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卡付卡,当然不是那个大作家卡夫卡,但他也是个作家。只是,让卡付卡感觉有点苦恼的是:“卡付卡”这三个字,没有半点名气。现在,比苦恼更苦恼的是:卡付卡咬破了笔头,抓伤了头皮,也写不出一个完整的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了,这就好比某一天菲尔普斯不会游泳了一样尴尬。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放在卡付卡身上,那绝对是真理。一到晚上,卡付卡挨着枕头睡着了,就开始做梦。做的大多还是写作梦。梦里,卡付卡如有神助,文思如泉涌,没用多少时间,一篇佳作就完成了。报刊的编辑,很快就打电话过来催要稿子,说等着上头版头条啊。梦做到后来,差不多都是一些上市的出版集团争着、抢着要出版卡付卡的文稿。这个时候,卡付卡往往会睁大眼睛,比较各个出版社送上来的出版合同上有关版税中“零”的个数。可几乎每次一到这里,耳边就会传来黛比那无比夸张的喊他“起床”的声音。
有时,卡付卡真恨不得和黛比拼命。可只消黛比冷冷地说一句: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卡付卡的神情立刻就萎掉了。更要命的是,这些梦中的文字,等卡付卡一醒,就从卡付卡的脑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付卡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他的生命就会变成一潭死水。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不久以后一张叫《奇思妙想报》上的一篇文章。这文章的主要内容是这样的:有些专家建议,现在是否可以考虑把患有“目前为止医学无法攻克的疾病”的患者,用科学的方法先冷冻起来,等若干年以后,医学技术成熟了,再解冻救治。
卡付卡看完这文章后,立刻叫了辆计程车,赶到了K城人民医院。在院长办公室,卡付卡见到了老朋友莫哈。莫哈院长对卡付卡的登门拜访极为意外。他刚从这意外中反应过来,卡付卡就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意外——卡付卡说:我想通过药物方法,进入长期的睡梦状态。
等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莫哈院长把头都快摇下来了:不行,不行。你这样不成了“活死人”了?你是不痛苦了,但黛比该怎么办呢?
卡付卡说:我已经想清楚了,与其两个人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离婚吧。
莫哈知道卡付卡一旦下定决心,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的,但他还是长叹了口气说:你再考虑考虑。就算真的要实行手术,也得让我准备准备。
卡付卡回去以后,就和黛比摊了牌,将一张“离婚协议书”递到了黛比的手上。
黛比毫不犹豫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顺便也吐出几个词来: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
一个星期以后,消息灵通的媒体,嗅出了这件新鲜而有文学意义事件的价值,他们蜂拥而至。K城电视台为了对整个手术过程进行全程的现场直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K城公证处的工作人员为此次手术进行了现场公证——卡付卡支付给医院一大笔生命体征维持费,同时,和医院的法人代表莫哈签订了“一切后果由卡付卡自己承担”的合同。
卡付卡在经过了一系列检查以后,被推进了一个无菌玻璃手术室。莫哈院长亲自给卡付卡插上输氧管,接着,从助手那里接过一支粗大的针管,将麻醉剂注入卡付卡的肌肉。五分钟不到,卡付卡便睡着了。最后,莫哈在卡付卡的嘴巴里插进了一支输食管道,接通了排泄管道……手术宣告顺利结束。
时间一天天过去,卡付卡的各项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莫哈轻轻地舒了口气,一个想法也随之舒了出来:卡付卡在睡梦中写了这么多东西,可三十年以后,当卡付卡被药物从睡梦中催醒过来,除了年岁的增长、器官的衰退,还是什么文字都没有留下,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莫哈决定为卡付卡实施一项极具挑战性的医学研究。他想好了名称:梦境照进现实。他决定只有这么一个文学的名称,才配得上卡付卡。初步的设想就是:通过一定的仪器设备,把卡付卡的睡梦信息,转化成可视的图文信息,通过这种方式,将卡付卡梦中的大作记录下来。
这个想法,得到了很多同仁的支持和参与。
经过十年的实验研究,“梦境照进现实”取得圆满成功。
但将这仪器戴到卡付卡的头上后,以莫哈为组长的专家组成员,把眼珠子瞪成牛眼,看到的图像显示却是一片空白!他们立刻给沉睡中的实验员戴上这仪器。仪器上立刻显示出被实验的那个人,正梦见与他的初恋情人在一起!
难道是卡付卡的生命体征出现了问题?可接下来的检测,却显示卡付卡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一连几天的实验结果都是如此。
一个可怕的念头,几乎是同时钻进了专家的脑袋里:这么多年,卡付卡一直没有进入做梦状态,换句话说,他一直处于清醒状态!
是提前二十年催醒卡付卡——支付他一大笔巨大的违约金,还是继续让卡付卡处于这种“清醒的昏迷”状态到合同期满,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莫哈院长看着“梦境照进现实”,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