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钟经过高速路休息站，他们下车去吃饭。
应曲和吃了两口便丢掉餐筷，进了车里。西米觉得应曲和好小气，不就一把游戏，至于郁闷这么久？
她嘀咕出声。
一旁助理周明扒了一口饭，说：“西小姐，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老板有特别严重的强迫症，典型处女座，也就您，厨艺好，他才勉强容忍。”
“所以有个好厨艺傍身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西米发出感慨。
休息站外，路灯下有位大婶在卖闽北光饼。想着应曲和没吃什么东西，西米买了两个饼，上车后连着牛皮纸袋一起递给应曲和：“喏，应先生，吃点东西垫垫胃。”
应曲和低头看那本金融杂志，头也没抬就用手挡开，“不饿。”
“吃点吧？”西米又将牛皮纸袋递过去，这令应曲和十分不耐。
周明上来看见这一幕，默默感慨小年轻心比天高，胆子不小，居然强迫大老板吃东西。周明发动汽车，继续两耳不闻车内事。
“真不吃？”西米收回手，兀自拆开牛皮纸袋，取出一个还热乎的光饼。
光饼表皮色泽金黄，洒满芝麻，热而不烫。她掰开一小块，因为皮的酥脆，发出清脆“咔”响，诱人的焦香立马勾起应曲和的食欲。
他的胃立刻变成无底洞，所有情绪被烤饼的香味一击而散，他渴切地想咬一口。
西米见他视线移过来，又将饼递给他：“你就尝一口，这玩意儿不是哪里都能吃到的。以后再想吃，可吃不到正宗货了。”
应曲和终于接过光饼，尝试着啃了一小口，皮在唇齿之间弹开那一瞬，他听见了清晰的脆响。光饼外焦内松软，外面一层皮酥脆，里面则是冒着热气儿的蓬松，抑制不住的焦香伴着热气往外散发。
这种饼与粮食酒一样，都有一种简单，却返璞归真的口感。
这与西米所做的帝王菜金汤烩野菌不同，完全是两个层次的口感。应曲和若有所思半晌，提点她：“这一次进入一百进五十的淘汰赛，你可以试试这种简单的味道。”
西米与他想法一致：“这次比赛现场提供食材，新鲜程度不能保证。如果能把简单的菜，做出最简单的味道，勾起人舌尖追求的那种返璞归真，也算一种对菜的创意，应先生，你说对吗？”
这理论若是放在一天前，应曲和一定会极力反对。但在尝过粮食酒与闽北光饼后，应曲和的思维发生转变，从前不屑的食物一旦有过极好的尝试，就再难轻易放下。
就像发掘到西米这一枚有天赋的厨师，一旦遇上，想让他再放手，有点不太现实。
西米胜在年轻，比起应食轩那些墨守成规的老厨，更有可塑性。
抵达锦阳已经凌晨。
应曲和临时有工作需要回公司处理，让助理先送西米回家。应曲和家是四层独栋别墅，西米从车上跳下来，望着有喷泉、泳池、草坪的庭院，心情有点激动，所以她今晚是花旅店的钱，住这种大别墅吗？
太划算了！！
进屋后西米束手束脚，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玄关处鞋柜里，整整五排摆满了男人皮鞋，棕、黑两色，外形几乎一样。西米从周明手里接过拖鞋换上，目光仍定格在鞋柜那几排皮鞋上：“应先生开着餐厅，还做微商卖皮鞋啊？”
怪不得这么有钱啊……
周明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你说什么？”
“唔，没……没什么。”
周明带她往三楼走，在二楼拐角处摆着一只青花竹石芭蕉纹花瓶。这种漂亮的摆设品最吸引女孩子，西米自认肤浅，也不例外，停下脚步过去摸了摸，感慨：“以前古镇拍卖会，我见过这只花瓶。清朝道光时期的花瓶很少见，当时拍卖金额突破了一百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周明调侃她：“你还认识古董？”
西米摸了一下花瓶，直起腰：“古镇年年有拍卖会，耳濡目染。应先生可真是心大，价值一百来万的花瓶，摆在路边，不怕磕了碰了？”
周明说：“大老板说了，既然是花瓶，就该让它恰落实处，再贵，它也是个花瓶。”
走到三楼，周明带她到卧室门口，嘱咐道：“三楼一共四间房，你住这间，对面那间房是老板的书房，不能进去。”
“嗯，谢谢大哥。”她有点小八卦地问：“周大哥，你知道应先生和南晴小姐的事吗？他们俩真是要结婚的关系？”
周明轻咳一声道：“西小姐，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你与我们大老板相识时间不长，他的性格你也不甚清楚。大老板是个老饕，他待你好，绝不是因为你是漂亮女人，而是因为你是一个能烹饪出美食的厨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西米似懂非懂，一脸迷茫。
周明又说：“你还小，有天分，在烹饪上有这种造诣实属难得。大老板惜才，所以待你好。大老板十几岁着手打理家业我便跟着他，一路走来我深知他的个性，他对待女孩的要求与对待厨师的要求一样，完全区分不开工作与生活，我认为这很糟糕。所以西小姐，老板兴许分不清对你的感情，但你一定要分清，不要误会他对你的感情，以免受到伤害。”
西米懂了。
所以应曲和对她好的原因很单纯，只是因为她的厨艺。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厨艺，应曲和兴许都懒得搭理她。所以她期待应先生对她有点其它什么情感，都是不切实际的，就算应先生对她说喜欢，也仅是喜欢她的厨艺，并非她这个人。
