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勾起唇,漆黑的眼珠风情万种地一溜,似笑非笑地瞅着在旁边看得直发愣的众人,很欠抽地问:“没见过用钱砸人吗?”
这句话如果是被人说出来,那八成被群殴致死。
可是,由这个男人说出来,却只是让场内的人稍稍无语了片刻,然后,转身散了。
顾远桥还是气定神闲的,他站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灰,透过窗户的玻璃,看着快要发飙结束的夏可可,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也差不多了吧。
可以把人领回去了。
夏可可确实有点失控了,等她发泄完,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四周已经石化的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河东狮子吼骂过去,“看什么看!”
“你个疯婆子……”人群里终于有了反应。
结果,这个反应就好像扔在死水里的大石头。
涟漪荡漾。
讨伐声慢慢都出来了。
夏可可也泄气了。
不免心虚。
她往后退了退,脚卡擦一声猜到了什么,低下头,却是刚才被砸下来的“广告部”的名牌。
真是叔可忍嫂不可忍。
众人一点点地围上。
夏可可处于绝对的劣势。
她大汗。
如果不是楼层太高,她几乎要跳楼闪人了。
可是,既然不能跑,那也不能太懦弱。
士可杀不可辱。
夏可可念及此,索性将背挺直,凛然地看着众人。
如视死如归的烈士。
“我不过是砸坏一点东西,你们就那么生气。那你们毫不留情地碾碎别人的心时,为什么一点都不手软,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她振振有词。
只可惜,言语在这里是全然无力的。
眼瞅着夏可可就要倒霉,人群突然被分开,方才那个在楼梯口拿着钞票炫富的男人,径直地走了过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一言不发地抓住夏可可的手,就把她往外面拉去。
“你们这样就想走?”刚刚为自己的笔记本开完追悼会的总监大人终于后起勃发。
“当然不是走回去,我已经向你们候总借车了,我们坐车回去。”顾远桥淡淡道。
狐假虎威这种事,偶尔做一做,还是蛮好玩的。
果然,众人怔住。
有好事者已经将头探出窗外,朝楼下望了一眼。
底下那辆黑色奔驰,可不是董事长的心爱座驾吗?
连同候总的专属司机,一道儿等在那里。
倒并不是这个男人吹牛。
这么来历啊这是。
倒是娱乐版和经济版的同仁们,已经认出了来人,偷偷地拿出相机,先留下证据再说。
“等等,我还要拿样东西。”夏可可本来已经被牵出去,一偷眼,瞟见什么,又冲了回去。
那是华菊放在办公室的幸运娃娃。
不过,等她捡回娃娃,回头发现看不见顾远桥了。
心又是一慌。
正张望着,便见男人在人群后朝她招招手。
“可可,可可,快过来。”顾远桥全然一副唤小狗的语气,“哈利,哈利,把那个棍子咬回来”那样招呼她。
夏可可摇着尾巴,欢快地追了过去。
大闹一番后,又坐上奔驰“奔驰”而去。
留下一摊灾后现场。
那天之后,夏可可成为了晚报的传奇。
但凡有大小事发生,就会听见有人在走廊上大吼一句。“关门,放可可!”
于是小儿止夜啼,大人白面色,不可言说。
自然,那已是后话。
不表。
坐进车内后,夏可可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那么开心,那个解恨。
真是怀念发飙的味道啊。
顾远桥见身边的人笑得如此灿烂,不禁担忧地反省:自己不会在无形中,纵容了一位潜在的河东狮吧。
是不是宠过头了我说?
待夏可可开心完,她的脑子终于开始正常思考了。
“顾总怎么在这里?”
简直是及时雨。
不过,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诡异得很。
还有,胡丹呢?
还有一个大美人半-裸地躺在床上等着他呢,他怎么能丢下佳人不管?
“哦,找候总打高尔夫,路过。”顾远桥避重就轻。
怎么着也不能承认自己偷窥是不是?
夏可可“哦”了一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安静了一会,她终于意识到,“那候总呢?”
不是来叫候总打高尔夫吗?
车里可没有候总啊。
“哦。他说不想打。”顾远桥随口道。
夏可可歪着头。
“刚才过瘾吧?”顾远桥唯恐她深想,很快将话题转向了方才大快人心的一幕。
果然,夏可可重绽笑脸,狂点头。
过瘾啊。
绝对的。
不过,笑容没有露出多久,又收敛了回去,夏可可颇为忧郁地低下头,自语道:“……我担心华菊。”
自己再怎么出气,也是不能安慰她半分的。
“去看看她吧。”
身边的人轻声道。
温温柔柔的。
简直体贴。
夏可可扭头看着他。
车内的光线并不太亮,车窗紧闭,黑色的幕布半合着,顾远桥的脸,于是也沉沉的,沉沉的,像一副细致的素描。还是用2B铅笔描画出来的。
“谢谢你帮我,真的。”
夏可可很真心。
不管顾远桥这个人的人品到底如何,她已经欠了他许多人情。
他总是能及时出现。
以至于,不知何时开始,看见他的身影,夏可可会有种下意识的松气感觉。
好像在他身边,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似的。
他总是一副举重若轻,凡事不在乎的模样。
“你进了我的门,我当然要罩着你。”
顾远桥很理所当然地说,倒不是邀功。
纯粹是宣布所属权。
“谁进了你的门……”夏可可郁闷了。
这种话不能乱说的好不好?
“你现在不是顾氏的人吗?”顾远桥不解地望着她。
脸上似乎写着“小姐,你在做什么春秋白日梦呢”这行话。
夏可可脸色一红,倒觉得自己闹了个乌龙。
算了,干嘛和他说话?
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顾远桥见她闭嘴了,也不再撩拨她。
他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然后躺在后座上,兀自闭目养神。
好几天没休息好。
毕竟是报社老总的专用车和司机,况且空间也大,车很稳,如果不去看窗外的风景,几乎感受不到半点颠簸。
顾远桥几乎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