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蓝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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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媳妇

鸡叫头遍的时候,水生爹就起床了。老婆在炕头嗔怪他,下这么大的雨,怎么比周扒皮起来的还早呢?水生爹没有理会老婆的话,他披上雨衣,戴上草帽向地里走去,活脱脱一个会动的稻草人。

水生爹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他抬起头望着还在打雷的天,骂一句:死龙王,怕是闹肚子了,这轰隆一声,就关不住龙头了。没有人回应他,也难怪,才四点多钟,下了大雨,没有人会像他起那么早的。

他一路向地里走去,雨整整下了六天了,已经黄透的麦子还没来得及收割,都已经长芽了,他望着那一块地,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来。

家家都缺粮食的年代,一家七八口人,就分一两袋麦子,其次便是高粱面,那时,红红的高粱面吃得人鼻头都发红了。那一点麦子面留待家里的老人或者孕妇吃。现在,虽说家里的粮食还有几大屯,但麦子遭此噩运,辛辛苦苦一年算是白忙活了,他不能不心疼啊。心疼归心疼,谁又能把老天咋了呢?

最让水生爹闹心的事不是麦子,他最揪心的是水生媳妇。

那婆娘自从水生走后,成天不着家,一有空闲,就往村委会跑,不就是一个妇女主任嘛,怎么那么多事呢?这些个下雨天,她总是夜里十二点多钟才回来,让老俩口烦极了。水生娘说:“他爹,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这媳妇怕是要飞了。”

水生爹给在外打工的儿子打了电话:“你小子给我回来,马上。”水生在电话中推诿,工地上的事太多了,脱不开身。爹,你和娘就少操这份闲心了。水生爹在电话这头气得嗓子直冒烟,这自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水生媳妇照样每天晚回家,水生爹就端了凳子,直直地坐在堂屋,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媳妇见公公一脸怒气冲冲,就问道:“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呢?”水生爹用拐杖咚咚地捶着地,其实,他还没有老到要用拐杖的年纪,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他吼道:“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待着,半夜三更回家,外人怎么看呢?”媳妇笑着说:“爹,我有正事呢。”说着进里屋休息去了。

水生爹气糊涂了,他一整夜都在抽烟,烟雾呛得老婆直咳嗽,水生媳妇起床给婆婆端着水,俨然一个好媳妇。

水生还是被他爹叫回来了。回家后的水生和媳妇离婚了。离婚后的第二天,水生就急急地开着车跑到城里去了。

第三天,水生媳妇从城里带回来一个孩子,一个漂亮的城里孩子。一时间,小村子沸腾了,所有的人都议论,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水生媳妇仍然不说一句话,任凭所有人的唾沫将自己淹死。

水生娘说,我就说这个媳妇早飞了,这下子,幸好儿子和她离婚了。

水生爹气呼呼地说,我说这两天心怎么那么慌呢?原来事情出在了这里啊!

水生媳妇依然没有给任何人解释,她一门心思地办她的厂子。她的麦秸杆工艺品加工厂正式开业了,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成了她的员工。

水生娘是村子里的编织高手,水生媳妇就去请婆婆:“娘,去帮我吧。”水生娘背对着媳妇说:“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个儿媳妇,你竟然背着水生为别人生了个孩子,还有脸叫我娘吗?”

媳妇说了,娘,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知道我生没生孩子?天天和你们在一起,一个孩子要怀胎十个月啊?

水生娘突然感觉事情的蹊跷。是啊,这一点她怎么没想到呢?那这个孩子是谁的呢?

媳妇流着泪水说,娘,不是我。那是水生的孩子,他和别人的孩子啊!

媳妇将一个骨灰盒送了回来。水生和媳妇离婚后,急匆匆载着一家三口回城时,和一辆大货车相撞了。他和那个女人都死了。只有这个没人照料的孩子有幸活了下来。

媳妇怕爹娘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瞒着他们,把这个孩子抱了回来。

水生娘抱着媳妇哭着说:“孩子,回来吧,委屈你了,水生去了,你还是我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