周明总结道：“有的男人手控、足控、颜控，但我们家大老板却是个菜谱控，厨艺控。”
西米洗过澡出来，周明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
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里，盯着天花板有些怅然。所以应曲和处男三十年，不是没理由的，这种怪癖也挺少见。
世上好厨艺的女人千千万，一个男人有可能因为厨艺喜欢上你，也有极大可能因为厨艺喜欢其它女人。
这不是真的喜欢，只是一个人对于一个物体的依恋。
她心存侥幸想搞清南晴与应曲和的关系，到头来却被周明一句话浇灭了所有幻想。
凌晨两点她还没瞌睡，找到“西西西米粉丝团”的微博偷窥，这时候对方的ID已经改回了“季东霖”。
她在锦阳人生地不熟，不想再麻烦应曲和，打算租房。
西米发了条私信给季东霖，问他：在不在？
——季东霖：“女皇大人，小的在。”
——西西西米：“你知道锦阳市内有没有什么地方，房租比较便宜？最好不要是中介，我想直接跟房东谈。”
——季东霖：“回女皇大人，小的可以免费让出半张床。(≧▽≦)/”
——西米：“……”
——季东霖：“女皇大人我开玩笑啦，你有微信吗？我加你。”
两人迅速加了微信，西米说了自己的要求，季东霖迅速回信：“回禀女皇，我认识一个老奶奶，出租老房，房租便宜，有我担保，你按时给钱就行，不需要身份证。女皇大人明天有空吗？我们约个时间见个面，我带你去看房。”
西米：“会不会太麻烦啊？”
季东霖：“不止我一个人，锦阳有几个粉丝也想见见你。如果你同意，我明天从粉丝团里选几个有代表性的粉丝，一起来接你。女皇大人，给粉丝们一个机会吧。”
西米犹豫半晌才说：“那就明天吧，我在哪儿等你？”
“女皇大人人生地不熟，你报个地址，我来接你。^_^”
西米用微信给他共享了位置，她又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凌晨三点了。她赶紧回复：“都三点了！你还没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得到女皇大人关心，我觉得自己还能再熬一个世纪。地址已存，明天早上十点半，我来接你。”
应曲和处理完事情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十点半。
车开到家门口，被一辆蓝色的玛莎拉蒂挡住了去路。应曲和不知道家门口这条路为什么会停一辆车，调转车头又走另条路。
车刚开出拐角，看见西米拎着包从小门出来，上了那辆玛莎拉蒂。
不是说在锦阳没朋友？
应曲和有点烦闷，回到家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两百块钱，和一张纸条留言：
“多谢应先生关照，房钱我已经放在桌子上，如果钱不够您跟我说，我用微信红包转账给您。——西西西米。”
应曲和：“……”狼心狗肺的小东西。
大概是没想到西米会先离开，应曲和握着纸条有点懵，觉得从头至尾帮了一头白眼狼。
与此同时西米打了喷嚏。
季东霖递纸巾过去，问她：“是空调太低了？”
“窗户能打开吗？自然风可能会更舒服。”季东霖车内有香水味，在空调加持下，导致不常坐车的她有点闷。
季东霖降下车窗，阵阵清风成股涌入。
趁着季东霖专心开车，西米偷偷瞟季东霖，白白净净的大男生，白衬衣穿得中规中矩，身材很瘦，比起应曲和那种成熟男性，他身上更多的是同龄人的活力阳光。
长相……
很帅。被粉丝们称之为小鲜肉男神，一点不为过。
等红绿灯时，季东霖一扭头与西米一双黑亮的眼睛对上，粲然一笑道：“女皇大人是沉迷于我的美色中无法自拔了吗？”
“……”西米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赶紧扭头看外面。
季东霖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开个玩笑，瞧你害羞的。我们先去咖啡厅，粉丝们都等着呢。”
提及粉丝，西米终于又跟他回到同一战线。
她激动地对对手指，眨着眼睛问他：“我的粉丝多吗？”
季东霖笑了一下：“多啊，很多粉丝跟我说想见你。我挑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粉丝，在咖啡馆等着呢。”
西米也觉得自己粉丝不少。毕竟昨天一进企鹅群就被刷屏的状况，绝对不是她的幻觉！
咖啡厅已经被季东霖包场，门口电子屏上写着“西西西米粉丝交流会”。
走在门口西米停了一下，盯着电子屏感慨浮夸。
里边环境不错，一群人舒适地坐在沙发里，见她进来纷纷起身迎接。
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一位手臂戴着三道杠的红领巾少年，还有一位年过八旬的奶奶。
奶奶抓住西米的手，跟见着亲孙女似的：“您就是我们的西米吧？我可是您的脑残粉啊！我跟孙子都是您的脑残粉儿！”老太太顿了一下，回过头问小孙子：“那个词儿是叫‘脑残粉儿’吧？”
红领巾小少年看见西米，莫名红了脸，憋着气儿对着奶奶点头。
季东霖指着中年大叔介绍说：“西米，这位是咱们粉丝团的副团长，老秦。”又抬手指向老太和小朋友：“这两位是我们粉丝团的两大护法，小朋友也是我们粉丝团的管家，负责管理企鹅群秩序和微博群。”
“管理员？”西米有点囧。还整上护法了，那她跟魔教教主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要让一个小朋友当管理员！？
