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沙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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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西霞这几天心里头很乱,整天坐立不安,晚上睡觉也不踏实。

春节前,智明就要从部队退伍了,当了三年兵,什么也没有捞到,就这样两手空空回来,让她心里有点不安。大队里当年和智明一起当兵的有五个娃,现在有两个考上了军校,还有一个准备转志愿兵。她的智明没有上过高中,考军校肯定没门,可是转志愿兵还是够条件的,人家那个娃和智明一样也是初中毕业生,一样在连队当战士,他能转志愿兵,凭什么智明就不能转?她也打听过了,那个娃之所以能转志愿兵,是因为他的舅舅在新疆一个部队当团长,朝里有人好做官,转志愿兵也是一样,这一点西霞比谁都清楚。所以,智明要转志愿兵就得找人,找关系。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亲戚里谁在部队当官,即使整个大队也很少,就是有一两个在部队当官的,咱也够不着。再说了,转志愿兵这种大事,不是亲戚朋友,一般人都不会帮忙的。智明的事情就摆在眼前,眼看退伍的时间就剩下两个多月了,再不抓紧时间办,恐怕就晚了。

除了智明的事情在催着她外,秋菊高中毕业也半年了,秋菊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大学也没考上,高中毕业后就回到农村种庄稼,她这个当妈的也心有不甘。她想,说啥也不能让秋菊像大姐家的春花一样在农村吃苦,她家的秋菊和智明就是要比别人家的娃娃强,要比别人家的娃娃走得高,有出息。

可是,这样的大事,靠她一个农村妇女能办得到吗?难啊!西霞就是为这熬煎得睡不着觉,吃不好饭,心里干着急没办法。一天,她跑到娘家给喜财说了心里的事情,喜财一句话就说得她心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咋不找我飞霞姐帮忙呀?我三姐夫以前不是在新疆当过兵的?听说我三姐夫现在已经当上兵团的副团长了。”

“哎哟哟,你咋不早说呀!”西霞拍了一下喜财的肩膀,脸上笑得像盛开的牡丹,“我还在家里一个人闷想,想来想去,也没想到飞霞和新军。你说这飞霞和新军也是的,走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个回音,你不提起她,我还真把这个妹子忘了呢!”

喜财说:“二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你想,三姐和姐夫刚到新疆时,还没有安好家,等了一两年才好不容易安好家,这安好家后,还要安顿两个娃娃上学。三姐来信说了,他们这些年在新疆过得也很苦,和咱们一样下地做庄稼活,只是这几年他们家境才慢慢好转了,姐夫从兵团连长提到了副团长,三姐也在兵团里的供销社上了班。就说前几年发财出事和爹走了时,正是三姐一家最艰难的时候,就那样三姐给家寄回来一百块钱,让给爹办丧事用。”

西霞马上改嘴了,说:“我哪里是说飞霞坏话呀?就是好久没有飞霞的音信了,心里想她们呀,哪有亲姐妹乱说坏话的?你看,二姐这不是到了难处嘛,你也帮二姐一回吧!”

“我咋帮你?”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去过飞霞那里,知道路上咋走,咋样坐车,我从没有出过远门,要不咱俩一起去一趟新疆,找找飞霞和新军,让新军给智明办个志愿兵,顺便看能不能给秋菊再找个事做做?”

“这个,那等我把家里事情安顿好再说。最好,提前给三姐去个电话或者写封信,问问情况?”

“不用了,不用了,咱先去,到了那里不啥都清楚了?”西霞催促着喜财,“这样吧,你赶紧安顿家里,我们过两天就动身!”

三天之后,西霞和喜财就动身了。

在新疆伊犁的建设兵团,西霞见到了四五年没见的三妹飞霞。飞霞与以前在家相比,脸色晒黑了,一看就知道在太阳底下种过庄稼,下过苦。不过,飞霞也算是苦尽甘来,去年终于从农场里调到了团部驻地的供销社,干起了她的老本行,这对于飞霞来说可是如鱼得水。那天,飞霞听丈夫新军在家里打来电话说老家来人了,就赶紧请了假回到家,第一眼看到二姐西霞,她的眼泪差点流下来了,多年不见了,亲姐妹在这离家几千里之外的地方重逢,那种浓厚的亲情,让她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喜悦。

老家来人,而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大老远来看她,飞霞高兴了一番之后,立即张罗着丈夫新军去团部的街道上采购蛋肉蔬菜,要好好为姐弟俩做一顿好吃的家乡饭菜招待。放学回来的儿子、女儿也忙活着搬凳子,擦桌子,一家人像过年一样喜庆。

