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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幸福像伞儿一样开放

自从栓子在城里救了人,被歹徒连砍数刀之后,他的后半生就在轮椅上度过了。昔日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现在两条腿没有了,说话也结巴了。他每说一句话,口水顺着嘴角扯下一条线,结巴起来,呀呀地憋足了劲,也吐不出一个字。要么,一个字吊上去,不能马上下来,别人着急,他自己也急,越急越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救人的英雄事迹经过一茬又一茬的媒体报道,半年之后,热闹也归于平静落寞了。

栓子娘看着儿子每天坐在轮椅上长吁短叹,她常常望着儿子的背影,背过儿子偷偷地落泪。这儿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栓子摇着轮椅出门了,一群孩子围着他,逗他说话,学着他结巴,栓子的心里苦森森的。

他来到门前的土坯墙边,望着开得浓烈的太阳花,想起了黑纽。黑纽是栓子的未婚妻。黑纽说过,太阳花开时,我就回来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她一点音信。

栓子本来打算去年过年时和黑纽结婚的,可谁又能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那天栓子陪老板去银行取钱,谁又能想到,就怎么碰上了歹徒呢?栓子看到歹徒将刀架在老板的脖子上,他就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栓子有时也在想,工友们说他傻,自己究竟傻不傻呢?他当时就想,那三百多万元,是工友们一年的血汗钱啊,万一被歹徒抢去了,二狗娘的医药费怎么办?大强儿子的学费就没有了,福根还欠着媳妇的彩礼钱呢!当然,他是顾不上想这些的。

栓子在去银行的路上,他还在想,等有了钱,他就给黑纽买那种轻薄的丝巾,柔柔地围在黑纽雪白的脖颈上,一定好看。他给黑纽买那种长到脚脖子的羽绒服,再买一双靴子,黑纽穿上一定比那些城里女人都好看。

黑纽其实并不黑,她常年跟着栓子在工地上晒黑了,可在栓子眼中,晒黑了的媳妇还是比城里女人好看。

城里女人的美丽是装出来的,不真实。她们天天描眉抹粉的,那个红红的嘴像喝了血一样,黑纽如果打扮起来,肯定比她们漂亮。

就在栓子还想黑纽的工夫,一个歹徒一把抓住了拎着钱包的老板,栓子勇敢地冲上去,和歹徒搏斗了。可歹徒不是一个人,他们手里还拿着枪和刀呢!栓子就那样倒在了血泊中,被闻信赶来的警察救了下来。

栓子在想,假如他当时不冲上去,也许现在,他和黑纽早已经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了。

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后悔也没有用!

其实栓子不知道,家里人都瞒着他,家里人害怕栓子心痛。那伙歹徒是和老板合谋,导演的一出抢钱的戏,目的是不想给工人们发工钱的。

黑纽自从安顿好栓子后,又一个人到城市去打工了,这好几个月过去了,黑纽连一个电话也没打过。

栓子明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自己是一个残疾人了,黑纽跟着他,也会吃尽苦头的,就是黑纽愿意嫁给他,她那个爱钱如命的老爹也不会同意。

栓子的心就像秋天的雨一样,一点点凉了。

早晨,陈大强来了,他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说:“栓子,我早给你说过,人不要太实心眼,这不,还是被你那个老板涮了吧,他虽然主谋策划了这个抢劫的整个过程,进去两年后,出来还是一个有钱人,依然当老板,而你呢?后半生可能就这样跟轮椅较劲了。黑纽跟着你,那可就是吃一辈子苦啊。人啊,这也是命啊,你不服不行了!”

栓子才明白了,他奋不顾身护着的老板竟然就是犯罪的主谋,再加上陈大强那个嚣张劲,他的心开始滴血了。

陈大强是村上的养兔暴发户,挣了不少的钱,一门心思看上了黑纽,可黑纽却喜欢上了栓子。如今,只有他死了,黑纽才能幸福地嫁给陈大强。

农历的八月,一连二十多天的连阴雨。被雨水浸泡过后的马路,在昏黄的路灯下,泛起了白森森的光。

栓子坐在轮椅上,他没有打伞,轮椅上有一个撑伞的架子,可他不想打伞,都快要死的人了,淋湿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栓子的轮椅飞快地在街道上奔跑着,他已经想好了,早已将一封遗书写好放在了口袋里: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他瞄准了一辆急驶的小车冲了上去。

栓子闭上了眼睛,“吱——”,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耳旁响起,栓子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怎么,还没死啊,好像雨也停了,他抬起了头,才发现头顶有一把红色的伞,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叔叔,送给你!”一下子涌过来好多人,都抢着给栓子送伞,栓子哭了,哭得好伤心。

栓子说,我好幸福,幸福像伞儿一样开放在我的身边,我的雨天不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