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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口红

俗话说,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九仙,你说这么晚了,二憨子会不会在外面有女人了?九仙娘担忧地问。

九仙停下正在踩缝纫机的脚,笑得花枝乱颤。娘呀,说别人可能,可你怀疑二憨子,那真是笑破人肚皮啊。现在的男人,有钱了才变坏,就他二憨子那样,没钱没权。再说了,一个土不拉叽歪瓜裂枣的农民,哪个城里女人看上他,那真是瞎眼了。

娘气呼呼地回了一句,这人心隔着肚皮,到时候有你哭的。说完,娘扭了扭水桶一样肥硕的腰身出门拉家常去了。

二憨子到城里搭场子去了,俗称钓鱼,也就是农闲了,到城里的劳务市场去给人做工,干完一天的活,给一天的工钱。说是搭场子,有时候也搭不上,来一个主顾,大家都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表白自己身体壮,雇主当然有太多的主动权,人家看中谁,就大手一挥,你你你!跟我来!就这样,简单的雇佣关系。不过,搭不上也没关系。

二憨子挺幸运,主要是人家看中他身体壮吧。有时候也不行,没有主雇,他就在城里转悠一会儿再回家。

二憨子那天晚上还真的没有回去,第二天晚上十点,他才大汗淋漓地回到家。

九仙看着全身被汗湿透的二憨子,心疼地端一碗热饭递了过去。她望着狼吞虎咽的二憨子说,小心,别噎着。

二憨子主动给九仙说,你不知道,今天那活,全是钢筋呀,累死人了,这哪叫挣钱,叫挣命呢。从鸡叫熬到半夜,为的就是人家那两个鸡眼仁子。九仙看着二憨子双肩被绳子勒得红肿的血道子,心疼得直掉泪。

二憨子这两天没去城里。他特别勤快,什么活儿都做,还偷偷帮九仙洗了一条内裤。九仙又想起娘说过的话,她就一个人痴痴地笑,但她没给二憨子说。像这样的男人,在柿树村找不到第二个了,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呀。她就在心里埋怨着娘,真多事。

过了两天,二憨子又要到城里去搭场子了,九仙当然不会拦他,这是给自己家里挣钱呢。

娘又看着二憨子的背影嘀咕着,这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娘的神情怪怪的,九仙没有再说话。她打算今天二憨子回来,就好好问问。

二憨子回家后,九仙故意绷着脸问他:听说你被一个漂亮的城里女人雇去了?还在他家吃了饭?

“啊!”二憨子端着的水杯啪一下在地上摔碎了。他神情紧张地问:“谁谁告诉你的?我不过是……是……我就想这事早晚会露了底。”这二憨子一向说话结巴,一急,他结巴得就更厉害了。

九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二憨子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全过程:那天,都快十点了,我还没有搭上场子,就准备去街道转转。可谁想,大冬天的,一个穿着裙子大衣的女人,他拦住了我,说是她家暖气片坏了,问我会不会修啊。

我就去他们家修,那个女人拿着镜子在我面前化妆,她时不时地拿着一支口红在嘴上涂抹着,然后,上下嘴唇合拢抿一抿,蛮好看的。

我就笑着对她说,你们城里女人就是不一样。那个女人说了,嘴唇是一个女人的旗帜,越鲜艳就越招展。

后来,那天晚上,那个女人就故意找茬说,我做得活儿不细,这儿漏水,那儿不平整。最后她把自己鲜艳的口红让我吃了。这一下,我就像中鸦片一样上了瘾,天天想着那个女人的嘴唇。

女人告诉我,他的男人在很远的西藏当兵,一年只有两个月的探亲假,女人也喜欢让我吃她的口红。有时候,她还在我脸上盖章呢。

最后,我就决定去给媳妇九仙买一支口红,自己老婆也应当有那么一张招展的旗帜。我转了几家店去买口红,第一次进去后,我的眼睛像贼一样滴溜溜地转动着,服务小姐问我要什么?我说要一支口红,人家店员给我说,没有口红,只有唇膏,我没买就逃了出来。我问过一个城里女人后才知道,唇膏就是口红。我又去另一家店,人家又对我说,没有唇膏只有唇彩,我又逃了出来。最后,我还是买到了一支口红,装在兜里想去送给媳妇你,可后来那支口红就不见了,八成是丢在了那个女人的家里了。

九仙听完二憨子一五一十的交代,她的喉咙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喊,像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弥漫了整个村庄。

九仙和二憨子离婚了。

她就问娘,你怎么知道二憨子有别的女人了?娘眯着眼睛说,你们家二憨子,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给你送了一条红纱巾,我和你爹不同意,你却一下子让人把心拴去了。怎么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没错吧。

娘递给九仙一支鲜艳的口红说,闺女,不管什么时候也不要轻看了自己,要对自己好一点才成啊。

九仙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她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