吃完热腾腾、香喷喷的大肉饺子,喝上几口新疆特产的伊犁老窖,姐弟仁围着饭桌拉起了家常。晚上,西霞才小心翼翼向飞霞和新军提起了智明转志愿兵和秋菊找工作的事情。

飞霞知道二姐提出的两件事都是难事,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种事最难办,关于秋菊的工作问题,她知道在新疆建设兵团想安插一个内地来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最起码的条件就有两条:一是有当地户口,二是与当地青年结婚成家,还要靠各种亲近的关系才能办成。至于智明转志愿兵的事,她家新军已经从部队转业多年了,也不清楚有没有战友能帮上这个忙。再说了,她听新军说过,部队的事情也很复杂,什么事都有条条框框限制,不是农村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西霞的心有点凉了,想起自己大老远从家里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辛辛苦苦来到这里,想办的事眼看就要泡汤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忧愁。她没想到飞霞回绝得这么坚决,要是她能说句“我们尽量想办法吧”,她心里还好接受点。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让西霞进退两难。想到智明从部队回家后就要在农村待一辈子,下一辈子苦,秋菊也要像春花一样拿着锄头下地干活,她有点儿不甘心了。她暗暗给自己鼓劲,不行,说啥也不能让两个娃娃再像她一样当农民,事情再难也要想办法办。

西霞从自己的大旅行包里一样一样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炒花生、大红枣、黄花菜和红辣椒,这些家乡土特产,西霞可是挑了最好的给带来的。最后,西霞掏出一条红黄格子的纯棉土布床单,捧在飞霞眼前说:“这可是二姐花了一个多月时间,用家乡最好棉花给你织的,纯棉的,你摸摸,多柔软!”

飞霞知道二姐西霞摆出这些礼物的用意,觉得自己刚才把话说得有点太绝了。她知道,丈夫新军可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为人做事一向光明正大,作风正派,不大会做那些投机钻营的事情。要是把西霞姐的这两件事给新军说了,十有八九会碰钉子的,说不定还要挨上他一顿批评。丈夫的脾气她最清楚,去年就是为了她自己到供销社的事情,人家团长倒没意见,还主动提出为她办这事,可他却觉得自己刚当上兵团领导就这样搞特殊化,别人肯定会在背后指脊背的。想到这里,飞霞稍微把话说活了一点道:“二姐,我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你的心思,妹子也懂,事情虽说是难办,可是事也在人为。这样吧,我回头给新军说说,看他能不能给你办这个事。我丑话先说到前面,事情能办了当然好,办不成,也不要埋怨你妹子和妹夫,毕竟这两件事都不是他说了能算的,我想这你会理解的吧!”

西霞脸上愁容马上消失了,笑着说:“看妹子说的,二姐是那样的人吗?只要妹子和妹夫尽了力,二姐就感谢得很了!我想就凭妹夫这个官位,人家也不会不给脸面的。”

飞霞把西霞和喜财安排在团部的招待所之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外面的天气冷得让她瑟瑟发抖,双手像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冰凉。晚上睡觉前,飞霞开始给新军吹起了枕头风,说起了西霞要给智明转志愿兵和给秋菊找工作的事情。

新军大概也料到了西霞没有事情是不会来这里的,他看出了飞霞说话时的为难样子,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说你这个二姐,就她的事多。你说,你姊妹四个,常常来为难咱的就是她,也不见你大姐和你四妹来找过咱。说心里话,如果是大姐来给春花说事,我倒还乐意帮一把,大姐家日子过得不容易,大姐和姐夫人又老实本分,即使有难处也不会给咱说的。”新军叹了口气。

飞霞觉得新军说的也是实话,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他说下去。

新军把飞霞搂在怀里,握住她冰冷的手,接着说:“哎,你说我不办吧,二姐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让她失望回去,显得我这个妹夫多不近人情;办吧,事情又挺难的,就算挺着我这张老脸,也不见得人家会给你办,团里要安排工作的孩子排着长队哩,再说了违反原则的事情咱可做不出来。倒是智明转志愿兵的事情相对好办些,一来不在咱团部,不怕别人说闲话,二来智明所在部队的团长恰好以前和我在一个连,而且关系不错,他老婆还在咱团部的招待所,我想这点事找他说说不会很难的。就是秋菊的工作嘛,哎,我不知道该咋办?”