针对这点老太解释道：“我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小季和小秦吧，平时工作也忙，我们家小明平时除了上课也没什么事儿，所以他最合适。”
小明点点头，莫名羞涩道：“是啊西姐姐，我上学很轻松的，你别小看我哦，我们班级群也是我在管理。”
这些老老少少都很可爱，搞得她有点受宠若惊。
她只是进了一个初选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厨，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一群粉丝T.T。
中午一行人去河边吃小龙虾。
河边视野开阔，树荫下微风清凉，麻辣小龙虾配冰镇啤酒，绝配。
季东霖往西米碗里夹了几只最肥美，进汁儿最浓的。西米看着碗里满满的虾，忙用手将碗护住：“够了够了，等我吃完我自己来。”
季东霖愉快地放下筷子，坐在西米对面双手捧脸，一脸花痴看她。
西米捡起一只小龙虾，用嘴吸出辣中带甜的汤汁儿，再剥壳取出尾部最肥美的虾肉，让她无比满足。汤汁调配的恰到好处，舌尖除了麻辣残留，还有虾肉中裹着的淡淡甜味。
季东霖问她：“好吃吗？”
西米喝了一杯冰啤酒，刺激的麻辣味瞬间被透心凉压制。她点点头回应：好吃，真好吃！
老太太：“好吃就多吃，小龙虾管饱！对了丫头，你的真名是？”
她眉眼弯弯道：“你们就叫我西米好啦！”
老太太又问：“听小季说，你要租房啊？我家有老房出租，两室一厅，一个月五百块，你要租的话，我三百租给你。”
西米啃虾的动作忽然停住：“真的？”
老太太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小明拍着胸脯插话：“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的！就算奶奶做不了主，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做主三百块钱租给你！”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小朋友脑袋上：“你这个臭小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小明揉揉脑袋，继续低头啃虾，一双亮晶晶地眼睛不时偷看西米，等大人们都不说话了，他才说：“西米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长得比季哥哥好看！”
季东霖：“臭小子，你当我后援团团长的时候，怎么说的？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呢？怎么就开始互相伤害了？”
被夸长得好看，西米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笑的时候露出两排小白牙：“小明，如今像你这么机智勇敢又诚实的孩子不多了。”
饭吃到一半，沉默寡言的老秦擦擦手起身，对他们说：“你们慢慢吃，我公司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了。”
等老秦离开，西米才觉得不那么拘谨了，她顺口说了一句：“老秦有家庭了吧？怎么会成为粉丝团副团长？”好歹也是以成熟中年男性，怎么会这么无聊。
季东霖说：“对，你别看老秦沉默，锦阳两大游乐场，都是老秦的产业。平时粉丝团需要搞点什么福利活动馈赠粉丝，由他一手包办。”
西米喝了一口冰雪碧，压压惊。
听起来都好厉害的样子。
连小朋友都是三道杠红领巾，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粉丝团画风清奇，与众不同呢……
跟画风清奇的粉丝团聚过餐，季东霖带西米到了老太太所说的小区，他负责拿钥匙带西米参观房间。
老房靠近三环路，小区的确很老旧，建筑外墙灰灰沉沉。房间几乎没有装修，水泥地，餐厅有吊扇，洗手间的地砖乌黑地几乎看不见颜色。
季东霖也没想到条件会这么差，他说：“不如我再给你找找其它房？这里住着也太憋屈了，你好歹也是坐拥粉丝团的人。”
虽然她很享受坐拥粉丝团的感觉，可现实这一棒告诉她，如她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条件选择。
季东霖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脏兮兮的地板根本不敢跨脚进去。
他实在很佩服女神，不仅跨了进去，居然还在里面来回走，更甚至拧了一把早已生锈的水龙头。
锈水呼啦涌出，空气中都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他捏着鼻子道：“女神，我家还有空余房间，不如你搬去我那儿，房租嘛，你象征性给给就好了。”
西米果断拒绝，毕竟跟季东霖刚认识，吃饭是对方请客，已经让她很过意不去，她实在没脸再蹭住。
住别人家始终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比赛在即，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厨房练习。
