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算不算啦!”缇黎索性将叉子放下来,不吃了。“我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老是说没有。如果他真的生气了,干么不承认?”这个她真的很不懂,他的脸色、他对待她的方式,都让她觉得他生气了。但是每次问他,他又都只有两个字──没有,而且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那就是表示他不爽到连跟你这傻子解释为何不爽都不肯了。”小雪下结论。
缇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咦?闹别扭?那不是女人的毛病吗?为什么男人也会这样?”
“法律有规定只有女人能闹别扭吗?”小雪没好气地说。但她也没想到,这个翟邑振堂堂一个跨国企业的执行长,居然会跟自己老婆闹别扭?想来就觉得非常有趣。不过当事人恐怕不会这样觉得,否则不会这样吃不下饭了。显然方缇黎这妮子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在乎翟邑振。
“是没有啦!”但是缇黎真的没想到翟邑振会干这么幼稚的事情。
“喂,你好像很久没出团了?还是你改带短途线,而我不知道?”小雪忽然想到就问了出口。
“没有。我是真的十几天没接到团了,真的满怪的,以前我很少能够休息超过五天的。”缇黎待的线是公司出团率满高的线,加上她的口碑都不错,所以接团率也一直都满高的。
“看吧,没送礼被惩罚了,改天要是派给你那种很难带的团,你就知道自己真的被排挤了。”小雪也不大喜欢这种风气,但是又忍不住替好友担心工作状况。“我看你要不要去公司一趟,带点点心,跟那些职员哈啦一下?”
“我才不要。我不认同那种作法,如果她们有人跟我要好的,我带点吃的去看她们也就罢了,但我不想为了要工作才去做这事情,我做不来!”关于这点,方缇黎倒是很坚定。
“那万一公司派了个很难带的团,你要接吗?”小雪问。
“接啊,难带的也是要有人带啊,没有赚头的也是要有人去啊,我一样服务得很周到。”方缇黎对自己工作的坚持还是有的。
“好吧!其实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公司的风气,不妨考虑是否换工作。虽然旅行业有不少不好的现象,但我相信还是有制度比较完整、作风比较人性的公司。再说万一不行,靠老公养一下也不会怎样。”
“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我不希望自己是个挫折忍耐度很低的人,如果遇到困难就逃跑,那我不是像个刚出社会的千金小姐吗?”
其实方缇黎最近也会想到这些问题,是否该继续待在这个公司,她其实不是没有疑虑的。她也曾想过找翟邑振谈谈,但是最近两人关系实在有点陷入冷战,能碰面说话、谈天的机会实在很少。她每次看著他冷淡的脸色,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发疯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跟他谈清楚!
“那你考虑看看吧。明天开始我要去北海道七天,要找我吃饭得要七天后了。”小雪说。
“你又要出团了?好吧,祝你这趟工作顺利,少遇到一点澳客。”缇黎煞有介事地举杯。
小雪好笑地乾了水杯里的水,两个女人一起笑了起来。
虽然跟小雪吃完饭才八点半,缇黎还是赶紧跑回家。她不希望翟邑振下班时她不在,因为两人的状况已经够僵了,再不把握时间跟机会,她可能得一直过著这种痛苦的日子。
缇黎回到家时,翟邑振还没回来,屋子里面一片的漆黑。她原本要开灯的手顿了顿,然后就这样提著包包站在玄关处,静默地站在黑暗中。
这就是她不在时,翟邑振每天回家面对的光景?
就算已经很晚了,工作了一天,连一盏等待的灯都没有,那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心情?就算心里有什么不愉快,想找个人说说话都不能够,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宛如一个睁眼瞎子,从来不曾去为他设身处地地想过。一种强烈的痛苦混合著愧疚,让她忽然酸了鼻子。
抹去了眼角的湿润,她点亮了灯,忽然间她多么想替他煮碗热腾腾的汤面,好让他加完班回家时能够有温暖可以享受。
可是她根本什么都不会煮,唯一会的大概就是泡面吧!让一个加班回家的人吃泡面,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想了一想,她换了件简单的家居服,拿著小钱包跟钥匙,就跑出去了。虽然她是个烹饪白疑,而现在学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么总有其他办法可以稍微替补一下吧?感谢有外食,感谢台湾便利的环境,就算很晚了也还买得到热呼呼的食物。
她在附近的小吃摊买了点小菜跟热汤,就赶紧回家了。
没想到却在电梯遇到加完班回家的翟邑振。
“我以为你说要跟朋友吃饭。”他上下看了看她身上那简单的居家服,还有她提在手上的外食盒。
看到他说话的态度不若之前那么冷淡,虽然算不上热络,但也足够让她开心了。
“我回来了啊!本来想在餐厅包一份给你当宵夜,但我觉得今天去的那家餐厅东西不是很好吃。所以我刚刚跑去巷口那家馆子,帮你外带了一些小菜跟热汤。”她提高手里的提袋说。
“我已经吃过晚餐了,你何必忙呢?”他淡淡地笑了,神情中那种淡淡的温柔又重新回到他脸上。
翟邑振简直是败给她了。这几天他跟她生气,想要给她一点教训,但是偏偏弄得自己也很难过。明明知道缇黎的心眼就是比别人少,直接跟她谈可能还快一点,但是他就是不爽开口。
她那天居然说当情妇也不错?
