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凝霜的话清楚明白的听在英昊的耳里,她的身份已是再无疑惑之处了,他只觉得身子一颤,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哆嗦着哭出了一声,“母后……。”
“昊儿……。”
看着围在身边这三个身份至尊至贵的男子,可怜沈凝霜一会儿抱抱大儿子,一会儿抱抱小儿子,一会儿又和英宏牵了手泪眼对泪眼,一屋子人既悲伤又欢喜,哭成了一团儿。
正在一家人百感交集的时候,就见外面有人轻声拍掌,刘喜赶紧出来,才转过大理石屏风,就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刘喜咬了牙低声的骂,“不长眼的小猴儿崽子,天塌了么,这时候来这里吵吵。”
那小太监被骂得一缩脖子,他不敢分辨,只陪了笑道,“回刘爷爷,天倒没有塌,是,是贵妃娘娘到了……。”
刘喜一听顿时明白了,今天这里人来人去哭声不断的,动静实在不小,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就去回了瑛贵妃了,想到这里,他作势要踹那小太监,嘴上语气却好了许多,“兔崽子,眼力不错,知道先挡着,”那小太监顿时眉开眼笑,不停的奉承,“是爷爷平日里教的好,是爷爷平日里教的好……。”
刘喜不再看他,说了句,“候着,”就急急转身,赶紧的回到殿内,屋子里一家四口儿还在抱着不肯分开,刘喜又是欢喜又是感慨,犹豫了下,还是轻手轻脚的过去,悄悄一拉英宏的袖子,低声唤道,“皇上……。”
英宏正为妻儿重逢欢喜着,见刘喜拉他,不由一楞,“嗯……。”
刘喜见皇帝没有和自己到一边儿去的意思,只好道,“回皇上,贵妃娘娘到了,正在殿外求见呢。”
英宏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来作什么?”
刘喜低了头不语,英宏来回走了几步,一咬牙道,“让她进来。”
刘喜担忧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那正抱成一团儿的母子三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去时,就听一声“慢着。”
英宏忙转头,“凝霜,嗯,你不想见她们么?”
沈凝霜微颦着眉头思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瑛儿善良柔弱,虽然是因为抚养昊儿才晋的贵妃位,然而她身为后宫之主已这么多年,也平静了这么多年,此时乍然见我竟然还活着,只怕虽然欢喜,却也要受惊不小,而小青的脾气我更是知道,她要是知道我这么多年来其实没有死,这心里不知道怎么怨我瞒了她,又定是不肯在留在宫里的了,嗯,这事无论如何是不能传出去的,我注定了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又何苦让别人不得安宁。”
英宏却从她的话里听出另一个意思来,顿时惊得心头突突直跳,过去死命的一把握住沈凝霜的手,“怎么,你,你还要走……?”
说这话的时候,他分明就像是和亲人失散已久好容易才找到家却又被推了出来的孩子,惶恐,不安,惊栗……。
沈凝霜慢慢的低下头去,“二十多年前,大肃朝的老百姓就都已经知道我沈氏凝霜已经去了,就再没有出现的理儿,”她的手指轻轻爬上他已见沧桑的脸,语气轻柔得仿佛滴出水来,“宏,这是我们的命,我们……认了吧……。”
英宏愣了一愣,他突然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行,我不认,我不认,二十年前,就是因为这些那些的破事儿,你生生的将自己封闭在那个别院里,怎么二十年后,你还这样选择么,不行,不行……,”说到这儿时,他委屈得像个孩子。
英昊和陈天睿也全都过来,“母亲……。”
“母后……。”
“您就留下吧,您别走了……,”弟兄两个第一次心齐得仿佛是一股绳儿,亦是委屈万分的,“儿子从小到大没有都没有见过母亲的,这会子好容易咱们一家四口相聚了,您再别走了……。”
只有陈清莲不劝,她被蒋秀扶起了,静静的坐着,过了许久,她才幽幽的叹,“皇上,二位殿下,姐姐在外面已经淡薄惯了,这会子再叫她进宫,于私于公,都是在为难姐姐的了。”
她的话一出,英宏父子顿时僵住了,沈凝霜转头看向陈清莲,二人不由相对会心一笑,出宫这么多年,除了对亲人的牵挂外,两人的内心俱都已是恬淡无比,再无所求了。
刘喜看到了这里,心知很多事都已经成了定局,看着皇帝痛极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再看,突然想起外面尚在等候的瑛贵妃,于是忙用袖子抹一抹脸上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转身出去了。
英宏怔愣的跌坐在御座上,痴痴的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二十多年前,她就是着了这样一身的白,笑着倾倒在那满地的梨花下,而今天,她总算肯以自己的本面目来见他,却还是要走。
屋子里正陷入无声的沉寂中,却见才出去的刘喜喘着气又一阵风的跑了进来,这次却是看向英昊嚷嚷,“快,太子殿下,快……。”
英昊被他这样子吓得一跳,要知道刘喜是多么老练懂规矩的人,若不是惊天陷地的大事,他定不会急得连规矩也忘了,心念一闪,他脱口道,“难道,是母妃……?”
沈凝霜和陈清莲也顿时一惊,“瑛儿……?”
“不是,不是,”刘喜急得直摆手,“是太子妃,是太子妃悬了粱了。”
“啊?”
这一声,是满屋子里的人齐声而出的,沈凝霜陈清莲等人只觉得莫名其妙,英昊和陈天睿却惊急得已是三魂走了七魄了。
屋子里一惊之后就是一静,突然,就听陈天睿死命的抓起一个茶碗,“啪”一声摔在了地方,大声的吼道,“怎么软筋散的解药还没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