西米先付了一个月租金，在季东霖带领下去小区外的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
回小区后已经晚上八点，天已经黑透。西米从季东霖手里接过东西，说：“我自己上去就好，麻烦你了一整天，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季东霖眼巴巴望着她，表示想上去吃一口饭。
西米说：“等我改天把这里收拾好，给大家做一顿全宴。”
季东霖三步一回头出了小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离开。
被粉丝当成偶像追的季东霖，今天也终于体会到了追偶像的感觉。
季东霖在小群里发出感慨：
“女神比电视里可爱，我觉得自己已经沦陷，少男心炸裂，我尝到了初恋的味道。_(：з)∠)_”
——老秦：“小西米是大家的。”
——老太：“小西米是大家的。”
——小明：“西米姐姐是我的！╮(╯▽╰)╭”
系统提示：“小明小明”已被群主踢出本群。
西米将出租房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卧室插上两支绿色富贵竹，换上干净的被褥，铺上齐整的床单，终于有了那么点家的味道。
她趴在床上嗅了嗅新棉花的味道，打开手机看见应曲和一条微信：
“你在哪儿？”
西米发了一个吐舌头表情：“禀报应先生，我已经成功租好房，暂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了，多谢应先生这几日的关照。先生是找我有事喵？”
“我问你在哪儿。”
西米：“是我昨晚给的住宿费不够吗？那我微信红包转给你，还差多少？”
应曲和：“我不接红包，你在哪？我来找你。”
西米用微信共享了自己的位置，事后查了一下网银余额。
美食道借给她9999元，这个钱只能应急，不能乱花，度过了当前这个困难口，还得把钱给还回去。
老板娘给她结了三百块工资，应曲和给她结了九百，除却红包、昨晚给应曲和的住宿费、刚才的房租，她身上只剩不到七百块。
意味着她得靠这几百过剩下的日子。
一个小时后，嘶哑的门铃声响起。
西米打开门，看见楼道里站着一身运动套装的应曲和，脖上挂着耳机，一手插兜里，一手自然下垂，利用修长手指勾着一个塑料袋。
里面有菜，有肉，另外还有两个柠檬。
应曲和见西米愣着，问她：“不欢迎？”
“没有没有。”西米第一次见应曲和这么年轻的运动打扮，仿佛瞬间从商场老狠辣，变成了热爱运动的阳光青年。
应曲和一跨进屋，一股发霉的潮湿味儿扑鼻而来，他下意识皱眉，将手里食材递给西米：“去做点吃的，我饿了。”
西米抱着食材，盯着他脊背问：“应先生，感情你大老远跑来不仅是为了讨住宿费，还免费雇佣劳工啊。”
应曲和一眼扫完客厅环境，回过身一脸严肃看着她：“以后你跟简简一样，叫我老曲。你做顿饭给我吃，房费就一笔勾销了。”
西米唔了一声，抱着食材转身往厨房走。
应曲和利用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后衣领，“等等，我还有事儿问你。”
西米被他给拽回来，“什么事儿？”
“你在锦阳还有其它朋友？”
西米不知道应曲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啊。”
“撒谎。”应曲和松开她，收回手，揣回裤兜。
西米窘迫地抓抓后脑勺：“网友算吗？”
应曲和神色凝重：“所以你今天上了网友的车？”
西米抱着食材有点震惊，“应先生你怎么知道？”
“老曲。”应曲和略严厉地纠正她。
“唔……老曲。”第一次这样称呼应曲和，实在别扭，叫出口的瞬间还挺难为情。她说：“应先……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应曲和点头“嗯”一声。
西米走进厨房才略松一口气，拆开塑料袋，取出猪肉，发现并没有与其相搭配的蔬菜。
除却猪肉，剩余一小把红薯叶、两个柠檬。
她想起锅里还煮着莴笋嫩叶粥，做点狮子头似乎也能搭配。
西米取出猪肉，肥瘦各半，细切之后再粗斩成米粒大小。没有蔬菜搭配，西米将下午买来的马蹄切碎，与肉沫同拌，最后捏成圆球，扔进油锅炸。
直到狮子头外结了一层薄薄的脆壳，再捞出，往锅里加酱油、糖慢火煮透，糖汁收好、装盘。
应曲和在客厅看《中华至味》网红组的重播。
西米摆好碗筷往沙发上一坐，伸手够过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大。
镜头刚好落她脸上，灯光下，她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与主持人两厢一对比，淡成了清水。
西米咬着木筷感慨：“怪不得微博那么多人骂我丑，原来我真比自己想象的丑。”
应曲和拿起餐筷，夹起一个红烧狮子头，一下口，齿与脆皮碰撞，发出酥脆声响。外酥内松软，细腻的肉泥和着可口酱汁，香味溢满口腔。
只有油炸才能使表皮如此酥脆，但于深夜来说，油腻的菜品会大打折扣。还好，西米很懂食者思维，一碗青翠色的莴笋绿叶粥在化解油腻的同时，还有消暑作用。
一碗温热的粥在视觉与味觉上给予了人清凉，也给了他一种小家庭的温馨感。
应曲和很欣赏西米把控食物的能力。她做菜，不仅照顾人的胃口，也照顾人的感觉，会让人带入一种不可言喻的微妙情感。
她的菜仿佛被她赋予了生命，极具感染力。
