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其实也没想喝多,就一个人靠在游牧风的靠垫里,坐在二楼的依海平台,喝一杯扎啤。有一位当地小伙子过来搭讪,五官很英俊,仿佛是混血。
她迷迷糊糊地望过去,突然觉得对方有点像顾远桥。
酒精真是让人眼花。
夏可可又想,顾远桥和薇薇的孩子,一定也漂亮得不得了。
有机会,也许还能见一见,叫一声阿姨,塞一个红包。
小伙子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大起胆子伸出手,搭在了夏可可的肩膀上。仿佛很亲昵的样子。
夏可可往旁边让了让,有点生气,“whatareyoudoing”
对方说的是阿拉伯语,她是一个字都听不懂的。但是动作越来越不老实了。
夏可可站了起来,想将他推开,手伸过去,却反而被对方捏了一个正着,夏可可就差叫警察了,那人却突然间被人抡倒了。
有力的一拳。
她听见了来人叫自己的名字,“可可。”
清冷的,但终究没有掩饰住关切。
地上的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似乎还想继续,后面又过来几个男人,将那个人围了起来。后面的事情,夏可可没有去关心,她只是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沈灏晨。
越发清瘦冰冷的沈灏晨。
“你怎么在这里?”她讷讷地问。
“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沈灏晨已经转身,甚至连多一眼都不看她。
夏可可望着沈灏晨的背影,稍一犹豫,便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海风一吹,加上方才闹了闹,她的酒意已经全醒了,而且,她突然有点莫名的了悟,甚至不惊奇沈灏晨这样无端端的出现。
将父母带走的华人,沈灏晨的家,那个开满木兰花的小镇,所有似乎毫无联系的事情全部连在一起,夏可可低着头,走着走着,突然间,冷不丁地,她抬起头问:“你以前是不是就认识我?”
沈灏晨的脚步顿了下来。
两人站定。
夏可可觉得全身发热,有种狗血沸腾的感觉,她在想,不是那么倒霉吧,不是那么巧吧,不是那么小言吧,不是那么俗套到死吧,可是那句话,还是问出了口,“和我在一起,是报复吗?那个广玉兰,是你母亲,也是我爸的……其中一位女友?”
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故事。
长辈的情债,小辈来还。
情债……雷雨……
夏可可的脑子嗡嗡了几声,她好像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方才还被狗血点燃的热血,蓦然间又变冷的,冷到指尖都凉飕飕的。
“你……不会是我的哥哥吧?”
沈灏晨终于转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她。
夏可可的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是大脑已经完全秀逗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亲自问夏教授吧。”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理夏可可,仍然只是往前走。夏可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也只记得跟着他往前走了。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们来到一个远离旅游区的小房子里,靠着海边,除了当地的一些渔民外,这里还没有被开发,因此鲜少游客。
天色已经渐暗了下来,房间里更是暗得吓人,夏可可推开门,望着里面坐在椅子上两个人,辨了一会,才认出是多月未见的父母。
爸妈消瘦许多,以至于夏可可第一眼几乎不敢认了。
“爸妈!”她叫着他们,扑过去。
夏父站起来,望着女儿,有点难以置信,“可可?”
“我是可可啊,我来找你们了,你们怎么……怎么那么瘦了?”夏可可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原本养尊处优的父母,几乎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了。
“我不打搅你们叙旧了。”沈灏晨的声音此刻从后面传来。
夏可可下意识地转过头。
沈灏晨正站在门口,逆着光,清冷的身影笼罩在一层浓艳的墨色里,仿佛从彻黑的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那么陌生。
小屋的门合上了。
三人相顾了半天,夏可可摇了摇嘴唇,直接问:“爸,灏晨,他——”
还不等夏父回答,夏母立刻冷哼了一声,“你爸种下的风流债,现在报应了吧,还全报应在女儿身上。老夏,我看你怎么回答你女儿?对着可可,你可不能再说瞎话了。你不能继续害我们女儿了。”
夏父被妻子数落,也没有急躁,仍然用那种不紧不躁的调子,慢悠悠道:“我说了,我并没有对不起你,沈灏晨也不可能是我儿子。”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敢说你们没发生什么?你们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她何必要恨你那么多年?不仅她恨你,她还让她儿子恨你,让她兄弟姐妹这么多人一起恨你,你肯定是始乱终弃了!”夏母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两老儿肯定因为这个问题争吵很久了。
“我承认我们之间有过一段情,但是,沈灏晨绝对不可能是我儿子!”夏父也急了,调子升了上去。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自己做错事还得理了啊!”夏母也被惹怒,显然,这一唱一和,两人在这间小屋子里,只怕已经演示了几百几千遍了。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可什么时候才算争出一个头啊。
夏可可反而被置身事外,她站在旁边,看着已经红脸的爸爸妈妈,不知为何,她是相信爸爸的。
情愿相信吧。
情愿自欺欺人,也无法接受,沈灏晨是自己哥哥的事实。——毕竟,那是她曾经深爱过的人,那么那么那么,深爱过的人。
“我说了沈灏晨不是我儿子,就不是我儿子!”夏父仿佛终于被夏母逼到角落,突然站直身体,粗着脖子道:“因为我和你结婚那年就结扎了,根本不可能有生育,这个沈灏晨,根本就是广玉兰抱养的。”
夏母愣住。
夏可可也愣住。
“爸,你……你不能生育……那,那我是从哪里来的?”现场沉默了好半天,夏可可才嘀咕了一句。
太扯了吧。老爸这个谎话说得也太低劣了,别说妈了,便连她都不相信。
哪知,夏母似乎并没有马上点破这个谎言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