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初时还没发现,这觉得旁边那人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均匀,然后,肩膀一沉。
某只桥的大脑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夏可可第一反应就是想推开他。
可是手一抬,脸一扭,却迟迟没有推下去。
顾远桥睡得那么熟。
安安稳稳的。
那双总是洞悉、戏谑、沉静、深邃的眼睛,终于被小刷子般的睫毛盖得严严实实。讨人厌的脸,忽然间,变柔和了。
那么无害。
只是眼圈淡青,眼角若隐若无的纹路,看着却疲倦得很。
莫名地,让人心疼。
夏可可心中微微一叹,终于将手放了下去。
任由顾远桥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
发丝撩着脖颈。
他的头顶几乎抵着她的下巴。
沉沉的,可是,那么有存在感。
顾远桥的存在感,到底从何时起,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皮肤的味道,车内香水的味道,全部混杂在一起,小小的车厢,有种昏昏沉沉的郁郁。
夏可可的头也有点发晕,她朝另外一边歪了歪,于是靠向了车窗。
车还在马路上奔驰。
开往华菊的住处。
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司机缓缓地踩下油门,等红灯。
旁边同样停着一辆等红灯的车。
黑色的车。
司机转过头,先只是瞟了一眼,然后,似乎认出了谁,吃了一惊,赶紧转向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另外一个人,似乎说了句什么。
那人于是探过身,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地望过去。
透过车帘半拉的窗户。
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男一女的两位乘客。
男人靠着女子,女人倚着窗户。
依偎着。
两张同样出众的脸,虽然一个过于纯白,一个过于模糊,可是望过去,却出奇地契合。
契合到舌根发苦。
那个画面,是温馨而宁静的。
他收回视线,重新坐好。
俊秀如烟的容颜,更为浅淡的,好像就要浅淡成一缕真正的烟雾似的。
“灏晨,你的妻子早已经开第二春了,你竟然还为了她,差点和他们闹翻。”司机似乎有点愤愤不平。
“开车吧。”
乘客、沈灏晨将脸扭向另一边,淡淡道。
没有生气,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一直知道,顾远桥对可可,是有兴趣的。
关于这一点,沈灏晨从不怀疑。
即便全世界的男人对可可有兴趣,他都不会怀疑——可可那么美好,原本,就值得所有人深爱。
可是,可可,难道也喜欢他了吗?
她任由顾远桥靠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祥和,没有一点点抗拒或者不自在。
是啊,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在他做出这所有的事情之后,难道还指望夏可可如以前一样,傻乎乎地等在那里,等上一生一世吗?
也好。
这样也好。
红灯转绿。
车流重新恢复移动,各奔东西。
顾远桥便在此时睁开眼睛。
他没有动,只是稍微将头挪了挪,只将一小半的重量压在夏可可的肩头上。
不然她回头可要腰酸背痛了。
夏可可确实真的睡着了。
她总是容易在任何时候用最快的方式入睡。
让人嫉妒的技能啊。
顾远桥扫过她微酣的侧颜,又看了看窗外掠过的,一辆似曾相识的车。
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来。
如幽暗里伸展的黑色蝶翅。
华菊没有回家。
她可不是夏可可那样的鸵鸟,遇事就躲到沙子里消极逃避。
她是真正的斗士。
本来是打算回家先琢磨一下法子,不过越想越觉得应该先灭灭对方的气焰,到了岔道口,方向盘猛转,先来个漂移。
她说:“先去找那个姓牛的房地产商宣宣战。”
叶枫自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肯先回去。
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新女友吃亏不是么?
华菊开车时就已经显得杀气腾腾了,好几次,都要把前面的车撞飞,不过是因为前面的车与那个姓牛的开的是同一个型号。
等终于到了那人办公的投资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收到了风声,前台的小姐笑容可掬,只是一个劲地强调,“牛总身体不舒服,真的不在这里。……牛总的家庭住址,我们肯定不方便透露,还请小姐别难为我们了……”
华菊询问无果,似乎也只能作罢。
叶枫在车内等着她,回来见华菊一脸不甘心的样子,而自己却在旁边帮不上忙,他想了想,道:“你等等我,我再去问问。”
华菊好奇地看着他,随即了悟地笑道:“你该不会去施展美男计吧?”
“如果你不愿意……”叶枫很小心地看着她的反应。
华菊却摆了摆手,一个劲地催促,“去吧去吧,不把那个前台小丫头拿下来,我就用脚丫鄙视你。”
叶枫无奈地看着她,见华菊似乎真的不甚在意的样子,他将鼻血擦干净,下了车,肚子进了大楼。
华菊一个人留在车内。
静静地看着叶枫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里侧,华菊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地消失。
答应他,是一时冲动,还是一时软弱?
华菊自己都不明白。
只是她做事不喜欢反复,不管出于什么愿意,答应便是答应了。可是叶枫还是一个孩子,还是太长太长的路要走。
他只是对自己一时好奇罢了。
那就满足他的好奇心吧,然后各分东西,谁也不要惦记谁。
只要得到的东西,才容易忘记,不是吗?
叶枫在半小时后回来了,然后,交给华菊一个地址,“这是他的家庭住址。”
华菊本来就是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叶枫居然真的出马将地址拿到了。
她自己反而吃了一惊。
“你怎么办到的?”
叶枫很神秘地笑了笑,凑近一些,结果,却吐出了两个字。
“秘,密。”
切,小屁孩。
华菊且不理他。
重新上车后,华菊却并没有去纸条上写的地址,而是直接朝家里开了去。
似乎与最开始的初衷大相径庭啊。
叶枫很是不解,颇为困惑地看着她,“不是去找他示威吗?”
“不是示威,是示弱。”华菊笑了笑,解释道:“他认为我是那种只会做这种无用取闹的女人,就不会在其他地方提防了。”
原来她刚才突然转到这边来,根本就不是一时意气,压根就是策略。
叶枫汗了汗。
随即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