譬如眼下这道红烧狮子头与青菜粥，就像中国式标准夫妻的搭配，两者相敬如宾，能互补其短，狮子头能化解青菜粥的寡淡，青菜粥能刮去狮子头的油腻，看似不搭调的两道菜品，却出乎意料的合拍。
小丫头端着碗，滋滋有味盯着屏幕，小嘴嘬了一口绿叶粥，发出感慨：“南晴真有实力。”
客厅窗户敞开着，微风一进，她一根小呆毛飘起来，直直独立。
应曲和放下餐具，长臂一伸在她头顶停住。
西米察觉到一片阴影罩过来，一抬头，猝不及防被他弹了一指。
“嗷……”她疼得叫出声，捂住额头，一脸愤懑：“你干什么？”
“吃饭的时候不要盯着电视，请你不要辜负这些菜的美味，它们也希望得到尊重。”应曲和讲话依然一本正经，哪怕是在胡诌。
西米准备夹菜，一低头发现四个红烧狮子头，居然一个不剩，只余盘底一点酱汁。
她瞪了一眼应曲和，大喝一口稀粥，压压怒火。
吃饱喝足，应曲和没有离开的趋势，仍坐在客厅看节目。
应曲和坐姿很端正，不像她，总喜欢以躺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恨不能与沙发融为一体。
看来在节目结束前，应曲和是不会走了。
西米无心看节目，仰靠在沙发里刷微博，一条条扫下来，看见美食道的私信。
自从她停止在微博发食谱，美食道便再没发过微博。
——美食道：“恭喜进入下场比赛。加我微信。”
附带了一张二维码。
西米找到他的微信，写好验证信息等通过，顺便点开他的头像查看大图。失望的是头像不是本人，是好莱坞影星阿尔.帕西诺。
应曲和的手机揣放在裤兜，收到验证信息，有轻微震动。
他取出手机通过，瞥了眼西米，见小丫头唇角勾了一下。
——西西西米：“啊啊啊，鳖孙道！”
——美食道：“这么激动？”
——西西西米：“对啊对啊，你看了我的比赛吗？觉得我表现怎么样？”
——美食道：“你有一个致命的错误，光凭这点，下场比赛你就进不了前五十。”
——西西西米：“（⊙ｖ⊙）嗯？？”
——美食道：“什么颜色的砧板，配什么样的菜品，应该严格区分，这是最基础的东西。参加了比赛就全力以赴，不要抱侥幸心态。”
应曲和打完这段字，抬眼看西米的表情。
小丫头努努嘴角，嘀咕：“我没抱侥幸心态……”
应曲和忍不住勾勾唇角。他只是提醒一下，丫头倒还委屈上了。
西米正捧着手机敲字，应曲和忽然站起来，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离比赛还有四天，这几天你好好练习，多看看往年的比赛，看看那些厨师常犯的错误。”
她忙点点头，送瘟神似的送走了他。
美食道那边久久没回复，西米准备关掉手机，黑掉的屏幕突然一亮，收到来自美食道的微信。
——美食道：“比赛加油。”
西米对着屏幕眉眼弯弯。
——西西西米：“你放心鳖孙道，我一定会拿到冠军，拿到奖金我就把钱还给你。”
——美食道：“不用还，那些钱是给你的菜谱版权费，我是一个尊重版权的厨师。：）”
——西西西米：“呸，给钱就能擅自篡改菜谱吗？这钱我不要！我迟早会还给你，然后我就能挺直腰板继续诅咒你舌头变甜，炒菜没盐。：）”
——美食道：“随你，早点休息。”
——西西西米：“晚安。”
西米拉开卧室吊扇，躺在床上，盖着薄被享受自然风的凉爽。她盯着天花板想应曲和，想鳖孙道，想比赛……
上下眼皮困得打架，床身却忽然晃动，吊灯也开始摇摆，老房的白色乳胶漆开始剥落，稀稀拉拉落在西米脸上，呛得她咳嗽。
这是……
地震？
锦阳辖区下的贝川曾经是地震重灾区，当年新闻里的惨况仍历历在目。
锦阳在地震带上，隔两月一次地震，这里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但西米是外地人，头一次经历地震，轻微的摇晃已经让她极具危机感，抱着枕头迅速跑下楼。
到了小区院子里，葡萄藤下淡定地坐了一群摇蒲扇歇凉的大爷大婶，看见她光着脚冲出来，打趣儿道：
“小姑娘刚搬进来，吓坏了吧？”
“小姑娘哪里人啊？不是本地的吧？”
“咱们这里三天两头的地震，习惯就好了。”
习惯就好……
感情当地人对地震都这么淡定？西米汗颜。
她光着脚在外面待了半小时，回屋后发现墙壁乳胶漆脱落，裂了一条缝。
她握着手机蹲在墙角，丈量裂缝的尺寸，异常严肃地给应曲和打了一通电话。
应曲和开车来接她，将她的洗漱用品、换洗衣服扔进后备箱，坐回车里提醒她：“安全带。”
西米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感慨锦阳太危险，她这是在用生命参加比赛！
应曲和将车倒出小区，行上宽敞马路后解释说：“刚才贝川发生４.５级余震，锦阳受到影响，老小区建筑有些年代了，那一片早该拆迁，你就不该搬进去。”
“网友果然不可靠。”西米欲哭无泪，“也不知道三百块房租能不能退，哭瞎。”
“连网友都敢信，胆子够大，”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应曲和取出一纸合同扔给她：“这份租赁合同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西米接过《房屋租赁合同》，仔细扫条款，大概如下：
１、乙方（应曲和）免费出租一间卧房给甲方（西米），不得收取任何费用。甲方需照顾乙方一日三餐，并认乙方为师，以此抵消房租。
２、厨房由甲方（西米）任意使用，未得甲方允许，乙方（应曲和）不许随便出入厨房。
３、甲方（西米）未得乙方（应曲和）同意，不得无故搬出，否则按违约处理。乙方不得赶甲方离开，否则按违约处理。
４、甲乙双方一旦签订合同，即刻生效，有效期为六个月。甲乙双方如有任何一方违约，当赔偿对方一百万元人民币。
