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伸展的腿来看,那人还蛮长,至少腿很长,上面则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都缩在羽绒服的帽子里,左侧肩膀斜挂着一个足有人高的行李包,手里拎着吉他盒。右侧的地上则摆着一个小玻璃缸,一只小乌龟在玻璃后面探头探脑。
华菊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拿防狼喷。
待看清来人之后,她怔了怔,试探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叶枫?”
那人抬起头。
大大的帽子后面,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笑脸。
“你回来了。”他似乎很开心。
不知为何,华菊心底也是一暖。
明明已经放话说再也不想见到他,可是此时见到这个人,居然也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高兴。
“你怎么在这里?”她掩饰住自己的喜悦,冷着脸问。
“等你。”叶枫很认真地回答。
“等我干什么?
先进来吧,过道的暖气坏了。有点冷。”华菊一面按部就班地说,一面打开门。
叶枫的鼻子都冻红了,尖尖的红鼻头,更加显得幼稚啊幼稚。
叶枫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拖着行李,杵在门口。
“怎么了?”华菊见他站在那里不动,转头疑惑地望着他。
男孩抿了抿嘴,笔直地望着她,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终于开口道:“今天在车上说的话,对不起,我慎重道歉、我不该擅作主张地打听你的情况。可是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你一些。所以……”
华菊等着后文。
“我决定搬过来住!”叶枫咧嘴一笑,很爽利地丢下结论。
也不知这个因果关系,他到底是怎么连接在一起的。
华菊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行。”无语了一会,华菊断然拒绝。
她拼死拼活买下这座房子容易么?就现在,都还有十年的贷款没还清,随便逮个阿猫阿狗都住进来,她不是亏死了。
家里又不是慈善机构。
“我承认给房租,一个月一千五,水电费也算我的。”叶枫急急道:“我被房东赶出来了,如果你不收留我,我今晚就没地方过夜了。只能去睡人行过道。”
“学校宿舍呢?”华菊问。
她一直觉得叶枫就是个大学生。
“我一年前就退学了。”叶枫回答。
“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卖唱。”叶枫回答,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提着乌龟,背后是大大的行李包,还真有点流浪歌手的感觉。
华菊第一时间联想起在地铁里卖唱的那些人。
这么一想,还确实蛮值得同情。
“没有其他朋友?”
“在这个城市,我没有太熟的人。”叶枫的神色不知怎么黯了下去,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垂下来,颇为生怜。
华菊承认自己又有点“色迷心窍”。
“暂住几天可以,但我的房子不出租,等你另外找到房子,就赶快搬出去。至于其他想法,有都不准有,不然,哼哼。”她用鼻音威胁了两声。
叶枫听她松口,脸上立刻绽出笑容来,很是明媚。他很乖地点点头,挪了挪背包带,就这样带着他的全部家当,进了华菊的门。
准确地说,是客房的门。
夏可可搬回去之后,客房就空了出来,叶枫正好搬进去。
“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不然,不准在我的沙发上坐。”华菊对家里的东西很爱惜。叶枫的裤子上全是方才坐在地上时蹭上的灰。
叶枫自然唯命是从。
他脱掉羽绒服,放在床上。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拿着毛巾,进了外面的浴室。
华菊则拿出新的床单被套,先把夏可可睡过的寝具给换过来,挪开羽绒服的时候,她不小心瞥见领口处隐秘的商标,“MonestierdeClermon”。
一个法国品牌。
她撇撇嘴,心想:这年头,山寨的品牌也那么生僻高端啊。果然各行各业都有竞争,在山寨业,LV和adidas的前辈先驱们,已经被淘汰了么?
铺好床,她又把叶枫丢在地上的吉他和玻璃缸分别放在了椅子和桌子上。
那个大行李包也没拉好拉链,微敞着,露出里面叠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两本专业的吉他指法书,以及随便卷起来的几张海报纸。同样揉得皱皱巴巴。
大男孩,完全不懂得收拾啊,苦命的她还要给他当几天保姆。
当时干嘛要心软,真是自找苦吃。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简直追悔莫及。
收拾完毕,临要出门,华菊蹲下了身来,瞅着那只绿油油的小乌龟,大眼瞪小眼,一人一龟互瞧了半天,然后华菊点头自语,“不过,这个煮汤应该不错……”
玻璃缸里,小乌龟后颈一凉,赶紧把脑袋缩进去取暖,心里则默默地腹诽:“为毛这位被小主人称为未来老婆大人的目光,那么吓人呢,不,那么吓龟呢?吓得俺龟壳都软了……”
顾远桥一直将夏可可安全送到家,到了家门口,看见满地的狼藉,夏可可果然心疼个半死。
年终奖金,就这样没了。
只搬进去三箱,三箱才卖几百块,都不够买年货的。
白白让自己赔笑装痴了一场。
恨啊恨,自己吃掉算了!
正想着吃,身边的顾远桥刚好问她,“晚上没吃饭,饿了没有?”
夏可可抿了抿嘴,没否认,“可是现在店都关门了。”
临近年关,况且天又冷,附近的超市营业时间都不长。
“冰箱里有什么?”顾远桥信口问。
“厄……”
夏可可望着天,搜肠刮肚地想。
存货当然是有的,可是她家的存货,一向存不过两天。
华菊说:“身为吃货家里的冰箱,就要做好天天辞旧迎新的觉悟!”
“有米吧?”顾远桥不做指望了,只问最基本的。
“啊,有。”夏可可点头。
“够了,进去吧。”顾远桥非常自发地走在了前面。
也不知道谁是主人谁是客人。
夏可可是被突然带走的,大门只是掩了起来,但没有上锁。顾远桥直接走了进去,先自顾自地找到浴室,将热水放进浴缸里,然后出来,吩咐还不忘把院子里的木瓜搬进门的夏可可道:“先洗澡。”
她在凉风中冻了那么久,又在地上滚过,身上又脏又冷。不赶紧冲个热水澡,再喝点姜汤,保不准会感冒。
“我等会洗,先给顾总安排房间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