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明还想说啥,姜丽萍却猛地抬起了头,用自己的嘴堵上了陈家明的嘴,陈家明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像被点燃的酒精一样,呼地一下着了起来,他伸出手也抱紧了姜丽萍。姜丽萍温软的舌头轻轻碰触他的唇,他热烈地回应着她。两人越抱越紧,喘气声也越来越粗重。
这时,熄灯号突然响了。陈家明身子抖了一下,坚决地把姜丽萍推开说:“丽萍,我得走了,不然,他们……就要胡说了……”说完,陈家明没有敢看姜丽萍脸上的表情,转过身,走了。
姜丽萍直直地看着陈家明走了出去,她站在屋子中间呆呆地发了好长时间的愣。
晚上躺在床上,陈家明怎么都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来到了办公室,一个人坐着抽烟,抽完一支又接上了一支,满屋子都是迷茫的烟雾。
响了一下敲门声,毛东亮全副武装地推门进来了,看着满屋子的烟,皱了皱眉头,他过去把窗户打开,让烟从窗子里散出去。
陈家明站了起来,掐灭了手里的烟道:“班长,今晚你带哨呀?”
毛东亮看着他,点了点头说:“你干啥呀?有心事吧,干啥一个人在这里把烟抽得好像屋子着了火一样。快把灯熄灭吧。”
陈家明伸手拉掉了灯。
毛东亮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睡不着呀?走,到操场走走。”
陈家明跟上毛东亮到了操场。夜风颇凉,虽还不至于像冬天那么寒冷,可是那凉却像是细细地渗进体内。冷不丁地让夜风一吹,陈家明还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给毛东亮递过去一支。
毛东亮推开了说:“别,我正在带哨呢。”
陈家明收起了烟:“都差点忘记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就说起了以前的事情,都感慨不已,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怎么还没有什么感觉呢,这三年的时光就要过去了。说着说着,毛东亮的话题就拐到了姜丽萍的身上:“家明,这个姜丽萍长得还不错呀。”
“班长……”
“你打算咋办呢?”
“我……我也不知道……”
“家明,你可不能听那些老兵乱说的,个人的事,最好自己要有主意啊!别人说啥,对与不对,自己要权衡好,这可是人生大事呀。千万不要到最后害人又害了己。”
陈家明明白毛东亮话里的意思,他没有说话。
毛东亮又拍了拍陈家明的肩说:“好了,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呆会连长该查铺了。我还得去带哨呢。”
毛东亮走了,陈家明站在黑暗里,半天没有动,他的心里乱如一团麻。
第二天早上,炊事林班长就笑眯眯地来找陈家明了:“家明,不错呀,这个姜丽萍长得还真不赖,比我对象漂亮多了。哎,你可……噢……”他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说,“别错过机会啊……”
陈家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炊事班长一看他的神情说:“咦,看你小子这表情,你是不是已经……嗯?”
陈家明说:“老林,你别瞎说,我正烦着呢。”
陈家明真不知道,对姜丽萍,他走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他的心里很乱,在他没有想好前,惟一的办法,就是躲着姜丽萍。
傍晚时分,姜丽萍一个人坐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发呆,她一直在想陈家明究竟是怎么了,他从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对她已经失去热情,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时,陈家明端着饭,用脚推开门,走了进来,感觉屋子幽黑幽黑的,就说:“哎,你咋不开灯呢?天都黑了。”他把饭放在桌子上,顺手拉开了灯。姜丽萍没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陈家明很纳闷,还以为是怪他打饭打得晚了的缘故,就说:“去接个电话,指导员又叫我说黑板报的事呢,忙了一下午,这才给你送饭来了。快来吃饭吧,你傻坐着干啥呢?”
姜丽萍还是一动不动。
陈家明走过去,站在姜丽萍身边,用手去拉姜丽萍:“你赌啥气呢?我忙着有事呢,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着你。好了,好了,快来吃饭吧。”
姜丽萍推掉陈家明的手,赌气地说:“我不吃!”
陈家明又去拉她:“咋能不吃饭呢?真以为你是铁打的,可以不吃饭,肚子不饿呀?”
姜丽萍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转,她扭过脸来,看着陈家明说:“陈家明,我问你,你到底是咋想的?”
陈家明莫明其妙地说:“啥是咋想的?”
姜丽萍说:“你别装傻了,你知道我问的是我们的关系。我这次来部队看你,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你爹娘都……可你……你却变了!”
陈家明一听这话,又烦了,他说:“我变啥了?你一来就说我变了,我到底变成啥了?丽萍,你别这样想好不好?我一点都没有变,只是这是在部队,部队跟地方不一样的,我还是个战士呢,咱得注意点影响……”
姜丽萍固执地说:“我才不管啥影响不影响的,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到底是啥想法?”
陈家明哄她说:“你过来先吃饭,吃完我再告诉你。”
姜丽萍说:“你告诉我了,我再吃饭。”
陈家明笑了:“你看你,咋像个小孩子似的。丽萍,你胡想啥呢?我如果变心了,还会叫你来部队吗?你也不想一想,你到部队一来,人家都知道我们是啥关系了,我还用挂在嘴上吗?再说了,我们都那样……抱着了,我们的事,我今天也给你交个底。”
听了陈家明的话,姜丽萍紧绷的脸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陈家明。
“只是,丽萍,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服役期快满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到时候如果复员……你别后悔,还有你爹……”
姜丽萍冲过来,用手捂住了陈家明的嘴说:“家明,你别说了,不要再提我爹,我的事不要他们管!”
“可我的情况……”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不要给我留一手。你别说了,只要你没变心,别的都不用说了!”