西米来回读了几遍条款，这意思，应曲和免费租房给她，但她必须照顾应曲和一日三餐，并且喊他一声师父？
现在对西米来说，什么都不重要，有住的地方才最要紧！！
这样的条款她不吃亏，应曲和也不吃亏，她几乎不带考虑，从包里翻出一支笔，刷刷签字，将合同递给应曲和：“师父，合同签好了。”
应曲和单手翻页，确认她签字落款无误，扔至后座。
回到住处，西米连睁眼的劲儿都丧失，倒在床上，立刻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五点，她早起给应曲和准备早餐，桌上却留着一张字条：“早饭暂免，厨房有菜，午餐请于11点之前做好，食材妥善利用，请勿浪费。——应曲和”
这栋别墅的厨房没有采用时下流行的开放式，传统半封闭。
西米拉开磨砂玻璃门，宽敞明亮的厨房顿时入眼，灶台、锅具、餐具一片明净。厨房窗很大，窗台上种植着一排绿植，上面不沾丁点油垢，要么是主人鲜少下厨，要么是这位主人追求洁净到了一种变态地步。
西米作为一个中餐厨师，这样的厨房令她身心愉悦。
冰箱里蔬菜瓜果，各类鲜肉，一应俱全，看标签，凌晨四点封，意味着这些食材都是凌晨四点趁新鲜送来的。
西米简直太爱这个厨房，太爱这个冰柜里的食物。她展开双臂抱了一下冰柜，再亲几口，才过瘾。
中午西米做了四菜一汤。
水晶虾饼、咖喱梭子蟹、爆炒腰花、锅包肉，紫菜蛋花汤。等到饭点应曲和没回来，应笙南和恬简却来了。
两人进屋看见她一点也不惊讶，恬简走进餐厅，弯腰嗅着一桌美食，搓搓手，“米米，真香啊，老曲给我们打电话，我和老应立马过来给你捧场。今天的菜都很丰盛嘛。”
应笙南鬼鬼祟祟从酒窖偷出一瓶Le Pin葡萄酒，去洗手的功夫已经被恬简打开。恬简抱着酒瓶猛喝几口，又递给西米：“来，米米，你喝一口，味道很不错的。”
西米看了眼酒瓶标签，吞了口唾沫。
虽然她对葡萄酒无感，但大师兄教过她葡萄酒品鉴，Le Pin每瓶价格不会低于六位数，就这一瓶，够她在嘉陵小县城首付一套房。
应笙南替西米斟一杯，她不敢喝，怯怯地推了回去，“我酒精过敏，不喝酒。”她怕喝了这奢侈酒，被应曲和一脚踢出门。
恬简一口闷掉小半瓶，这酒后劲儿十足，菜没吃到一半，她就开始昏昏沉沉说胡话。
应笙南往恬简碗里夹了一筷食物，抬眼对西米说：“曲和让我跟简简过来，是想利用我们的舌头帮你试菜。他对你还挺上心，只是……你对海鲜菜的处理是不是太生疏了？”
醉酒的恬简更不会弯弯绕绕：“米米，你的海鲜菜都好难吃哦……”说罢嫌弃地用筷子拨了拨她做的海鲜菜。
“……”
直接得好有杀伤力！
平常人可能吃不出菜有什么问题。但恬简和应笙南的舌头万里挑一，对美食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海鲜菜是西米的弱点，这点她不可置否，平时做菜都尽量规避。
但比赛在即，节目组保不准会提供海鲜刁难选手。西米为了正视自己的缺点才硬着头皮做了两道海鲜菜。
开始做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被应曲和骂成小傻狗的心理准备。
应笙南不像应曲和，脾气说话都很温和，“小西米你知道你有多幸运？我们家曲和最擅长海鲜，前年总理招待英国女王那场国宴，热菜四道，海鲜菜两道。而这两道海鲜菜都出自曲和之手。你要想提高自己做海鲜菜的水平，我建议你今晚穿条露大腿的小黑裙，等曲和回来。”
“为什么要穿露大腿的小黑裙？”西米分开一双筷子，做格挡状。
“色诱啊。”应笙南递了一个坏笑的眼神，“我们家曲和对徒弟资质要求很高，不会轻易收徒，你想让他教你做海鲜菜，色诱兴许可行。”
“唔，本米骨骼惊奇，集美貌才华与一身，昨晚已经拜了师。”西米放下一双餐筷，自恋过后捧着脸感慨：“国宴，真的是国宴不是家宴吗？应师父深藏功与名啊。”
应笙南调侃道：“你是嘉陵古镇小厨神，他是国宴大厨，绝配啊。”
配个毛啊！！她充其量是只井底之蛙，西家食楼能名扬中国，靠得也不过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烹饪手艺。两厢对比，应曲和是大江大海，她不过是井底那一汪死水。
国宴于她来说从来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可现在她却忽然意识到，这个幻想可以划分成梦想了。
午餐之前，她认为给应曲和做一日三餐、叫他师父，他占了便宜。午餐之后这个师父让她心服口服。
她这是白捞了一个大便宜！
应笙南谐趣挑眉道：“曲和难得收徒弟，看来他是真欣赏你。如果你能学到他的精髓，赢比赛参加国宴，都指日可待。”
醉酒的恬简趴在餐桌上，打了个酒嗝：“米米，二弟这是想泡你呀！”
应笙南正色呵斥恬简：“啧，说什么呢？二弟像那种人吗？”非常像！应曲和宛如一只明骚禽兽，行过之地，空气中会有风骚味残留。
西米敛眉点点头，正色道：“嗯，我也觉得师父不是那种人。”
她跟应曲和之间的差距太大，如果不是仗着有点厨艺，别说师徒，单连朋友都难做。
在某种程度上，应曲和是她的伯乐。
一个愿意在她困难时，扶持她的伯乐。
《中华至味》往年的评委是应笙南，她发现这两兄弟在当评委时一点不含糊，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冷面无情。
往年参赛的厨师以光头大叔居多，今年她和南晴算是难得的两大美少女了。微信提示音“叮叮”响，西米以为是美食道，从茶几上抓起手机。
