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还没有回来,宫里却来了人,皇命急宣王文华夫妇。
急急忙忙大品按装的进了宫,皇帝英宏正脸色苍白的坐在御书房里等着他们,而御案前,赫然端坐着一位身穿玄色纶衣,手执拂尘的道姑。
一看到这位道姑,蒋秀顿时一惊,目光对过去时,那道姑的眼里已经带了泪,向她轻轻的唤了一声,“秀姑娘……。”
“陈,陈小主……,”脱口而出这一声,蒋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愣在了当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只觉得眼里有什么东西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纵然已经想到会是她,纵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然而当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蒋秀还是感到不能自己,二十多年了呵,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然她的脸上已经不复当年的如花娇美,看到蒋秀的眼里,却依旧是当年的亲切和暖透于心。
当年的寒冷和凄凉,因为有了她,娘娘的心里到底有了些许的暖意,不过是一次无心的救赎,却换来了她贴心彻骨的耿耿相报,于娘娘,幸之,但是于她自己呢?
还是王文华冷静,他先是莫名其妙,继而很快的回过神来,偷偷拉一拉蒋秀的衣角,蒋秀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她慌忙跪倒,和丈夫一起向英宏大礼而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宏微微抬手,命他们平身,他的神色里有激动,也有伤感,道,“当年遍寻陈妃不着,只当她真的已经殁了,如今看见她,真真的恍若隔世。”
蒋秀眼里的泪一直止不住,她来到陈清莲跟前敛袂下拜,“奴婢蒋秀,给小主请安。”
却被陈清莲一把托住,“秀姑娘不可,贫道早已是出家之人,俗世间的风光荣辱,早已和贫道无关了。”
然而她亦是落下泪来,“当年贫道看透了宫里的狠虐算计,和你们不辞而别,本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淡薄一生的,却万没有想到,这中间又生了别的变故,今日现身重又来到你们跟前,实属无奈了。”
蒋秀抓住陈清莲的手,问道,“奴婢方才回府,有人回禀说,有一位女道长连着三日去我府上寻我,可是您么?”
蒋秀点点头,“贫道连等了你三日,却总说你不在府上,事关睿儿的生死关头,贫道再不能等,只好冒死前来闯宫,”说到这里,她似幽幽的叹了一声,“幸而贫道这么多年来,还留着皇上当年赏赐的一块玉佩,贫道请求宫门前的守卫将这块玉佩送进来请刘总管看,没有想到刘总管一见那玉佩,当时就亲自出来见我,万幸,万幸……。”
蒋秀却顿时连手指都惊得凉了,“您说什么,睿儿……?”她突然一把死死的握住陈清莲的手,身子直抖起来,“您,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陈清莲缓缓点头,“是的,是那个孩子,贫道敢肯定,就是那个孩子……。”
“天哪,天哪,娘娘,娘娘呵……,”只见蒋秀的身子往后一仰,已是晕了过去。
因着事情隐秘,是以清心殿里一个宫人也没有,好在王文华有些此类的经验,他将蒋秀抱在怀里,在她的人中上狠狠一掐,只见蒋秀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呜的一声,就哭出了声来。
英宏坐在御座上,蒋秀的一声“娘娘,”仿佛是针般,根根直刺进他的心里,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活在思念和心痛的折磨里,那个人分明近在咫尺,却真真是远在天涯呵。
张才玉救醒了她的人,却没有救醒她的心,她醒过来了,安然无恙,却不再认得他,她对他说,我相信你是我的丈夫,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以后,你别再来……!
言语淡淡,却分明是刺进他骨髓的刀,她脸上的淡漠疏离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样的坚决,那样的,绝无余地。
他疼得心里发颤,可是眼前的她那么的远,他竟真的不敢再去她的跟前,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更冷的话来。
这二十多年来,他最大的奢侈就是微服了去一次秀明湖上,远远的看着山畔屋角里隐现的那一袭白纱,偶尔运气好时,那里会有一阙如天籁的琴音传出,一声一声,溶进他的心里。
却,仅能如此!!!
蒋秀握着陈清莲的手,哽咽得出不了声,“小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说的睿儿,他……他……,”然而纵然她心里万般的焦急,却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陈清莲却是知道她的意思的,她握着蒋秀的手,长长的叹,“天意,全是天意,”她告诉蒋秀,当年自己不辞而别之后,她不敢回江苏家里,又四下无着,想想凡尘俗事着实无趣,堪堪的正经过一家道姑,于是就进去求了出家,道家规矩淡薄,向来求的是一个缘字,是以,道姑主持并不多问什么,就帮她主持了出家之礼。(读者欲知这一段往事如何,请阅后宫虐杀-落尽梨花春又了,在这里烟就不重复交代了。)
出了家后,她并没有留在这家道观里修行,而是四处云游,自号清莲居士,途中经常听闻皇帝宠信一位沈氏妃子,婕妤昭仪的接连册封,她知道那位沈氏妃子是谁,心中只为她欢喜,如此,也就放下心来。
她虽然不敢回家,然而到底想念亲人,于是就一路向南而去,想着自己的那些家人们就算远远的看一眼也是好的,一路行走间,在一天傍晚,她进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眼看着天色不早,她就近去了一家农人的屋里,请求打尖,这家人却是极善的,大有好客向佛之心,见了她,很是客气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