飞霞看到事情有点转机,说:“新军,我知道这两件事确实让你为难了,依我看,先把智明的事情办了再说,秋菊的工作办不成也好给二姐交代。要是二姐硬要给秋菊找事做,那就先在招待所干临时工,能干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我想这个你说了还是能算数的。”

新军说:“这样也好。可是我要提醒你的是,这种事有一有二,可不能再有三有四。不然,二姐回到老家一张扬,老家的人都找来了。你说咱是办,还是不办?到那时办不办都得罪人呀!”

“我知道。”西霞拉灭了电灯,长长地出了口气。

最后,事情正如飞霞说的那样,智明和秋菊的事情都办成了,有新军那个当团长的战友帮忙,智明转志愿兵的事情人家一口答应了,秋菊也可以在过了春节之后来这里的招待所先干临时工。西霞高高兴兴和喜财离开了飞霞的家,带着飞霞回赠的新疆葡萄干、蜂蜜和家里不穿的时髦衣服,踏上了回家的汽车。

在回伊犁市的公共汽车上,西霞和喜财坐在客车最后一排左后角的座位上,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喜财脸贴着车窗玻璃,看着窗外一一向身后掠过的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峰。西霞则像防贼一样盯着车里的每个人,仿佛车里每个人都盯着她怀里的一大包东西。就在西霞的目光扫视在前面一排最右边靠窗的一位穿着军装的女战士脸上时,她的眼睛像被使了定身术一样死死地定住了。她侧着脸,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位女战士的脸上。那位女战士没有侧过脸,一直看着前方,直到前方一个部队卫生所门前,女战士喊了句“请停车,我到了”,就站起身来,背上一个军用挎包,从西霞的右前方擦身而过,轻捷地下了车。车子开动后,西霞还透过车窗玻璃,向后盯着那个女战士多看了一会儿,直到女战士的身影从她的视线里全部消失。

西霞心里纳闷了,刚才下车的那个穿军装的女兵咋就那么像春花呢?当她第一眼瞥见那个女兵时候,开始还以为是春花,她当时就疑惑了,这春花啥时候来到新疆这么远的地方当兵了?当她再细细看了一眼那女兵时,才断定那只是长得和春花很像的另一个人,没想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有和春花长得这么像的人。当时喜财只顾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兵,西霞也就装作没事的样子。

在回家的火车上,喜财显得很宁静,他对身边兴高采烈的西霞说:“二姐,这次三姐夫给你家可算办了大事呀,你的忙我算帮到头了。我在想,等我家银锁过几年初中毕业了,也让他到新疆当兵去,将来你和我一起再去找三姐夫,给银锁也转个志愿兵吧!”

“银锁才多大呀,你就想这事?你都不看新军为智明和秋菊的事多为难,还嫌没让人家为难够。等你家银锁当了兵,新军那个战友还会不会在部队?”西霞觉得他这纯粹是瞎凑热闹。

喜财不再说话了,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西霞和喜财两人各抱着一大包战利品回到了家。西霞脸上大放光彩,见人就会夸起她的智明在部队干得如何好,团长都喜欢得不得了,非要让智明留在部队,答应给智明转志愿兵。她的秋菊也要离开这沙窝窝到远处干工了,用不了一两年就能成为城里人了。西霞首先是跟东霞这样显摆,东霞正在为春花的婚事发愁,听了西霞家的喜讯心里自然有点儿不快,但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什么,只是替西霞家的智明和秋菊感到高兴。有一天,西霞碰到彩霞,又这样显摆了一回,彩霞却没有像东霞那样不显山露水的,直截了当地顶了一句,说:“你给我说这些,谁没见过啥?城里人还能咋,城里人就不吃农民种的粮食?”西霞碰了一鼻子灰,脸一红,转身就走开了,说:“我不跟你这人说了。”

然而,留在西霞心里的那个疑团还在困扰着她,西霞在家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那个穿军装的女兵咋就那么像春花?从个头、脸型、眼睛、鼻子和嘴巴,都长得和春花很像。春节前一个晚上,西霞来到了大姐家,想给大姐说说这个女兵。天刚下过雪,生产队也没有啥活干,东霞和天祥都在家烧了炕,天祥在拉起被子睡觉,东霞坐在炕上给宝根做棉鞋。西霞来到家后,东霞以为西霞来是给春花说媒的,就大吐心里的苦水,说:“哎,妹子,不怕你笑话,我那春花这些天就像中了邪一样,饭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整天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懒得跟人说话。人家有两个媒人上门来提亲,她都待理不理的,这个不情愿,那个又不想嫁,都二十三的人了,人家的女子都嫁了,她还没找到对象,你说让人着急不着急?”

