一身笔挺的军装,刚从寨子里走进来,一下子就把姑娘们的心给揪走了。姑娘们个个都起了心思,嫁汉子就嫁根旺那样子的,有男子汉味儿。

当然,靓女配俊郎,寨子里最有资格和根旺并肩站的,要数姑娘菊落了。菊落人长得水灵,一双黑葡萄样的眸子,惹得多少小伙子为她夜里辗转难眠。那两条麻绳一样黑亮的长辫子,又不知缠住了多少人的心田。可菊落心气高,她一门心思看上了根旺。

根旺从部队回到家,他谁也不理睬,就从包里拿出一条洁白的哈达,挂在脖子上开始吹唢呐,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在意围在他身边向他抛媚眼的姑娘们。

媒婆一个个上门来,几乎踏断了门槛,根旺依旧不答应,只顾摆弄他那把黄铜唢呐。

后来,人们才知道根旺的故事。根旺在西藏当兵时,有时军营里闲得慌,他就学着吹唢呐。

每天早晨,他坐在高高的草坡上,迎着薄薄的晨曦,他欢愉的唢呐声在草原上空响起来了。辽阔的草原,将他悠扬的唢呐声飘散到远方。

有一天早晨,他的唢呐声刚停下,一个女声将韩红的那首《天路》唱响。

“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像一片祥云飞过蓝天/为藏家儿女带来吉祥/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哎…/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

虽然是用藏语唱的,歌声却将根旺长久沉寂的心思激活了。

根旺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姑娘越来越思念。那天,他偷偷地跑出了营区,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姑娘。她手执一条长长的皮鞭,穿一身漂亮的藏服。被草原的风吹得红红的脸膛,在阳光下更加美丽。姑娘见到根旺,她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甜甜地笑着。

姑娘献给根旺一条洁白的哈达,他们相拥在一起亲吻着。两个年轻的心贴近了,虽然,说着彼此听不懂的语言,心却是相通的。

然而。春梦易醒啊!

等到根旺清醒过来时,一个身材魁梧,脸膛黝黑的中年汉子,将长长的皮鞭甩向了根旺,根旺来不及躲闪,皮鞭已经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姑娘哭着扑上去,跪在地上请求中年汉子原谅根旺。中年汉子愤怒地拽走了姑娘,姑娘临走时,流着泪水一步三回头。根旺明白,那可能是姑娘的父亲了。

第二天,根旺去找姑娘时,姑娘已经被父亲许给了当地的藏民,他们不喜欢汉民,在藏民眼中,那些清俊的汉族小伙子是不足信的。

姑娘出嫁的那天,根旺围着那条哈达,坐在大草原的山冈上,目送着心爱的姑娘被藏族小伙子接走了,他的唢呐声呜咽了一整天,凄迷而苍凉。

从此,根旺的心也跟着姑娘走了。

菊落死心塌地地爱着根旺,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冬日的风中,望着满山被吹得瑟瑟发抖的野菊花,流着酸楚的泪水,心中呼喊着心上的人。菊落娘说,菊落的心被根旺的唢呐把魂勾走了。

三十岁的菊落,终于在爹娘的胁迫下出嫁了。出嫁那天,根旺的唢呐声意外地没有响起。菊落留下了最后一滴泪走了。

从此后,寨子里再也没有听到根旺的唢呐声,他的唢呐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