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想说给方若慈听,他……是想说给那个曾经亏负过的女子听……纵使,物是人非。
于是,她笑着释然,点了点头。
“对不起,”他声音蓦地有些粗哑,仿若如鲠在喉,而他最后那句“芸儿”,虽然低噶至极,但她却清晰的听见了。
她抿唇,思绪流转着,蓦然意识到,那个和她有着相似女子的原谅对眼前这个满目痛楚的男人有多么重要,她稍稍抬头,仰眸望向他,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善意而温柔笑容。
然后,她看见了男人眼中的泪水……
他闭上眼睛,一行滚烫的泪水,轻轻滑落。
拐角处,一个情窦初开的甜美女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的震悸一览无余,眼泪却是依然在淌着……
日落之时,陆少卿便离开了司徒府。
司徒晴躲在房内整整一天都不曾出来,也不让任何人踏进房门一步,一天下来不吃不喝,好劝歹说也不开门,虽不像上次陆少卿不告而别时,在屋里放声大哭,但却听得见屋内各种器皿被砸碎的声音,司徒宇为之气急,命下人将门锁砸坏,硬是闯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仿若遭劫一般,能砸的东西,被摔了个遍。
司徒晴蹲坐床角,脸上犹挂泪痕。
司徒宇既气又恼,喝声质问,“你给我起来,看看你把这屋里弄成什么样子!”
司徒晴恍若未闻,依旧坐在原地。
方若慈心悸,转首对司徒宇摇了摇头,司徒宇“哼”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比起他来,晴儿更听她的话。
方若慈从丫鬟手中拿过食盒,走到司徒晴面前俯身蹲下,打开食盒,端出一盘司徒晴平日最爱吃的桃酥,司徒晴却是别过脸去,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倔强,她扯扯嘴角,并未放弃,拿出一片桃酥放到司徒晴嘴边,满脸讨好。
可是。
司徒晴蓦地起身将她手中的盘子甩手打落地上,桃酥散了一地,盘子应地而碎,而她也因此蹲伏不稳,一把撑地,却一不小心按住了碎了的碗片,瞬间嵌入掌心,鲜血即刻渗淌而出。
司徒宇见状惊措,大步跨至方若慈面前,拾起她的手心,见那模糊的血肉一刻,心便像是被锐器割了一刀,骇怒异常,冲司徒晴咆哮道:“你该死才把你嫂嫂伤成这样!”
方若慈嘴唇虚白的拽着司徒宇的袖角,纵使手中伤口疼痛不已,却还是连连摇头,她知道,晴儿不是有心的。
司徒晴僵怔原地,脸色煞白,紧咬着唇,半晌,却是带着微微的颤音固执的道,“是她自己非要过来的!”
“啪!”
片刻,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到司徒晴的脸上。
司徒宇怒不可遏的望着司徒晴道,“你再给我说一遍!”方若慈错愕心悸,却连忙起身双手牢牢抓住司徒宇的手臂,对司徒晴不住的摇头,目光中尽是痛悸纠结。
“是她自己非要过来的,谁要她装好心了!”司徒晴却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你……”司徒宇切齿,再一次扬手,却又硬生生悬在了半空。
即在这时,下人都唯诺着,不禁胆寒,而在一旁等了许久的江宛心,却蓦地上前,将司徒晴紧紧搂在了怀中,似是错痛的转首对司徒宇道,“晴儿不是故意的,相公要打就打我吧!”
方若慈也挡道司徒宇面前,顾不得伤口,双手越攥越紧,鲜红的血甚至印湿了他的白色衣袖,格外触目惊心。
司徒宇终是愤然甩手,随即一把捉住她伤了的左手,见她脸上的痛色越来越明显,心中一凛,对下人大喊到,“快去把药箱找来!”
下人一哄而散,四处去寻药箱。
司徒宇目露狠冽的望了司徒晴一眼,即使不发一言,也让人能清晰的感触到他的愤怒。
她掌心里的伤口被层层棉纱包覆,药效所带来的痧疼却在隐隐作祟,但她的脸上除了些许的苍白之外,依旧是毫无介怀的淡然。
她伸出另一只手,静静地抚上他的脸。
他蹙紧的眉头始终都没有松缓,目光由她的伤口移至她的脸上,“疼么?”,他再一次开口问她,无法安心。
方才大夫为她包扎时,那一道深嵌的伤口,仿佛也跟着在他心口划上了一刀,持续的疼着。
她笑容温柔,轻轻地摇了摇头。
“晴儿这丫头!”司徒宇神色凛了起来,一股无名怒火油然。
晴儿虽然些任性,但平日里也是极为懂事的丫头,对方若慈这个嫂嫂更是喜欢的不得了,而适才种种,却是南辕北辙,截然不同,俨然蛮横无理,对她更是带着莫名地抵触。
她目染隐忧,亦是不知为何晴儿会如此,虽也是疑虑,知晴儿定不是有意,但无法否认,心里确实有一丝心酸。
他的叹息声沉重而清晰,她抬首看见他眉目间的纠结和疲倦,如是握住他了半握的左手,又是淡淡一笑,摇摇了头。
他回握住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任是波澜横生,但他给的温柔疼惜,却是不假,晴儿多半也只是因为心伤,那个丫头是个懂事纯善的孩子……
她的丈夫和小姑,已是如今这世上对她最重要的人……
屋内静寂无声,他们相互依偎,看着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翌日,当她把新做的冬衣亲自拿去给司徒晴时,司徒晴的冷淡多少有了缓和,望着她的眼神也添了些许疚然,却是依旧不言不语。