光是这句话让他气了好几天,尤其她还一直问他是不是在生气,他简直想扭断她的脖子再自尽算了。
当人家老公当得这么闷的,应该没几个吧?翟邑振没好气地想。
“唉呀,晚上的天气越来越凉了,回到家喝点热汤,感觉应该很不错吧?”方缇黎手自动勾上他的手臂,又开始会眉开眼笑了。
翟邑振无言地笑笑,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去把食物倒出来,你先去洗个澡吧!”缇黎笑著说。
“好,你可别自己偷吃光了。”他转身走进卧室。
大约十分钟后,翟邑振已经冲完澡,坐在餐桌前,面对著几样老婆的爱心小菜。
“还热著,快点吃,汤我有再热过一下下了。”她像个邀功的小学生,双手递上筷子跟汤匙。好吧,虽然她是个烹饪白疑,但她会买外食,她也有微波炉可以加热。这样或许可以让她不要被扣那么多分吧?
翟邑振接过来,开始认真地吃了起来。
缇黎双手支颐,笑吟吟地说:“如果你继续跟我生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喔?”他闻言抬起头来。“那么你现在确定我在生气了?”
缇黎愣了一下。她怎么觉得他好像挖了一个坑要她跳的感觉?
“难道不是吗?”她迟疑地问。
显然她的答案不是正解,因为他将手里的汤匙一放,不吃了。
“你连我是不是生气都要问……”有比她更不懂自己老公的老婆吗?翟邑振原本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为什么生气?”
“你干么又生气了?就是为了我说的当情妇还不错的话,不是吗?”方缇黎也没有笨到这种程度,他那天就是在她说了那句话之后才变脸的,这她回想了好几次,已经可以确定了。“我只是随口说说,又不是认真的。”
她那天被他的员工包围,她心里头也很难过,只是她不想拿这种事情跟他撒娇,她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也不能完全怪别人。只是她当然也会觉得受伤、觉得失落啊!但这些心情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她不想当个扭扭捏捏的人,更不想当一个连挫折都承受不起的人。
“重点不在于这句话。”翟邑振又觉得自己头痛了起来。这女人难道不能让他平静一下吗?他想不生气都不行。“你难道不曾想过,我们结婚半年了,你除了一直没有从我女朋友的角色转换成老婆,现在居然还说当情妇也不错。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可是我就是你老婆啊!”缇黎被他的低吼给吓到了,他很少这么激动的。“是因为我一直都在国外工作,让你觉得我没有尽到一个妻子应该有的付出,所以你……”
“不是、不是、不是。”他怒瞪著她。“是你的心态。你不肯让自己依赖我,不肯把我当作一个可以无条件信赖的人,在心态上,我不是你要携手过一生的伴侣。”
他的控诉直接迎面而来。
她的脸色苍白了些,眼睛瞪大,嘴巴嗫嚅了两下,完全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更没想到他的感受是如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霎时间她才明白,自己把心底的恐惧藏在深处,以为可以不要去面对,没想到她这种逃避的心态展现出来的却让他这样解读。她知道自己总是有所保留,她怕自己爱得太深,万一真的失去了他,她会无力承受。所以她有意识、无意识地在避免自己过度依赖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让他痛苦了。
“不是这样,那你说说,到底是怎样的?”他火气不减地问。现在他已经无法接受随意回答的答案了。他给了太多时间了,如果再不把话点开来说,他可能再努力五年也是白搭。
“是……那个……”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交代自己的心情。这些思绪藏在她的心中,她连拿出来想都不想,只想逃避。而今要她马上具体说明,脑子已经混乱成一团的她怎可能办得到?
“不想说?”他冷冷地问,神情整个都退了温。看著她退缩的态度,这下他连吵架的兴致都没了。
“不是,是不知道怎么说,我需要……翟邑振,我需要一点时间……”她祈求地望著他。
“那么等你整理好,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他淡淡地抛下这句,起身离开餐桌。
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缇黎将脸埋在手里,暗暗地呻吟。
天哪,她搞得一团糟,原本以为可以终结的冷战,恐怕还会继续下去了。这下她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