——季东霖：“女皇大人怎么不在家？我给你带了啤酒小龙虾水果还有一点点蔬菜。”
——西米：“昨晚地震，墙裂，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所以我的三百块钱能退吗？”
——季东霖：“地震而已嘛，没事哒。退钱都是小问题，目前问题是女皇大大你住哪儿？不会露宿街头一整夜吧？我这里可以暂住哦，三百块钱租给你单间，你觉得行吗？”
——西米：“不用了，我在朋友家租了房，已经搬了。”
——季东霖：“女皇大大好迅速。_(：з)∠)_”
比赛日期逐渐逼近，西米窝在沙发里思考如何才能让应曲和教她做海鲜菜。她想了无数套祈求措辞。
西米正默默地练措辞，应曲和已经悄无声息走进客厅，站在了沙发背后，在她后脑勺一弹道：“跟我进厨房，教你处理海鲜。”
她被猝不及防一弹，双耳又被低音炮轰炸，血槽被清空，红晕烧到了耳朵根。
所以她想了几小时的开场白，还没来得及用就被作废了吗？
走进厨房，应曲和从储物柜取出围裙穿上，背对着西米展开一双长臂，“帮我系上。”
西米“唔”了一声，双手呈环抱状向前，抓住两条围裙系带，绕至他的后背，小心翼翼打了两个蝴蝶结。
应曲和递给她一条男士围裙，西米穿上后长度快直及脚踝，系带在她腰上绕了两圈才勉强不落地。两人的身高差距，直接从围裙上体现出来了
西米低头开始清洗皮皮虾，应曲和戳她手背，点明：“错了。”他另捡一只，给她示范正确的清洗方法。
他的手指点在她手背肌肤上，温润的气息从某点向四周散开，像点化一层薄冰。
西米窘促点头，耳背莫名发热，还好短发遮住了红透的耳朵和她掩盖不住的小情绪。
刘海几乎遮住眼睛，她不敢抬头，应曲和一根葱白手指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替她撇开了挡住视线的那一撮刘海。
男人的手指擦过她额头的肌肤，冰凉的触感顿时点燃她的血液，导致她跳动加速的心脏差点冲破胸腔。
她的思维已经不受控制，手也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天知道她此刻是有多想剁了这双手啊……
“错了。”应曲和似乎没了什么耐心。
她努力深吸几口气。
淡定。
淡定……
男人炙热的胸膛忽然轻贴上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散在她的耳背。
应曲和一双手从她双臂擦过，绕向前，“抓住了手还抖吗？皮皮虾其实没那么可怕，你将它想成美味，它就自然就变得可爱了。”应曲和控制她的右手，让她将剪子对准皮皮虾的尾部，“从这里开始剪，尾部也有肉，可留下备用。”
低音炮对着她耳朵展开近距离轰炸，男人的呼吸浸红她半张脸。
这种从后环抱的姿势，她在电视里见过。
厨房里的场面忽然有点……暧昧。
西米的齐刘海被应曲和撩成中分，视野果然开阔不少。
在他的引导下，她剪掉虾尾居然像完成一件大事，圆满知足，如释重负。应曲和松开她，去帮她整理配料。
“是要做香辣皮皮虾吗？”西米深吸一口气，心跳终于缓和。
“有些东西来不及教你。但你记住一辣遮三丑。”
应曲和不疾不徐掰裂干辣椒，指尖仿佛萦绕着一股魔力，吸引你仔细看，舍不得挪开眼。 这双手掰辣椒的动作似乎与她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西米盯着这双手，觉得似曾相识。
她的目光直愣愣打在应曲和那双手上，嘀咕出声：“……我只听过一白遮三丑，没有听过一辣遮三丑。”
西米的家乡口味偏甜，家乡的辣与锦阳这里的辣，完全不可一概而论。锦阳是味觉系上的麻辣之都，这里的口味多以麻辣为主。
应曲和道：“辣本身不是一种味道，是于人神经的一种刺激，它是一种痛觉。”
西米抬起下巴接话：“所以，当舌头处于一种痛觉下，它的敏锐会降低，因此影响试菜人对美食的判断？我们西家食楼的西家菜，口味偏清淡，我倒一直想尝试这种重口味，可一直没机会。跟你一比我这个古镇厨神也是徒有虚名，你是海中鲸鱼，我是井底之蛙。”
她想起在应曲和面前卖弄过厨艺，开始尴尬，有一种井底蛙王对东海龙王说“我见过最宽的海”的中二羞耻既视感。
应曲和看出她的窘迫，一指又弹在她额头，适当夸奖她：“你这么年轻就有这种造诣，很多厨师望尘莫及。你有天赋，你这只井底蛙的潜力还大得很。”
西米嘶一声，揉着额头问：“应师父，你玩儿微博吗？”
“不玩。为了你倒可以尝试。”
一句“为了你”直击西米心脏。她不敢再正视应曲和，转过身去开冰箱，假装取食材。
“找东西？上两层蔬菜，中间两层瓜果，最下一层，左边隔层是肉类，右边是海鲜。”
西米脑袋一片空白，咬牙撞了撞冰箱门，让自己尽快清醒。
她只想凉快凉快，冷静冷静……
她随手取出一盒海蜇，转过身对上应曲和一双眼睛，突然就语言障碍说不出话了。
“海蜇没有处理，做出来也只能是一锅****，所以西米小姐，你是打算让我炼盐吗？”应曲和单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食指敲击台面，目光严厉，“你今天的表现我很不满意，抬起头。”
她根本不敢抬啊……QAQ……
应曲和用手抬起她的小脑袋，发现小姑娘脸红透了，“你很热？”姑娘的脸太小，他用五指完全能裹住她的一张脸。这样的小巧让他莫名起了保护欲望，不忍再用严厉的态度。
客厅的门铃声打破两人的尴尬，应曲和收回手，“去开门。”
西米几乎跑出厨房，在玄关通过可视监控看门外，电子屏幕上出现季东霖的脸。