陈家明看姜丽萍还是没有明白他想要说的话,还想再解释,姜丽萍却不再给他机会,她用她的嘴堵住了陈家明的嘴。这时的陈家明和姜丽萍才算毫无芥蒂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直到熄灯号响了。陈家明和姜丽萍这才分开,姜丽萍掩饰地说:“这么快,我们还没有吃饭呢。”
陈家明拉着姜丽萍的手,把她拉到桌子跟前说:“你看,让你吃不吃,现在饭菜都凉了,我端去热热。”
姜丽萍拉住了陈家明的手说:“算了,不热了,我就爱吃凉的。”
陈家明把姜丽萍按在椅子上坐下,犹豫地说:“丽萍,那你就凑合着吃点。”
姜丽萍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说:“咋了?你不吃呀?”
陈家明期期艾艾地说:“我……吃过了。熄灯号吹过了,丽萍,我……得回去了……”
姜丽萍一脸的失望。她拿起筷子又放下了。陈家明见状,就说;“丽萍,你……再吃点吧,我……明天早上再来。”
陈家明说完,依依依不舍地走了。
住在招待所里的姜丽萍失眠了,她在黑暗里睁大着眼睛。这真是一个寂静的夜啊,可是她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她细细想着陈家明这几天来的言行,就感到这时的陈家明和去年的陈家明一点也不一样,去年他对她的爱是多么的坚韧和执着啊!不光是和去年不一样,就是和他立功前都有点不一样,之前他一封接一封信地邀请她来部队,言辞恳切,心情急迫。可现在呢,他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惊喜,相反地,还很漠然。他为什么会对她这样漠然,这样的漫不经心呢?是他立功入了党,快要提干了,就变心了?还是他另有了新的心上人了呢?
姜丽萍翻了个身,可是她的烦躁并不因为翻身就抚平了,她越想越觉得满心都是伤心和委屈,她一个姑娘家,不顾家里的反对到部队来看他,难道就为了他的这份轻视么?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轻轻地涌了出来。
姜丽萍想着,陈家明这样对她不冷不热的,也没啥意思,住了几天,就干脆走了。
26
姜丽萍的离开简直让宋红兵和炊事班林班长长痛心疾首。宋红兵指着陈家明,那样子,就是鸭子赶不上架,恨铁不成铁的神态:“陈家明啊陈家明,亏我们不停地给你鼓劲打气,你说你是怎么搞的?咋叫她走了呢?”
陈家明起来给他们俩敬烟,可是两个人谁也不理他的碴。陈家明只好把烟收回去,平心静气地说:“老宋,人家要走,我不可能不让她走吧?”
“人家要走,你就不会劝她留下来?她既然来了,就表示她心里有你,只要你挽留,她一定会留下来的。你小子,肯定没咋劝她。”得知他和姜丽萍之间啥事也没发生,宋红兵更是连连跺脚,“这么好的机会都让你给糟蹋了不是?你这几天都忙乎个啥呀?陈家明,我就不明白你是咋想的?你还想提干,日后找个城里老婆呀?”不等陈家明辩解,宋红兵用手势制止了陈家明的话,“我明确告你吧,听说上面有新文件下来了,部队马上要实行考试入学的提干制度,从士兵里提干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林班长也是十分失望地样子:“家明,你也不想一想,再有十天半个月的,就到该复员的时候了,你错过这次机会……唉,叫我咋说你呢。”
宋红兵摇摇头说:“唉,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现在人都走了,说啥也没有用了。”
宋红兵和炊事班班长走了后,陈家明一个人来到营区后面的小树林子里,点上一支烟抽着,他想起姜丽萍这次来的目的,使他对她的情感一下子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制约着他的行为,也束缚着他的感情。他不可预料他的今后将会怎样,但他对姜丽萍的转变,心里却是有着很大的隔阂的。他一直渴望的姜丽萍主动来到了他的身边,可也因为姜丽萍的这个主动,又使他对姜丽萍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从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宋红兵他们说的机会从自己面前从容地走了过去。
还有十几天就复员了,到现在也没有关于他的什么动静。看来,他的复员是成定局了,也就是说,他可能是真的错过得到姜丽萍的机会了……
陈家明丢掉烟头,两手抱住了头,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这天,方指导员突然给陈家明谈话,告诉他经支部研究,考虑到他是个人才,又是团部树立起来的典型,决定把他当做骨干留在部队继续服役,同时为发挥他比较过硬的军事素质的优势,让他下到班里去任一班长。最后问他有什么意见没有。
陈家明“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挺着胸,钪锵有力地答道:“坚决服从组织的分配!”
转眼,就到了老兵复员的时候。兵们排列成两队,欢送老兵复员。
十几个老兵穿着没有了领章帽徽的军装,在一片锣鼓声中,缓缓地从队列中间往外走着。炊事班长复员了,他夹在老兵的队伍里,神情凝重地走着,他的眼里已含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不让这泪水掉下来。陈家明冲动地走了上去,与林班长抱在了一起。
“老林……”他的声音颤颤的,他的眼泪在与炊事班长拥抱在一起时,滚落在了林班长的军装上。
林班长的泪水终于也落下来了,他紧紧地抱着陈家明,哽咽道:“家明……”
其他复员的兵们与没复员的兵们也都拥抱在一起,兵们那整齐的队列没有了,整个场面就如一块棋盘,最初摆放规整的棋子,这会儿却被一只无形的情感之手把他们弄乱了,再也没有规章可循了。
锣鼓声弱了,哭泣声响成一片。此情此景,让站在一旁,经历过多次这样场面的指导员和连长忍不住再一次流下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