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句,纵是天崩地裂,亦不能让英宏如此时般的震撼,紧紧的拥着怀里的人,他恨不得将她镶进自己的身体里去,这一声,在他的梦里魂里,已经萦绕了二十多年,等了二十多年呵。
英昊木木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从小到大,父皇一直都是沉默冷静坚强的一个人,这样激动这样失态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而刘喜的那一声娘娘,让他的心被狠狠的震颤了一下,这个女人是谁,她是谁……?
却见一身玄服的陈清莲慢慢的过来,语气里满满是全是不信和吃惊,她站在英宏身边,向他怀里的人死命的看了许久,方才尖声的喊了出来,“是,是姐姐……?”
一声出口,就见她的身子一晃,边上的蒋秀手忙眼快一把扶住,叫道,“主子……。”
唤了宫人来扶了陈清莲,蒋秀来到英宏身边轻声的道,“皇上,进殿去罢,外面风大……。”
英宏点点头,他的眼神温柔的向怀里的人看去,那脸上的面纱已经湿得能拧出水来,他轻轻的抬手去拭,落指轻柔,仿佛,那是世上最脆弱珍贵的东西,生怕一不小心,就破了。
轻轻的替天拢一拢披风,即使已经隔了二十多年,他做这些事时,竟然还是那样的轻柔自然,手臂一紧,他拥着她慢慢的进殿,周边服侍的宫人虽纳闷这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娘娘到底是哪宫的,可是眼见着英宏如此神情,谁敢怠慢,自动的就分开了一条路来,恭送着他们进了屋子。
陈天睿软筋散尚未解,所以方才大家全都出去了时,只有他还软瘫在椅子上暗自惊异,此时见英宏拥了一个裹着白披风的女子进了屋,他大是奇怪,目光只在这个女子身上来回转着,暗自揣测着来者到底何人?
那女子也看见了他,她默默的看着他,像是在仔细的辨认着什么,又像是不敢相信的,许久之后,她慢慢的来到他的面前,她的手指如玉般修长白皙,缓缓的落在他左脸的那道疤痕上,轻轻的来回摩挲着,指尖如冰般的凉。
“你是谁?”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经受得太多,陈天睿竟然有些麻木了的感觉,他只是本能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不但没有恶意,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和自己好像还很亲,因为,她的手指正轻轻的颤栗着,并且,随着她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有大滴大滴的水珠从她的脸上滴了下来,落在他月白色的外袍上,一朵一朵,洇成了花。
“睿儿,你,你是睿儿……,”目光停留在了陈天睿耳后的那颗红痣上时,她终于嘶哑颤抖的出了声,脸上的薄纱被泪浸得透了,黏黏的贴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变得不再朦胧,那是一张容色殊秀的脸,花明雪艳,仿佛,四月的梨花,绝丽无双。
他惊诧,她却好像只会哭,英宏过来用手臂环住她的身子,一边轻轻摘下她脸上的面纱,亦哑了声道,“凝霜,他就是咱们的睿儿,他,他没有死……。”
这一声凝霜,仿佛是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凭空炸起的一声惊雷,将陈天睿和英昊震得呆在了当场,凝霜,哪个凝霜?
他们分明听父皇说,这是咱们的睿儿……?
英昊纵然已经将这个神秘的女人猜了千百次,可再也想不到,她的名字竟然会叫――凝霜!
那,可是他那受尽苦难的母后的名字呵!
想必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蒋秀说了所有发生的事,咋见陈天睿时,就像英宏刚才看见她般的,她只是不信,真的是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早已经死了呵。
终于,她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声“睿儿,”一把将陈天睿搂进了怀里,哭了个声噎气堵,就好像要将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泪,都在这一刹里全流出来,她这辈子最痛最悔的,就是这个孩子呵。
英宏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亦是久久无言,终于,陈天睿有了反映,“您,您是……,您是我的母亲么……?”
可是,母亲不是已经被父亲赐死许多年么,可是,她叫凝霜,她抱着自己哭得那样肝肠寸断,父亲说,自己是他们的睿儿……?
她轻轻摇头,“不,孩子,我不配做你的母亲,生下你时我不能保你周全,好容易老天可怜了,让我再次遇见你,却又擦身而过,生生的离你而去……,你说,我有什么资格来当你的母亲……。”
看着眼前这张美极痛极的脸,陈天睿的视线逐渐模糊,他之前满心满肺的后悔到此时已经化成了难忍的悲痛和悸动,她是母亲,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一旦确定了这个事实,他无暇再去想母亲为何会死而复生,软筋散的解药还没有到,他拼命的想起身去抱一下母亲,几番挣扎下,他的身子终于偎进了母亲的怀里,眼里的泪大滴大滴,有悔,有惭愧……。
那边陈清莲在蒋秀和宫女的照顾下,终于清醒,她一把推开小宫女和蒋秀,跌跌撞撞的直冲了进来,看着正相拥而哭的母子,她的脚步顿时又仿佛有千金的重般,一步一步,等终于挪到他们面前时,她扑通一声跪倒,大哭着道,“姐姐,我把你的孩子平安无事的送回来了。”
她才跪下,那白衣女子也紧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尘埃,她郑重的磕下头去,一字一句的道,“妹妹帮我寻回皇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沈凝霜来生当牛做马,也定抱其恩。”
“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说,若不是姐姐,清莲的坟头只怕早就平了,哪里……,哪里还有得今天呢……,”陈清莲双手死命的托住沈凝霜,至死不肯让她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