他怎么来了？西米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应曲和已经悄无声息停在他身后，弯腰过来看电子屏幕，他的脸颊几乎贴着她的耳朵擦过。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应曲和直起腰，摁下通话键，问，“你找谁？”
季东霖听见听筒里传出男人的声音，也愣了一下，女神的朋友难道不是女人吗？怎么会是个男人？是保姆？司机？管家？
季东霖清了清嗓子说：“你好，打扰了，我是你们家主人朋友的好基友，我来找你们家主人的朋友。”
听筒里沉默片刻后，磁性的男音缓慢而出：“我是主人。”
季东霖忽然有些痛心疾首。女神怎么可以和男人住一起？他沉痛地咬咬嘴唇，“我找西米。”
应曲和用手捂住听筒细孔，扭头看西米：“找你的？认识？”
西米点头，支支吾吾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网友。”
“那就是不熟？”
西米没有否认。
应曲和继续对听筒说话：“抱歉，主人的朋友说，她并没有好基友。”
门外季东霖急了，鼻孔对着镜头，大声辩解：“女神是我啊！季东霖！粉丝团！”
应曲和准备挂断通讯，西米及时制止，“合同里好像没有写……徒弟不能在家招待……朋友吧？”
“我是主人，招待客人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吧？”应曲和迅速挂断，与外面彻底断了联系，“现在已经晚上，你想留他吃饭吗？”
西米抱拳祈求他，“应师父，虽然我跟他不熟，但他好歹请我吃过小龙虾，房子也是他帮我租的，我欠他一个人情，不如你就放他进来？今晚我做饭，饭钱我给你现金。”
应曲和满眼不痛快，在跟西米那双可怜兮兮的黑眼仁对视下，终于败下阵。
季东霖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念，在外面不停地摁门铃、敲铁门。
一道小铁门终于打开，里面探出西米一只小脑袋，“季东霖，快，进来。”
季东霖跟着她走了进去，小声问西米：“女神，这里面住了几个人？”
“两个。”
西米领他进客厅坐下，为他倒了杯水。
季东霖喝了口水打量四周，与从厨房出来的应曲和四目相撞。应曲和取过遥控器调换频道，呷了一口咖啡发觉某人目光钉在自己身上。
他微撇过头，给了对方一个眼刀。
季东霖彻底看清他的五官，被水呛住。他厚脸皮抱住应曲和手臂，眼睛直冒星光：“男神！”
季东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
这栋别墅了不仅住着他女神，还住着他男神！应曲和不仅是《中华至味》今年的评委，也是界内的低调名厨，曾参加数次国宴，这个人的级别已经远超五星酒店的行政总厨。
季东霖曾经沾爷爷的光，有幸尝过一次他的手艺。仅那一次的味道，便足以让他的味蕾铭记应曲和一百年。现在求他一餐甚至比登天还难，季东霖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应曲和的胳膊：“男神！”
“放手。”
季东霖松开，指着自己鼻尖问：“大神，你还记得我吗？八年前你为我爷爷做寿宴，我们见过。”
八年前他的确做过一次寿宴，季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八年前季家的孙子似乎还是初中小孩？
八年转瞬过去，当年的黄毛小子如今已成了上门泡他徒弟的小土匪。应曲和点头：“记得了。”
季东霖压抑住激动：“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应叔叔？应大神？应叔？你保养得不错，和八年前一样年轻，脸上一条褶皱都没有。”
“……”应曲和面无表情看着他，特别想一脚把他出去。
八年前他二十二岁，现在不过也才三十，却被小混球叫叔。
故意找茬？
吃饭的时候季东霖问：“应叔，我默默地问一句，你跟我女神什么关系？”
应曲和：“那你就应该保持“默默地”状态。”
“我们是师徒关系。”西米也被季东霖这声“叔”给呛住，她用筷子戳戳混小子的胳膊肘，“你多大啊？”
“20。”季东霖低头扒一口饭，眼睛一眯笑说：“你别觉得我是啃老啊，我15岁开始拿稿费，没伸手要过家里一分钱，从来都自食其力，女神，你如果单身，考虑考虑我呗？”
“……”应曲和尽量压制踹他出门的冲动。他的拳头紧了又紧。
西米顺着他往下说：“你得叫我一声姐姐，我比你大五岁。”
“嗯？真是不可思议，女神你很会保养嘛。”季东霖咧嘴笑开，“没事，我能接受姐弟恋，十岁以内我都能接受。欸，应叔，你结婚了吗？”
结个鬼……应曲和用餐巾擦擦嘴角，冷不丁说：“我们不熟，你可以叫我应先生。”应曲和将餐巾往桌面一掷，那气势简直是想直接甩季东霖脸上。
等应曲和上了楼季东霖才怯怯地问西米：“女神，我说错话了？”
“嗯，你还狠狠地得罪了他。”西米用筷子指点江山：“你爸爸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叫人叔？况且像他这种三十岁的尴尬年龄，是有自尊心。”
季东霖震惊：“我以为他至少四十！”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为的？”
季东霖感慨：“这就意味着八年前他二十二岁？这么年轻当行政总厨，未免太变态了吧？”
西米：“没错，我的师父就是这么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