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英昊很快又奇怪了起来,“捡你的路人定不会知道你的身世,而孩子时的容貌变化最大,隔了那么几年,你的母亲竟然还能认出你来……?”
陈天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笑道,“这就叫老天爷有眼,在我闭了气被扔出去时,我身上穿的是我母亲亲手缝制的衣服,我母亲游方到了我养父母的家里时,见到我脸上的这道疤痕觉得奇怪,一问才得知我竟是被捡的,在她的要求询问下,我养母拿出了捡我回来时我穿的衣服,我母亲一见那衣服就晕了过去,那些衣服分明就是她一针一线精心缝制的,特别是那包我的红色小被子,上面有用比被子颜色深些的红线绣了只麒麟,那原本只是因为小心被烫了个小洞,我母亲瞧着可惜,这才绣了只麒麟来掩住了的,”说到这里,他冷声的笑了出来,“如此,你还觉得我不是那个被你母亲未掐得死的孩子么?”
听到这里,英昊只觉得身上寒气嗖嗖,陈天睿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作假的样子,若不是真的,谁的心里会有这么大这么深的仇恨,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劫太子妃,撅皇家陵墓,无论是哪一种,抓到了都是诛灭九族的死罪啊!
难怪秀姨会是那样的反映,难怪她会要带着什么故人去观涛亭,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母后当年是真的做下这样的事的,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跟自己仇深似海。
哦,不对,自己该叫他做――皇兄!
可是青姨她们却又为什么要撒谎?然而这样的疑虑方才一闪,英昊就在心里暗暗的苦笑了,这么多年来她们就一直都是瞒着自己的,如今眼见瞒不下去了,自然得要换个说法来掩饰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嗯,他是自己的兄长已是无疑了,英昊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自己要面临这样艰难尴尬的局面,皇位,权势,身份,甚至生命,都深深的受到了威胁,可是纵然他处事决绝,他是自己的兄长呵,可能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地位有动摇的时候,所以兄弟萧墙的念头也从来都没有在他的心里出现过。
双拳忍不住的想要握紧,却被冰凉的青色茶杯所障碍,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陈天睿的身上,又仿佛穿透过陈天睿的身体,看向了茫然的一个地方,那里,母后的脸会是什么样呢?
雯风轻拂,夕阳西下,蒋秀的小轿才进了府门,就见一个婆子过来回道,“夫人可算回来了,夫人不在府里的这几天,有一个女道士连着三天的上门来,说要求见夫人,奴婢们告诉她夫人不在府上,她就一直的等,嗯,今儿个才走的呢。”
从西山回到京城,蒋秀却并没有立即回府的,停了这几日,好容易那个人的情绪稳定些了,她这才回府来,想让丈夫去打听打听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会去了?
“女道士?”蒋秀不禁奇怪,她从来不信佛论道,女道士来找自己做什么?
那婆子一边的躬身跟着蒋秀往里走,一边谄笑着道,“回夫人,奴婢也不知道,只听那女道士说,她是您二十多年前的故人?”
“故人?”蒋秀的心陡的一跳,又是故人?
转身看向那婆子,蒋秀道,“她还说了什么?”
那婆子没有想到夫人竟似很关注这个女道士,她愣了一愣,像是想了想,才又笑了道,“她还说,夫人若不知道她是谁,就请想想二十多年前皇上去泰山祭天的那个冬天,有谁不辞而别了的,就知道她是谁了。”
“什么,她是这样说的么?”蒋秀顿时一惊,几乎是并没有刻意的去回忆,她的脑子里就乍然的跳出一个身影,她一把抓住那个婆子的手,“她有没有说她住在哪里,嗯,你带人去找,无论多晚,一定要找到她。”
那婆子见夫人这样儿,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倒笑了,“夫人别急,不用找,她已经来了三天了,左不过明天一早儿的就又来了的。”
蒋秀的脸顿时一冷,看着那婆子,她才要说什么时,边上一个丫鬟叫做翠荷的,向着那婆子啐道,“张妈妈大胆,夫人叫你去找就快点儿去找,敢跟夫人这里讨价还价偷懒呢么?”
那婆子吓了一跳,慌忙道,“夫人饶命,奴婢就去,奴婢就去……,”说完,立时鬼撵似的跑了。
蒋秀却并没有半点在留心她的,她的心里又惊又喜,会是她么,会是她么,这二十多年不见,她竟然还活着,她竟然,出家成了女道士,难怪当年找不到她,难怪……!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的心里竟然又有些隐隐的不安,她不明白怎么消失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波澜,竟然集中在这几天里一起泛起,是要出什么事么?
还有,那天那个孩子不是明明已经答应了要去么,却怎么会是太子在,而之前在叠翠岭下听到的打斗声是怎么回事,难道……?
而她疑虑的,也是另一个人所担心牵挂的,二十多年前的痛楚懊悔,一旦有了新的原本以为再不可能有的希望,无论是蒋秀自己,还是那个她,全都仿佛刀绞般的钻心焦灼,她和她,全都恨不得立时便看到那个他呵!
蒋秀不放心她的身子,在那个别院里一直陪着她,安慰她,好容易今天安静些了,她这才急着出来,要将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了。
蒋秀的眼里突然洇出了泪,二十多年了,她苦了自己二十多年,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那么,是不是一切的苦就能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