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这只是个假设。
假设有两种可能:事实或者非事实,成立或者不成立。
如果你问这个城市什么职业最不好干,一百个人里肯定有九十九个人回答:交警队长。
路边躺的傻子都知道,这个城市的交警队长为什么不好干。红绿灯几乎失去作用,车辆横冲直撞,行人根本无视人行横道线,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周边村庄的一些农民甚至把羊赶到街道上,因为他们说羊要走亲戚,谁都知道他们想让羊啃沿路的绿化带。
市长给历任的交警队长下了一次又一次命令,可每一任都是信誓旦旦保证,然后灰溜溜递交辞呈。
民是昨天才上任的最新一任交警队长,他从市政府坐车出来到他的办公室,一路上他的司机就闯了三个红灯,刮了一辆小面包,还差点把一个横穿马路的女人挤倒。其他那些挂着各种特殊标志牌子的汽车就更不用说,用民的司机的话说:都怪牛。不知道车和牛什么关系,反正牛是跟着倒霉了。
民在办公室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到晚上快十一点才出来,一出来把门口等待的一群人都吓了一跳:他两眼通红,跟害红眼病一样,头发乱糟糟像狂风暴雨后的鸟窝。他从嘴里蹦出俩字:开会。
会议室的灯亮到深夜一点,最后形成的决议是:从明天开始,这个城市所有的车辆一律改左行,撤销红绿灯,交警全部回办公室休整。
第二天,真的就这么执行了,因为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政府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由民去折腾吧。所有的车辆都要改左行了,开始大家还真不习惯。一些胆小的司机走左边,一些老司机本来走右边,走半截突然想起不对,忙一把方向朝左打去。一时,马路上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到处是咣里咣当的撞车声,叫骂声,撞了人的嚎叫声。
交警休息了,没人调解纠纷了。于是,互相撞了车的只有靠自己能力解决,声高的吓唬声低的,权大的震慑权小的,强壮的胁迫弱小的,反正最终谁也没有一直赖在路上,撇下一路玻璃渣子一摊黑血都走了。
车改道了,人也得跟着改,否则肯定是自找灭亡。这下,行人倒规矩了,马路上汽车横行,没人敢拿肉身博钢铁,都乖乖地寻找过街天桥、地下通道去了。不让右行,就时刻牢记:靠左,靠左。有记性差的人,出门前在胳膊上、手臂上写上大大的:左,提醒自己。不提醒不行啊,一不小心,就让那些不长记性的司机压成肉饼了。
才不过第三天,这个规则执行不下去了。先是很多私家车司机开始聚集闹事,他们在马路上撞别人或者被撞后付出的修车费太高,又没人报销,实在负担不起,他们要求交警队修改这项混账决定。接着,那些跑长途车客车、货车司机也开始罢工,他们是因为在本市要左行,而出了市又要右行,结果脑子常常搞混,一不小心就是重大或者特大交通事故啊。后来,那些机关里的司机们也不干了,他们给自己的领导提意见,扔钥匙,说太操心,而且马路上经常撞车堵车,耽误领导工作他们负不起责任。尔后,是那些出租车司机、三轮车、摩托车……
各方面的压力来了,交警队无法办公了,他们的办公楼门口都让司机给堵死了。市领导们一会一个电话给民施加压力,要他立即撤销荒唐的决定。民很认真地听着电话,一言不发。直到第五天早上,交警队门口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全市的司机都来了,连马路上也站满了人,他们把喇叭摁得山响,提出抗议。
民终于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喇叭:大家对这个左行的规则有意见?
对面是雷吼似的回答:有!
大家是不是很怀念以前的右行?
又是一声吼:是!
民说:好,规则可以改回去,但我随时还会改回来,如果你们再不好好遵守的话……
欢呼和尖叫淹没了民的话。
于是,规则又改回来了。
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城市的交通秩序居然从此井然,交警几乎成了多余,你说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