西霞说:“大姐,娃娃有娃娃的想法,现在是新社会,又不是咱们那个时候,婚姻大事还是由娃娃自己拿主意吧,咱们当大人的着急也没办法。依我看,春花这个样子肯定是心里有人了。你想一想,她以前和哪家的男娃谈过?和哪个男娃来往多?”

东霞想了半天,忽然明白了过来。她一拍自己的脑门子,说:“你不提这事我倒不在意,提起这事我倒想起来了。你知道今年有部队在沙坡上搞训练,家里住了三个当兵的,我就看春花和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当兵的有说有笑的,还给人家纳鞋垫。我以为两个娃娃只是说说笑笑而已,可从来没有往这婚事上想。”

“这就对了。要我说,人家部队的人也走了,春花想人家也是白想。当下最要紧的是掐断她这个想法,给她找个婆家赶紧嫁了。要不然夜长梦多,说不定春花这女子会做出啥事来!”

东霞还是叹着气,显得很无奈。她知道,要掐断春花的想法,可是比登天都难。春花这女子的性子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西霞心里清楚,春花的事情其实自己也管不了,如今年轻人的心思大人可难懂,更不用说春花也是有知识、有头脑,还曾经在大队部干过公家事的,做长辈的也确实左右不了她。其实,西霞也不想多管春花的事情,自从上次她要回秋菊的衣服,春花见了她就一脸的不高兴,让她这个当姨的脸面有点没处搁。

西霞看着大姐正用锥子上着棉鞋的鞋面和鞋底,两人都没话可说了,空气就像凝固了似的,让她觉得有点闷得慌。西霞还是下定决心,想把堵在她心里的那件事说给大姐听。她说:“大姐,你知道喜财前两年去新疆看飞霞的事吗?”

东霞只顾低下头上着鞋面和鞋底,随口说:“知道,喜财回来跟我说过。”

“他跟你说没说过他在新疆坐车时看到的一个女娃?”西霞脑子转得很快,决定转个弯说出她心里的事情。

“没有啊!你说的是哪个女娃?”

“大姐,这个事可是喜财前一段时间才跟我说的,我以为你也知道了。”西霞故作神秘的样子说,“是这回事,喜财说,他从飞霞那里坐公共汽车回来时,在车上看到一个当兵的女子,这女子长得跟春花一模一样,他差点都以为是春花呢,多亏没有叫出春花的名字,那当兵的女子在部队一个医院门口下了车。喜财还盯着人家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那女的像咱春花。你说,天底下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有这回事?那喜财咋没跟我说?”东霞停住了手里的活,自言自语问了一句,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那是喜财看花了眼,觉得谁都像春花。”

“这种事喜财哪能随便说呀?你想,在车上那女的就坐在他旁边,两人离得又那么近,能看错吗?”西霞把自己当时在车上的情景和想法说了出来,“大姐,你说,那个当兵的女子会不会是当年你丢失的春草呀?”

东霞心里突然一惊,她看了看身后正睡觉的天祥,慌乱地对西霞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西霞这才想起大姐夫就在大姐身后盖着被子睡觉,她意识到了大姐对这件事的警觉和后怕。想起当年大姐从娘家回家前,自己无意中说了一句“还不如把这女子给人算了”的话,大姐竟然会真的上心,在回家的路上就直接把春草丢在了黄沙窝窝里,后来大姐一提起这事就眼泪汪汪的,老是在说:“把春草丢了,我这是造了孽呀!”她之所以这么关心公共汽车上遇到的那个穿军装的女战士,就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苦命的春草现在还活在人间,希望有一天能在哪里碰到她。如果没有她说的那句话,如果不是她和妈嫌弃大姐的春草,大姐能把春草丢在了黄沙窝窝里吗?

西霞走后,东霞陷人了痛苦的回忆和深深的自责之中。刚才西霞在她面前再次提起了春草,让她不禁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风沙狂飞的秋日,被她丢在沙窝窝深处一条小路边的病得还剩下一丝气息的春草;想起了在娘家她的春草在院子里树坑边玩得一身泥水而无人管,西霞还嫌弃地说了一句“还不如把这女子给人算了”的话;想起了男人天祥从砖窑厂回来不见春草后怒气冲冲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给天祥撒的这个谎会不会被戳穿,会不会成为她一生难以弥补的罪过,她希望她的春草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希望“杨倔头”当年在公社门口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的春草,也希望彩霞说的“杨倔头”在县城见到的那个长得和春花很像的女子就是春草,甚至希望今天西霞提起的那个当兵的女子就是她的春草。同时,她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她的春草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最好离她越远越好,哪怕是在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